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校场上和霍世子分开, 白清茵就有点心绪不宁,她捕捉不到霍世子委屈的点,也不明白之前还好好的, 他怎么突然对自己避之不及。
她正准备回丙班找霍世子, 晨跑完的孙怀书来到她身边。
白同学, 我准备好了马车,一起去桂花巷吧。
白清茵回过神, 我要去一趟丙班,你先走吧。
孙怀书:我和你一起过去吧, 我想看看丙班的氛围,和甲班做个对比。
白清茵挑眉, 你想来丙班?孙怀书没有否认, 我在承州的时候自由惯了,反正都是在祖母那里学习功课,去自由一点的班级更好。
孙怀书从承州而来,母亲是承州通判, 从五品,刚刚够汀兰书院的入学资格, 他六月考的时候考了甲班第十一名,甲乙丙三个班都由他任选。
白清茵:你可要想清楚, 在丙班读书的话,就不能参加遴选了,只能参加科举。
孙怀书:我这次上京, 就是为了科举。
两人说着话,已经来到三元花园, 白清茵正要领着孙怀书往丙班的小道走, 突然发现孙怀书站在原地不动, 他明显是看呆了。
白清茵停住脚步,顺着他的视线去看,看到倚着亭台栏杆,正握着一卷书在努力背诵的卫希沅。
卫希沅今天穿了一套绣金蝶的浅红色夏裙,在郁郁葱葱的树丛灌木间,像是一朵盛开的鲜花,十分醒目。
白清茵:这是……一见钟情现场?白清茵故意咳了一声,孙怀书立刻低头掩饰自己的失态。
正在背书的卫希沅也被声音吸引,转过头来,清茵!你终于来了!卫希沅跑过来,停在白清茵身边,清茵,谢谢你的那本考试重点笔记,我这次考了丙班第十名,我爹我娘都可高兴了。
他们说我要是能考进前五,还要给我奖金,你帮帮我吧!卫希沅平时不迟到是不会来丙班的,但是为了白花花的银子,她今天克服困难早起在这里守株待清茵。
卫希沅正兴奋说着话,发觉有人在看自己,抬眸去看,看到了孙怀书,孙怀书长相端正儒雅,文气十足,是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
卫希沅对于外貌不看重,很快收回目光,再次看向白清茵。
白清茵适时为他们介绍,卫二,这是孙夫子的长孙,孙怀书。
孙同学,这是我的好友卫希沅。
卫希沅原本对这位公子没什么兴趣,听说他是孙夫子的孙子,立刻热情起来,她可是知道清茵现在就在桂花巷孙夫子那里补课呢。
卫希沅露出热情的笑容,立刻与孙怀书攀谈起来。
白清茵见他们聊得欢,没有出声打扰,自己往丙班走。
走进教室,霍世子不在,郑之晖和邱明勇则围在沈淑月面前,在问着她什么。
沈淑月不耐烦地捂着耳朵,看到白清茵进来,眼睛都亮了。
白清茵走过去,朝郑之晖和邱明勇看了两眼,两人慑于学霸散发的王者之气,往后退了几步。
沈淑月立马拉着白清茵走出教室,清茵姐姐,幸好你过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从那两个恶霸手里出来!白清茵上下打量她,他们欺负你了?沈淑月摇摇头,他们没有欺负我,但是我怕他们围过来啊,个头那么高,长得又没有霍世子好看,多吓人!白清茵松了一口气,他们找你做什么?沈淑月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凑到白清茵耳边,将虎山剿匪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你也知道我哥就在刑部,他们想从我这里套消息呢,可是刑部机密我哥怎么会告诉我,就算告诉我了,我也不敢透露出去啊。
他们两个也是没脑子,我都和他们说了,他们还是不信,老要缠着我。
白清茵没想到之前布施一案还有后续,霍世子和郑之晖邱明勇总是一起行动,看来这次虎山剿匪,霍世子也会去。
虽然有人说虎山剿匪没有危险,但是万一呢?之前布施的时候也没有人想过会有危险啊。
再说了,按照霍世子见义勇为的性子,他怕是会冲到战斗的第一线,那种情况下,要是受伤流血又痛觉迟钝,发生意外怎么办?不行,她得找个机会把解毒符交给霍世子。
