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羽把紫罗兰放回了玻璃方缸里。
小人鱼理解不了云羽为什么阻止她骑乌鸦, 进鱼缸后趴在玻璃边,气得脸颊都鼓起来。
和云羽对视片刻后,她气哼哼地转过头, 游进水草里了。
云羽:……我救你的命, 你生我的气?算了, 小孩子有无理取闹的权力——而且紫罗兰大概不太明白这乌鸦到底是谁吧?她要是知道这是西里尔, 她大概隔着几米远就要露出嫌弃的目光……不,也有可能会幸灾乐祸地凑上来嘲笑他。
云羽回到墙角,戳了戳面壁的乌鸦:西里尔。
乌鸦又往墙角缩了缩。
云羽伸出手捋了捋乌鸦的羽毛,问道:醒酒了吧?没醒?还要抱一抱吗?乌鸦抬起头, 张开翅膀飞离了角落。
云羽:……行吧,看来是不要抱。
体型有些大的乌鸦选了个合适的落脚点,变回了堕天使的样子。
西里尔嘴角拉扯着, 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他一边收起羽翼, 一边往旁边撇头,躲避云羽的视线。
守护者抱起手臂, 有些恼怒地问道:谁往可乐里掺的酒?维克。
云羽无奈道,那可乐是给他的导师喝的, 他也没想到你会分一杯……嗯, 主意是艾伯特出的。
云羽考量过后, 还是把艾伯特给卖了——维克被西里尔打一顿很可能会死, 但艾伯特不会。
维克和西里尔的情谊很容易破裂, 但艾伯特和西里尔就算打再多架,他们也还是亲兄弟。
西里尔:……那个混蛋。
西里尔转过头, 握住门柄, 似乎是打算去找艾伯特算账。
他临走时停顿了脚步, 说道: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云羽摆了摆手。
不麻烦。
云羽露出了笑容,说道,偶尔抱一抱你,我还觉得挺开心的,自从金叶之树的时间开始流淌后,我就没摸过你们的羽毛了……嗯,所以……西里尔:……西里尔夺门而出。
云羽:……话还没说完呢!!两个守护者的性格还是有差别的——如果换做是艾伯特,这种时候大概会把翅膀露出来,让她摸个过瘾。
※时间又过去数日。
云羽躺在领地东边的草坪上闭目休憩。
不同于陷入内斗、局势焦灼的白塔,深渊的一切都相当惬意——这里有湛蓝的天,滚动的云,温暖的阳光以及复苏的、生机蓬勃的万物。
云羽动了动眼皮。
她感觉有人奔跑在草地上,不断接近这边。
她睁开眼睛。
那是个相貌温润的少年,他抱着一捧花,跑得很慌忙,气喘吁吁的。
他停住脚步,环视着身边的草丛,似乎在寻找什么。
云羽坐起身来:你在找什么?少年吓了一跳,连忙跑到云羽面前,他酝酿片刻,鼓足勇气道:我在找您!云羽:……云羽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爱慕您。
薄红逐渐漫上少年白皙的脸颊,请您考虑一下我——云羽:……不祥的预感落实了。
这样的事情不算少——不论灵魂的年龄,云羽的外貌是年龄恰到好处的少女,这个年纪的女孩就像花朵、像蜜糖,像世上所有一想到、心中便会感到幸福和甜蜜的美好之物。
对她心生喜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有人喜欢她的外貌。
也有人喜欢她的内在。
当然,也有人觉得消受不了——她太过厉害,无论再怎么宽厚温和,她的锋芒也无法遮掩住。
无论与谁相处,她都会是强势的,这种强势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欣赏。
云羽觉得无所谓,她不需要被欣赏。
但欣赏她的人还是前仆后继地来了——他们捧着价格高昂的花朵,在学院里寻找着她,堵在她可能会经过的路上,来一场突然的告白。
云羽无奈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她摘下脸上的草叶,心想:你喜欢我什么呢?喜欢我在该工作的时候摸鱼?喜欢我睡相不雅,把草叶黏在脸上?说起来,这些花还是她培育的——用魔力精心养护起来,采摘后运进花店,售卖给喜欢鲜花的人,价格还挺高的。
结果这花被买来送给她……她翻找着记忆,发现自己并不认识对方。
抱歉。
云羽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说‘不打算考虑’或许太伤人了……但是,我对你毫无了解,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考虑。
