伤口不要见水。
郎中脸色有些差, 欲言又止,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给这位郎君看病了。
一次比一次差, 有些话不说出来, 属实是心里难受。
上次江清玄流产,也是她看的,那时候齐郡公不让她说出来, 她也只是认为是别人家室,就没多想。
后来江清玄因为学堂的事情,名声起来了, 这位郎中也注意到了她们。
才知道夫妻俩的关系和谐,是一对佳话。
这次来, 又看见奄奄一息的人, 躺在一个女人的怀里,脖子上的伤口可谓是触目惊心。
孔鸣懊恼极了, 早知道就不该让江清玄跟着出城。
一个男人跟在后面, 磕着碰着了,都是事情。
殿下, 下官派了人守着正君,那些人开小差, 不中用, 才让正君深陷危险。
对于江清玄为何会出现在城外, 段从霜已经没精力再去追究什么。
她明白只要是江清玄想要做的事情, 多少人都是看不住的。
这些事情稍后再说, 黑衣人受伤,跑不了多远, 派人顺着追过去。
段从霜揉捏眉根。
打斗了一晚上, 体力和精力消耗的差不多了, 更何况亲眼看着心尖上的人在自己面前受伤。
到现在,段从霜的手还是抖的,一幕幕在眼前回放,连第二遍都不敢想。
郎中出来,一副有话要和段从霜说的样子。
孔鸣自觉的告辞离开,把空间留给她们。
殿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但就算不能说,今天在下也得说!郎中抱着医者仁心的角度,最起码要让患者最亲近的人知道患者此时的身体状况。
江公子从上一次的小产后,身体已经亏损,加上气结于心,身子更是难以回复。
也就这些时日好了一些,但此次的惊吓和受伤难免加重亏损,若是殿下还想要孩子的话,须要让夫郎好好调养才是。
小产?当头一棒砸在段从霜身上,后面的话全成了耳边风。
江清玄什么时候怀孕的?自己为什么不知道?又为何会小产?一道道疑问扑面而来,而屋子内躺着的男子就能为他解答。
郎中说完,心里也有些担忧,殿下不会一生气,再对夫郎出手吧。
临走之前多次强调了江清玄须要休息,切不可再次受到伤害。
床上江清玄已经睡着了,脖子上缠着的白色绷带格外刺眼,来福正跪在床尾为他揉捏小腿。
殿下。
来福鼻子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
段从霜抱着衣裳是血的□□玄回来,确实有些吓人,特别是那脖子上的伤口,不知道的还以为江清玄要就此闭眼了。
怕吵到郎君休息,段从霜特意把人叫了出来。
只要自己不在身边,段从霜去哪儿来福都是跟着的,要问小产的事情,他肯定是知道的。
前厅内,段从霜坐在梨花木制作的椅子上,着急的衣裳也没有换,还带着血迹,配上冷淡的面容,显得格外有压迫感。
来福膝盖一软,扑通跪倒在地上,低垂着脑袋不敢看段从霜。
实在是心虚,帮着齐郡公瞒着那么大的事情,导致来福每次看见段从霜内心都带着担忧。
现在这架势,明显是要兴师问罪了。
该说的都说,本殿不愿意在你身上动大理寺的那一套,不然先生醒了会生气的。
这才是段从霜真实的面目,看似娇艳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冷漠的心。
只要不触及到底线,任何的事情都可以被无视和原谅,可一旦触碰,那将会是毁灭性的反击。
奴才跟着先生去参加二殿下的婚礼,中途先生有些醉酒,就去醒酒了,后来奴才没看到先生回来,就跑去寻求齐郡公的帮助。
后来听到齐郡公让奴才唤来马车到后院,就看见郡公扶着先生出来了,先生下面流血了,奴才吓了一跳、郎中过来说是小产,那时候先生已经晕了过去,郡公让奴才保密,奴才也是害怕先生知道会伤心,就答应了。
段从霜紧咬着后槽牙,段如月,又是她。
本以为将江清玄娶回家,便可以断了此人的念想,可怎么也没想到,心思居然延续到了现在。
齐郡公。
段从霜突然勾起唇笑了,去请齐郡公来,好久没和这位好弟弟叙旧了。
被莫名其妙喊过来的齐郡公,是抱着探望江清玄的心来的,本就是听到消息就赶了过来。
可惜人还没见到,就被段从霜请去喝茶了。
屋子里就她们两个人,直觉告诉他,情况不太对劲,所以到处想要寻找来福的影子。
别看了,来福已经什么都说了。
段从霜的一句话,把齐郡公吓的冷汗直冒,赶忙道。