白清茵正准备去问郑之晖他们霍世子在哪里,孙怀书已经来了丙班,催促白清茵走。
白清茵无法,只能拉住沈淑月的手,拜托道:五月,我过会儿要去桂花巷,如果霍世子来班里了,你让他去桂花巷找我。
如果霍世子今天都没来,你来桂花巷告诉我一声。
沈淑月点头应下此事。
白清茵只能松开她的手,随孙怀书离开。
郑之晖和邱明勇一直关注着这里,看到白清茵跟着个生脸走了,立刻觉得霍哥头顶发绿,赶紧跑到沈淑月身边问情况。
沈淑月想起白清茵逼退两人的样子,学了个九成九,冷着脸不说不理地回了座位。
郑之晖和邱明勇抓耳挠腮,只好去找其他小弟问那个生脸的情况。
两人消息渠道广,一个上午就弄清楚了孙怀书的身份,听说这个孙怀书是白清茵新拜老师的孙子,更加为霍启辰担心,干脆课也不上了,直奔桂花巷看看情况。
沈淑月等到放学,都没有看到霍世子,想起白清茵的吩咐,她拉着沈淑月一起坐马车去桂花巷,结果正遇上高峰期,等她们从拥挤的车流中脱身来到桂花巷,天都黑了。
沈淑月为自己的来迟道歉,白清茵怎好责怪她们,便引着她们先进孙夫子家里休息片刻。
孙怀书正在和孙夫子讨论着一篇策论,看到从走廊经过的卫希沅的身影,视线一下子被吸引住,忘了手里拿着的纸张,只看着卫希沅的背影。
孙夫子是过来人,一看自家孙子这样子,就知道他情窦初开了,笑着说:那两人是清茵的好友吧,就是不知谁是卫二,谁是五月。
孙怀书没注意到话里的陷阱,下意识回答道:穿浅红色衣衫的就是卫二姑娘。
孙夫子心里有数了,她放下手中的策论,这些地方你再好好琢磨一下,我去招待一下新来的小客人们。
·白清茵听沈淑月说霍世子一天都没有来,心里越发不安了,她脑中回想起霍世子今早苍白的脸,更加坐不住了。
恰好此时孙夫子进来,她托老师暂时照顾一下好友们,就借了一匹马直奔公主府。
霍启辰刚刚和父母说了要去虎山剿匪的事情,接着就听到下人通传白清茵来访。
霍启辰一下子就从床上跳起来,冲到衣柜前去翻衣服,挑了一身新衣服换上,正准备对着镜子束玉冠,突然间反应过来。
白清茵都不喜欢他,他打扮得再好看有个鸟用!霍启辰心中戚戚然,竟然生出了胆怯之心。
要不,还是不要去见她了,见了也是徒增伤心,可是不去见她,他又舍不得她白来一场。
霍启辰最后一咬牙,自暴自弃,披头散发走了出去。
他穿过水榭长廊,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也吹乱他的心。
分明是去见自己喜欢的人,他的心里却一点快乐都没有。
白清茵由下人领到会客厅,刚抬起头,就看到霍世子赤着足从夜色中走来,他身上的衣服华贵艳丽,衣服上装饰的金属亮片在月光和灯光的辉映下闪着光,可是他的眼中没有神采,长发散着,凌乱中带着几分颓丧,有一种风雨摧残海棠的破碎感。
好看极了,却也可怜极了。
白清茵不由快步上前,霍哥!你怎么了?怎么看起这么可怜兮兮的,难道经历了什么变故?霍启辰冷着脸,声音还带着几分醉过的哑,我怎么了,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不过就是你的一个普普通通的朋友而已。
白清茵听他说得悲怆,赶紧握住他的手,不是的,你才不是普普通通的朋友,而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朋友。
霍启辰心中刚燃起的火焰,一下子又被她的话浇熄了。
谁要做你的朋友!本世子才不要做你的朋友!霍启辰真的恨不得把心里话喊出来,又觉得那样的自己太丢脸了。
他已经自作多情那么久了,难道一点颜面都不要了,哭着求人家喜欢自己。
真是这样的话,他自己都看不上自己。
白清茵看他不说话,伸出手去摸他的额头,额头的温度是正常的,没有发烧,她顿时松了一口气。
霍启辰因为她的动作脸红开心又伤心失落,最后狠心推开她的手,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要动手动脚。
