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折辰被盛肖送进了百画宗的地牢内。
即便慕血剑已经被她扯下, 可她身上的伤口仍然不停的流血。
离开的时候,盛肖留下了一封给容绪的信和一句话。
若他想要救人,就独自一人到百画宗去。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 但她还是在短暂的察觉到了逸谕的气息。
她很肯定他此时就在晏夜宗内。
混沌的夜幕似是一张巨大的高墙, 拦住她的双目,不让她窥见一丝的光芒。
死寂的氛围下,唯有腥甜的味道萦绕在周围。
在这种失血过多的情况下,她的听觉似乎更加敏感了些。
她听见有一道脚步声在慢慢的靠近她, 带着一股压抑的冷意, 最终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
纪玥。
那人唤着她的名字, 缓缓低下身来,一把揪住她的衣领,让她在地上拖行了一小段距离。
她被迫抬起眼,撞见那人袖口处的纹样。
他是落曜宗的人。
纪折辰吃痛捂住腿上的伤口, 声音十分的虚弱。
我记得你。
她顿了顿,脸上没有什么情绪,你是林悌。
我也记得你。
林悌用剑拨开了她身边的慕血剑,在她耳畔低声道:我知道我们都是书里的人物, 放心,在你死后,我会取代你,夺走你的能力。
你早就应该死了,不是吗。
他郑重其事地问她。
纪折辰还记得她意外穿书的那日, 有人用了捆灵索, 要在落曜宗禁地中杀了她。
就是他吗。
除了她之外, 还有人知道这里是书中的世界。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她轻描淡写的落下一句话, 语气变强了些, 但我很肯定你没有胆量杀我,不然也不会等到今日了。
凭我一人的力量的确无法杀死你。
林悌从容的拿出怀中的东西,对着她手臂上的伤口,一掌按了下去。
那一刻,纪折辰的心脏陡然一僵,停止了跳动。
紧接着,是一波接连一波的刺痛感,快速席卷了她的全身。
这是……她倒吸了口冷气,手臂勉强撑在地面上。
是奉生咒。
林悌得意的笑起来,放开了她的衣领,容绪他这个人那么喜欢研究禁术,估计也预料不到自己心爱的女人,有朝一日也会被他沉迷的咒术吞噬。
那么你的下场会是如何,你自己预料到了吗。
她轻喘着气问他。
我?我当然是——林悌没能说完这句话。
一瞬间,他的心口被慕血剑完全贯穿,整个心都像是被撕裂成了两半。
林悌难以置信的低下头去,看着心上插着的慕血剑,话音断断续续的下坠。
怎么可能……他明明已经让慕血剑离开了她的身边,她是什么时候又拿起来的。
很可惜,你会死在我前头了。
纪折辰说着又把剑往前压了一寸,右手用力握着剑柄,苍白了脸颊上染了几滴鲜血。
林悌挣扎着伸出手,想要抓住纪折辰,却在她抽剑的那一瞬,仰面倒在地上。
片刻过后,林悌没有了气息。
浓重的血腥味一拥而上,更加强烈的刺激着纪折辰的感知。
她捂着嘴坐倒在地上,强忍住体内不断上涌的恶心感。
带血的剑歪歪斜斜的刺在地面上,支撑着她不要倒下去。
遗憾的是,她就连一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俄顷,另一道黑影来到纪折辰的身前,踹开了倒在她前面的林悌,轻手拿走了她手中的慕血剑。
她一时脱力,身上最后一点力气也燃烧殆尽,蓦然栽倒在地上。
黑衣人手中提着灯,弯下身用那道光照亮了纪折辰的脸。
这次你的命也很不好啊,纪琳琅。
他的整张脸都被斗篷遮住,声音似是淹在了水中听起来模糊不清,还是说,你更喜欢我称呼你为——纪折辰。
今天难道是什么拜访者来找茬的倒霉日子吗,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要这个时候来找她。
好久不见了。
她伏身在地上,眼睫低垂着,泰然自若道:我不知道你的名字,没有办法像你那样称呼我。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有或没有都无谓,就像你——名字多了也挺麻烦的。
他懒洋洋的回她。
寒暄过了,也该进入主题了。
她抓着他的手坐起身,擦了擦唇边的血,这把剑是别人送我的礼物,现在可以还我了吗。
你想要改变的结局,并不存在,在你成为书中人物的那一刻起,你的结局就被定下了。
他面向她弯了弯唇角,抬手把剑向后一抛,这一回你也会和之前一样,带着怨恨和眷恋,痛苦的死去。
慕血剑掉到林悌身上后,开始吞咽他体内的鲜血。
