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橘的脸色倏地一变。
梁世京的话太伤人。
可是能说什么呢, 说原照找自己是要谈关于出国的事情吗，金橘垂下眼。
不是的。
她只能这样说。
梁世京看着金橘满脸受伤的表情, 心里其实在话一出口就已经后悔, 他知道自己刚刚的话有多难听，但讲出去的话就像钉上木头的钉子，□□还是会留下洞，该如何去弥补这个洞, 梁世京还在想, 原凑和白银银却走了过来。
怎么了这是？原凑粗线条地问, 丝毫没看出来两个人微妙的气氛。
白银银站在一旁没说话。
梁世京索性道：那你去吧，我先走了。
说完往车上走, 原凑这才回过味来, 哎哎两声，京爷你不和小橘一起吃饭去啊？梁世京打开主驾车门, 只微微偏头，人家和你哥有约了。
他只讲了这一句，长腿迈上车, 启动引擎, 把车倒出去走了。
原凑看看金橘, 又看看余留的车尾气，摸摸脖子, 走动金橘身边问她：咋回事啊？京爷等了那么久, 你两好不容易有时间约会, 咋说走就走了啊？他问得委婉，金橘听出原凑的意思, 自己每天忙到连消息都没有时间回, 今天好不容易有时间了, 对方还等了自己一下午，结果临到头了，自己却莫名其妙放了鸽子，用的还是要和别人一起去吃饭的理由。
金橘沉默。
原凑最讨厌这种有事磨磨唧唧什么都不说的局面，啧了声，掏出手机要给原照打电话。
没事小橘，他安慰金橘，我给我哥说一声，他也真是的，有什么事不能上班时间说……金橘拉住他，说算了，我正好也有事情要和原老师说，就这样吧。
她看着原凑勉强笑了笑，梁世京那边我之后再去找他，我和银银就先走了。
原凑看她这么冷静，又看看一直在一边没说话的白银银，只好说那行吧，等金橘再换完衣服出来，走到门口，又想起一件事，赶到门口。
那什么，明天我生日，你记得和京爷一起来玩。
生日？金橘回头，可是明天我好像是满课……不要紧，原凑打断她，聚会在晚上，你随时都能来。
他说完转头看向白银银，银银你到时候也可以一起来玩啊。
白银银笑笑。
金橘没什么心情，最后没再推脱，瞧着原凑点头，和白银银离开了店。
路边街灯排排亮起，两个人走到路边，金橘边走边查看原照给的餐厅位置。
银银，我就不和你一起回学校了，她说，我要去坐……小橘，一路沉默的白银银终于开口，她停下脚步望着金橘。
你和梁世京在一起的时候，开心吗？这话好熟悉，金橘心想，不久前白堂英也这样问过。
怎么这么问？她这次没再正面回答。
白银银走过来牵她的手，眼里赤.裸.裸的全是情绪，那是名为心疼的东西。
梁世京他刚刚对你的态度……白银银说到一半停顿，像是极力在容忍，再开口换了语气。
不要卑微，小橘，不管是喜欢一个人，还是和谁在一起，不要这么卑微，她说着眼睛开始红，明明以前也不是这样的爱哭鬼。
我知道是因为你太喜欢他了，可是……白银银使劲吸了下鼻子，可是看你刚刚那么小心翼翼，他却头也不回地走了，我真的是好生气……金橘低头，摩挲白银银握住自己的手，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在他们眼里看起来，一定回被划分到恋爱脑的行列，这些天，他们每个人都在对自己说着大致相同的话，无非总结起来就是一句，梁世京他不喜欢你，你这样沉迷是不对的。
所以她说：银银啊，这个世界太大了，所有的东西也都是不同的，有人开心，有人难过，有人去爱，有人被爱，有人双向奔赴，有人求而不得，说白了，都不是自己能左右的结果。
我和梁世京，分开是早晚的事情。
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后天，可能是一个月后，也可能就是现在，这些都不是我能左右的事，我能做的，就是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
她太平静，仿佛心上已经千疮百孔，再多一刀也无妨的模样。
可是，谈恋爱不该是这样的啊。
白银银眼泪吧啦吧啦掉。
小橘，你说的，我不懂。
金橘失笑，伸手去抱她，听见白银银边哭边说：我以后要是不在了，你又被他欺负可怎么办啊……金橘听得眼睛发热，把人放开，帮她擦眼泪，安慰她：不懂才是好事，放心吧，不会的。
白银银抽抽噎噎，金橘拍着她的背，不放心她一个人，最后还是让白银银联系了陈新司来接，看着人上了车自己才走。
耽误时间太久，等到了原照给的位置，已经快九点半。
服务生领着金橘进包厢，包厢不是很大，但很有格调。