白清茵:……?白清茵不是很懂霍世子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只好顺着他的话,收回手的同时又往后退了两步,好,我现在站远一点,绝对没机会对你动手动脚,这样可以了吗?霍世子宛如霜打的茄子,整个人更丧了,他又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凄凉又难过,幽怨又愤恨,看在白清茵眼中,不像是怪她之前动手动脚,反而是怪她为什么还不动手动脚?!白清茵觉得自己被夜风吹得脑袋都糊涂了,她低头从袖子里拿出小盒子,霍哥,成绩出来了,你还记得这个小盒子吗?里面是我们对成绩的预期,还有提前做好的约定。
我把盒子带来了,我们一起打开小盒子吧。
霍启辰垂眸,我没有达到预期的成绩,你不需要答应我的要求了。
白清茵:可是,我达到预期成绩了呀,你得答应我的要求!霍启辰满心苦涩,他当时在纸条上写的预期成绩是白清茵的后一名,许下的要求是约白清茵七夕相会。
现在这种时候,他怎么好意思让她看到盒子里内容。
霍启辰:钥匙被我不小心弄丢了,你直接说你的要求吧,我一定会完成。
白清茵没想到霍世子能把钥匙都丢了,这个小盒子她可是认认真真收着呢。
白清茵也有点不开心了。
她很在意的东西,某个人却那么不在乎。
白清茵的笑容淡下来,我的要求很简单,就要一盒你们府上的玫瑰酥和茉莉饼吧。
霍启辰哦了一声,态度更加冷淡,让下人去厨房打包一份玫瑰酥和茉莉饼来。
白清茵抿了抿唇,从腰间取出那枚叠好的解毒符,递给霍启辰,霍哥,这枚符纸送给你,这是我从一位高人那里得来的,你把血滴在上面再随身携带就能解除身上的余毒了。
霍启辰没接她递来的符纸,听她说这符纸的功效,顿时怒火中烧,什么滴了血随身携带就能解毒,这种骗子的话你也相信。
哪个狗屁道士敢骗你,我去把人抓来打一顿!白清茵看他暴躁起来,又恢复了从前的生机,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她郑重地将符纸放到霍世子面前,那位高人真的不是骗子,而我,也真的希望你能早日解掉身上的余毒。
霍启辰那么喜欢她,怎么拒绝得了她给的东西,最终还是伸手接过符纸握在手中。
白清茵:听说你要去虎山剿匪了,注意安全,不要总想着冲在前面,记得保护好自己,平平安安回来。
霍启辰听得心里暖洋洋,好,我答应你。
正好下人送来打包好的玫瑰酥,白清茵接过礼盒,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希望明天见面的时候你的精神能更好一些。
白清茵朝霍启辰挥挥手,随下人出府。
霍启辰看着她的背影,几步追上去挡住她的去路,想问她初八那天会不会来送自己离京。
算了,她又不喜欢他,又何必劳累她来送他。
话到嘴边,霍启辰改口了,白清茵,你一定要好好学习,以你的能力,很快就会重新坐上甲班魁首的位置。
所以不要去想那个姓孙的了。
白清茵笑了,承你吉言。
霍启辰看着她的眼睛,明亮璀璨,好像有很多小星星在里面。
霍启辰看得心中发软发甜,在她走后,又悄悄跟了上去,躲在墙角目送白清茵离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才收回目光。
·白清茵骑马走在灯火通明的街道,她注意到自己的血条又涨了一些,但是心底却没有多少喜悦,反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她的血量本来就充足,流萤楼那次意外又加了30天,就算霍世子离京两个月她也能活得好好的,但是,她就是不太开心。
是因为霍世子对她不像从前那么亲近了吧。
难道,我有点喜欢他?白清茵策马经过珍宝楼,倏地想起那天霍世子惊喜出现,闯入她视线,躲入她伞下。
那时候的霍世子,眼睛那么明亮,笑容那么灿烂,整个人都像在发光一样。
他如果能一直那么开心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