纪折辰见状神色一冷,利落的撤回了手,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你认为我有在改变吗。
她板着脸反问道。
是啊。
黑衣人淡淡开口,眼神里带了些愤怒和悲戚,你不是已经做到了吗。
他忽然抬手捏住她的下颌,冷冷扯起唇角,纪折辰,任务里可没有让你对他心动。
昏暗的房间里,容绪深邃的双眸沉在一片黑夜当中,表情阴郁可怖。
你找死吗。
你先别生气,我来是想给你看一样东西。
逸谕停在容绪身边,挥袖将他房内的镜子转了过来,面向两人而立。
就在容绪打算将镜子打碎的时候,镜子里映出了纪折辰的模样。
你说我对容绪心动?她掀眸瞥了黑衣人一眼,不自觉轻笑了声,像是听到了一句玩笑话。
你想否认?黑衣人忽然间扯下了头上的斗篷,双眼紧盯着她不放,方才你看到来的人是我而非容绪,不是还失望了吗。
那应该是你看错了,我从没指望过他会来。
她抬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想要将他的手拽开,却失败了。
我从没看错过你,纪折辰。
他手指一松,转而无规律的敲击地面,你这一个月来在做什么,我都看的清清楚楚。
看来是一个月没有看够啊,现在你见到真人了,开心吗。
她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一字一句都念得清晰。
好厉害的一张嘴。
他视线一低,单手悬在她的伤口上,为她灌输灵力,为了得到容绪的心,你甚至还去为他寻找法器,这也不算是喜欢吗。
我不喜欢他。
她笃定着反驳他的话。
她说不喜欢你。
画面的另一边,逸谕瞟了容绪一眼,全然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容绪眉目低沉,声音冷似迅疾的寒风。
我听得见。
逸谕闻声笑的更开心了些。
真的不喜欢吗?黑衣人弯身凑近纪折辰身边,垂眸望着她的眼睛,你不喜欢他还要嫁给他,给他写情诗,明知道会被他听到心声,也要触碰他、护着他。
他顿了顿,肃色问她:你能保证没有一刻的动心?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活命。
她毫不迟疑的做出回答,轻扬了下手臂,召唤慕血剑回到了自己手中,我不会让自己动心,等他得到最后一件法器,我和他就会一拍两散。
我喜欢你的诚实。
他的脸上露出笑容,所以我杀了他,你也没有任何的意见,对吗。
你敢——她猛地一下起身,提剑刺了过去。
黑衣人快速向后一退,躲开了她那一剑。
望见她勉强站立后颤抖的身影,他轻蔑的眼神里多了一分笑。
现在你还不能死,今日我就姑且原谅你这一回。
他抚了抚身上的灰,若是下次你再对我出剑,受伤的人——会是你。
转瞬间,镜中的人影消失不见。
门开着。
逸谕从这片死寂的夜色中被抹去了踪迹。
沉思良久,容绪抓起身侧的剑动身往外走。
归屿快步来到他的面前,拦住了他。
她的事晏夜宗的人自会出面解决,你不要参与进来。
容绪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交到归屿的手中。
我要去哪里,并不需要你的允许。
百画宗是为了你的能力才绑走了纪玥,你平生不是最厌恶被人利用吗。
归屿捏紧了手中的信,将其丢到了一旁,哪怕会成为他人手里的刀,你也要去救她?让开。
他冷冷的斜了归屿一眼。
归屿无所谓的退到一边,正色道:我会禀明宗主,你此次行为和落曜宗没有任何的关系,一切罪责需你独立承担。
他话音才落,容绪已一句话不说走掉。
天色将明之时,容绪如期来到了百画宗。
是盛肖出来迎接的他。
她在哪里。
他面无表情开口。
纪玥现在很安全,而且在一个你无法找到的地方。
盛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只要你肯为百画宗办事,纪玥自会安然无恙。
容绪有些烦躁的转开了眼。
这群人都一样,只会说些没有用的废话。
盛肖说些说些就停了下来,眯起双眼问他。
你在看哪里。
本该迫切恳求的人,现在却在他面前无视他的话,这让盛肖觉得有些不爽。
在盛肖看来,此时的容绪心如止水,安逸的过了头。
你就不想知道她在哪里……盛肖的话刚说了一半,容绪的剑已在他身前砍了下来。
陡然间,盛肖失声倒在地上,身体已然皮开肉绽,无力起身。
容绪的举动很快就引来了宗门内的其他弟子。
然而他们还未来得及带走盛肖,自己便跟着一同倒在血泊当中。
转瞬间,他挥动手中长剑,引得天雷降世,一击劈毁了不远处的灵树。
大火随即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