少年并不沮丧。
没关系,我想到您会这样回答了。
他把捧花塞进云羽怀里,说道,我只是无论如何都想把自己的心情说出口,还想碰一碰运气。
虽然碰运气失败了,但想说的话说出来了,不用憋在心里了,我觉得这样就很好。
豁达的少年对云羽鞠了个躬,转身离去。
云羽:……云羽:……??抱着花的云羽目瞪口呆。
一只巴掌大的白色毛团从草丛里钻出来,拍着又短又绒的翅膀飞上云羽的肩膀。
在云羽肩膀上站了片刻,这只鸟团子又飞进草丛中,身体上散发出白色的光芒。
光芒过后,小毛团变成了比云羽高出一大头的守护者。
艾伯特看着少年跑远的身影,说道:他长得还不错,我还以为您会喜欢呢,所以才会告诉他您在这里。
云羽问艾伯特:长得不错和我会喜欢有什么关系?艾伯特想了想,回答道:您喜欢好看的东西。
云羽:……对,她的确是个看脸的颜狗。
养人鱼要养好看的,养猫也要养大眼睛包子脸的小猫咪。
云羽坐回草丛里,对自己的守护者说道:以后再遇到这样的男孩子的话,还是帮我拦下来吧。
艾伯特点了点头。
云羽看到艾伯特下巴带着一块淤青。
她问道:你下巴怎么了?西里尔打的。
艾伯特摸了摸下巴,嘶了一声,他手上泛起金色的魔力光辉,小伤,治疗一下就好了。
云羽:……?太过分了!打架怎么能打脸呢?要好好说一说西里尔——恰在此时,黑翼守护者飞了过来,落在了草坪上。
他似乎是额头受了伤,头上捆着一圈纱布,显得分外地可怜。
云羽又看向捂着下巴的艾伯特。
……该先骂哪一个呢?※云羽对着守护者们一通说教。
艾伯特点头如捣蒜,西里尔也不情不愿地答应。
他们俩离开的时候,艾伯特勾着西里尔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但事情显然没有这么简单,云羽低下头去,就看到艾伯特在悄悄地踩西里尔的脚,西里尔被踩过脚之后,抬腿一脚踹到艾伯特的小腿肚上。
艾伯特表情隐忍,笑着看向西里尔。
眉眼间流露出你要打架吗的样子。
他们俩往西边走了。
一边勾肩搭背,一边互踢小腿。
云羽觉得他们俩多半是又要约一架。
云羽懒得管了,她仰头躺回了草丛里,闭上眼睛休息。
她不小心睡着了。
她又一次在梦境里,遇见了那座熟悉的花庭,以及早已故去的神明。
神明正在仔细修剪浅色玫瑰的刺,修剪完成之后,那几枝玫瑰被放入桌上的陶瓷花瓶里。
他留了一枝花。
他站在桌边,伸着手,将花递向走入梦境的新神。
云羽眨了眨眼睛。
她接过了玫瑰花,走到桌边,将花插回了花瓶里。
神明对她说: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
云羽抱起手臂,抱怨道,你儿子太难管了。
神明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还好吧?只要不去管,就不会觉得难管了。
云羽:……很有道理,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神明还在笑。
云羽站在桌边,仰起头看着他:你笑什么?只是觉得‘儿子’这个概念,对我而言很新鲜。
神明笑着说道,唔,流淌着我的血液的生命……从智慧种的角度来看,这的确是父子关系,而他们也的确称我为父。
云羽叹了口气。
她有时候真的无法理解神明。
她说道:不要从别人的角度去看了,就从你自己的角度看。
神明思考了很久。
我有很多造物,那些造物,都称我为父神。
神明对云羽说,但我想,西里尔和艾伯特,对我而言,终归是与其他的造物有很多不同的。
我很在意这两个孩子,我时常会因为未能陪伴他们成长感到很遗憾——艾伯特也因此经历了过多的风雨。
云羽在桌边坐下,她变出一个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蜂蜜牛奶红茶。
她勾了勾手指,桌子另一边的茶盏飞到了她面前,她再倒茶时,茶壶中的茶水就变成了微苦的醇厚红茶。
云羽把茶盏送回去。
她拿起自己的茶盏,说道:你也不用感到遗憾——这种事情是没办法的嘛,西里尔和艾伯特也没有因此而心生怨言,不是吗?神明露出了有点无奈的笑容,说道:他们的性情足够宽容,也足够善良。
云羽:……我觉得你可能对宽容和善良这两个词有什么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