你可千万不要冲动,再怎么说她也是二殿下,这次的事情是混账了些,但陛下在上面压着,乱来对你没好处。
段如月到底对江清玄做了什么?段从霜有些不耐烦,砰的拍了桌子,吓的齐郡公一颤,声音都带着抖。
我看的也不全面,大概就是二姐想要轻薄江先生,江先生反抗被打......越说道后面,齐郡公的声音越小,段从霜在随时能爆发的边缘徘徊。
看着人站起来,齐郡公赶忙上前拉住。
等等!等等!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齐郡公内心祈求,能有一个天神下凡,能够把她拦住。
到时候提着刀去文成府,那不是把陛下的脸面放在脚下踩么。
姐妹俩因为一个男人而互相残杀,说不准到时候陛下会将矛头指向江清玄,毕竟谁都不能打扰皇室内部的稳定。
来福急匆匆的赶过来,跑的气喘吁吁,殿下,先生醒了,他说要见你。
一瞬间,段从霜像是一头被安抚的凶兽,逐渐的平静了下来,甩开了齐郡箍着她的手臂,大步得向内院而去。
江清玄手指戳了戳纱布,伤口上被敷了什么药粉,一点也不痛,就是纱布包裹的有点紧,呼吸有些难受。
本来睡着了,听见床头的哭泣声被吵醒,来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段从霜已经知道了婚礼时候的事情,还把齐郡公喊了过来。
这么一看,确实事情有些超出预期了。
不论怎么样,这件事情都该由自己来和段从霜说,就让来福去告诉段从霜自己醒了过来,她一定会见自己的。
□□玄是挺平静的,即便是被割伤了脖子,在生死边缘徘徊,也依然是那副姿态。
疼不疼?褪去了暴戾的模样,段从霜心疼的搂住了郎君。
满身是血的场景太过于触目惊心,即使看见□□玄还活着在眼前,心也止不住的跟着颤。
更不用提失力倒下的那一刻,一路上段从霜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懊悔为何要去追赶黑衣人。
不然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玄也就不会受伤。
似乎是看出了女人的担忧,□□玄笑了下,拉住了她的手,从前都是奴为妻主提心吊胆,现在也让妻主体验一下奴的感受。
有许多的事情,只要问江清玄就能够得到答案,可段从霜不忍心。
她能够想到当是的情况有多么的糟糕,郎君会有多么的害怕,又想到在边塞一封信件都没有,是不是心底在怪着她不在身边。
回来后,江清玄憔悴的模样和敏感的精神状态,却还是怕她伤心,独自承受着一切。
或许活了两世,段从霜仍旧没有学会如何做一个好妻主。
永远以为物质条件给足,永远都是为了以后做打算,却忘记了活在当下更加重要。
一晚上没合眼,就睡那么一会能行?继续睡,我陪着你。
段从霜勉强勾起笑容,抚摸着郎君柔顺的头发,一遍遍安抚内心的焦躁。
听那么多,妻主难道没有想问我的吗?因为失血过多,面色苍白,就连嘴唇也毫无血色,一双小鹿般的眼睛,却还是带着笑意的看着她。
对不起,是我没能陪在你身边,让你受了那么多苦。
段从霜一瞬间抱紧了男人。
肩膀那块察觉到了湿意,□□玄一愣,段从霜哭了,落下的手悬在了半空中。
他跟着回抱住段从霜,轻声的安慰,奴给孩子抄录了许多经文,她一定能够投个好胎,说不准还会继续回来做我们的孩子呢?突如其来的孩子,是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没办法怪任何人。
奴知道黑衣人是谁了。
江清玄神色冷了下来,奴当初着急咬了段如月的耳朵,至此留下了疤痕,奴清楚的看见,黑衣人的耳朵上也有疤痕。
若是说之前对段如月,只是被手足背叛的不解,和不愿意她继承大业的念想。
现在,段从霜只想要亲手杀了这位好姐姐,来解心头之恨。
妻主。
一声呼唤回了她的理智,江清玄担忧的看着她,奴能够感受到妻主对奴的心疼,但段如月是二皇女,我们不可能随意对她出手。
我们的上面,还压着一个陛下。
这点段从霜自然是明白的,皇室相残不是什么稀有的事情,但绝对不能放在台面上,不能被陛下知道。
若是母皇一旦知道,两位皇女为了一个男人,而动刀子,怕是对江清玄不利。
但这不代表,段从霜会咽下这口气,一命抵一命绝对不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