圆木桌上除去原照还有三个人，最边上的男人有些圆润，看人的时候笑呵呵的，中间的那位眉眼锋利，向金橘看过来时，金橘有种下意识的紧张，最里面的是个年轻面孔，看上去像同龄，板寸头，但很好看，是会被挂到学校表白墙的一张脸。
个个脸生，金橘一个都不认识。
原照站起来，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就是我说的最得意的徒弟，金橘。
他指着圆木桌的最边上的男人给金橘介绍：这位就是你大黄哥，黄山 ，这位是国内纹身界的头把手之一的贺廷言，你贺哥。
原照指着中间的男人向金橘说道，接着手指方向换到最里面坐着的那个男生。
这位是你贺哥的弟弟，也是这次会一起出国学习的另个人选，贺骁。
金橘听完侧头看了原照一眼，因为她记得上次原照好像说得是国内只有一个名额来着。
原照接收到这个目光，偏过头状似不经意凑到她耳边：他们家不一样。
一句话，金橘什么都懂了。
原照给金橘倒了杯茶，让她为自己的迟到自罚一杯，茶是老同兴的普洱，不知道是桌上谁自带的。
金橘不懂这些餐桌文化，原照说什么就是什么，乖乖拿着茶喝了。
黄山看着对金橘很满意的样子，问了她很多问题，一副俨然金橘已经答应了出国的样子，贺家两兄弟倒是开口很少，贺廷言还偶尔说两句，贺骁只有在金橘刚进来时，看了她一眼，剩余的时间大都是在低头看手机。
原照忙着帮金橘搭腔，全程都没注意到金橘想要和自己说话的表情。
倒是坐在对面一直没讲话的贺骁看见了，在桌上的话题再一次转到自己身上时，主动开了口。
原哥，他视线不经意撇过金橘，她好像有话想要和你说。
一时间，桌上所有人全部看了过来，金橘慌乱不已，看着原照望过来的目光，硬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原照太了解自己徒弟了，猜到估计是人太多，便打着圆场：没事没事，你们吃，我和小橘出去说，女孩子嘛，脸皮薄。
金橘这才舒了一口气，跟在原照后头出了包厢。
原照带金橘往走廊入口走了一点，离包厢有点距离。
怎么了？想和我说什么？他从口袋摸出烟来点，想起金橘在，又把打火机收了，只留着烟叼在嘴里。
金橘捏着指节看看他，说：原老师，我想好了，我不准备去了。
这话不太合时宜，起码不该在这个场合讲，金橘心里清楚，但她怕自己再不讲，原照就把所有的事都给她谈好了。
原照可能也是没想到金橘会拒绝，毕竟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后面不知道多少人眼馋着。
你认真的？他抬手把烟从嘴上拿下来。
平时你比谁都用功，论天赋更是不用说，现在有个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你却说自己不要了，小橘，给我一个理由。
金橘沉默半晌。
我觉得太陌生了，她没敢看原照，我怕我自己会适应不了，而且，在国内还是在国外，只要我多努力练习……金橘，看着我的眼睛说。
原照突然插话道。
这还是他为数不多的直呼金橘的名字，他生气了，金橘心想，她犹疑地抬眼看原照，男人的脸上没了总是笑盈盈的表情，金橘张张嘴，嘴里的话却再讲不出来一句。
原照看她不说话，捏捏鼻梁，有点无奈，再开口语气变得语重心长。
小橘，我听原凑说，你最近和梁家的那位大少爷在谈恋爱？金橘心里一沉，没接话。
你不愿意走，不会是因为他吧？原照一针见血，金橘依旧沉默不语。
这谈话已经无法再继续下去，原照不想逼金橘答应，这没有意义，两个人都缄默了一会儿，最后原照先妥协。
小橘啊，他把拿着一直没点的烟终于点燃，送进嘴里，又吐出烟雾才继续道：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生物，你在这样一个关头，给了我一个趋害避利的答案，我不问你为什么了，但我希望，你给我的最终答案，是你真的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原照把只燃到一半的烟，摁灭在身后的垃圾桶上。
黄山七月份动身意大利，你六月份给我答案就行，这中间你所做的每个决定，我都视为不作数。
你好好想想再给我答案。
原照说完没再给金橘说话的机会，转身先走回了包厢，金橘跟在后面，看原照忽然停住。
她侧头往前看。
贺骁正倚在包厢门口抽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