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宋祈明说出的话, 纪折辰的脑袋嗡的一下,瞳孔微微一缩, 没能第立刻回答他。
那日大战, 领军的人便是魔界四方领主之一、妖界新君和仙门第一剑修。
这是所有人都公认的事实。
纪折辰同样这么认为。
可宋祈明是如何得知他就是那三个人中的一个?谁告诉他的。
还是说——他这是在试探她。
若是他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就不会来问她了。
关键是他这个问题,她回答不了。
她不知道他的身份是什么。
你是我的徒弟, 是浮影宫的人。
她面不改色的看着他,目光坚定,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到了什么话,但你应该先选择相信我的,因为我——她顿了顿,清眸潋滟含光:比任何人都希望你活着。
宋祈明蓦地一笑,放开了抓住了她的手。
希望我活着。
他低下眼眸,沉寂半晌,再度抬眸时,眼里灌满了彻骨的冷, 即便我会灭了这世间,你也想要我活着吗。
你活着和阻止你灭世, 对我来说好像没有什么冲突。
她伸出手指了指他的心脏,眸光流转, 一本正经的回答他, 毕竟现在你的心和意志正被我攥在手心里。
他几乎是狠狠的剜了她一眼,漠然转过身去, 声音阴森恐怖。
很快就不是了。
他说。
昨天夜里,宋祈明曾暗中到过百画宗的藏书阁, 翻阅了古书。
书上写道:缚心术为浮影宫独有的术法, 唯有下了缚心术的人才可以将其解开。
为防止被控制的人杀死对方, 若施下缚心术的人丧命,被缚心术所控制的人也会一起死去。
思及此,宋祈明神色微动,身侧的慕血剑蠢蠢欲动起来。
在缚心术没被解开之前,他不能杀她。
她还真是一个心思诡谲的女人。
一边说着让他相信她,一边隐瞒缚心术的害处,装出一副坦荡赴死的模样来。
就算会死,他也不愿给她陪葬。
看样子你已经想出破解缚心术的办法了。
望着他深邃的眉眼,她无声靠近他身边,轻手帮他包扎伤口。
他无动于衷的坐在原位,任凭她摆弄自己的胳膊,寒声落下一语。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相信你。
你不相信我也没关系,只不过你此次行事鲁莽,为师虽然心疼,也只能罚你。
她拉住手中的纱布打了个结,手上力道重了一些。
站在纪折辰的立场上,她能够理解宋祈明。
换做是她失忆了,她也不会盲目相信一个只认识几天的陌生人。
伤口被纱布狠压了一下,宋祈明吃痛微微拧眉,眸中掠过一丝讶然,偏头看她。
你要罚我。
不罚你,难道还要夸你吗。
她轻转眼眸,与他视线相撞,淡淡道:具体要如何罚你,等回了浮影宫再说。
现在,你可以休息了。
她抬手点了点他的肩膀,示意他躺下。
他看过她一连串让人匪夷所思的行为,目光微凝一瞬,薄唇轻启:你在耍什么花招。
我在让你睡觉。
她重新摆好了枕头,环臂抱在身前,你说要留在我身边,可是这里只有一张床,你又恰好受伤了,所以我就勉为其难的把床让给你。
答非所问。
我不需要睡觉。
他的嗓音既冷又低沉,细听还是有些虚弱。
不,你需要。
纪折辰单手按住他的肩,快速将他拉到枕头旁,把他推倒在床上。
没等宋祈明起身,她就连被褥都给他盖好了。
紧接着,一颗药丸被塞进他的口中。
将药喂进去后,她还用手捂住了他的唇,命令道:咽下去。
宋祈明:……她确定不是想要捂死他吗。
须臾,宋祈明的喉咙轻动了下,将药丸吞咽入腹。
见他乖乖吃了药,纪折辰微微一笑,满意的松了手。
在她起身的那刻,他突然间伸出手拽住她,她便又一次跌在了他身侧。
你想死吗。
他的声音冷冰冰的,让人恍若置身冰潭。
就如在悬崖时那样。
纪折辰的胳膊和上身一瞬砸在床榻上,被床板硌的骨头生疼。
先不论我想不想死……她缓缓抬起头来,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是真的在找死。
他难道不懂得什么叫做怜香惜玉吗?疼死她了。
那你就杀了我。
俄顷,他轻飘飘甩给她一句话。
宋祈明笃定纪折辰不会杀他。
好一个有恃无恐,恃恐而骄。
纪折辰沉着眼眸,试图将手抽出来,挣脱失败后又盯着他看。
我不想在你身边跪上一天一夜,你放手。
谁让你跪了,你大可以上来。
他拎起她的手腕,轻勾了下唇,似是在嘲笑她,师父,我根本就没用力。
那我还是跪着吧。
说完,她身上松了力,神态自若的跪坐在床边,我对和你呆在一张床上这件事有阴影,谁知道会不会又床塌一次。
是你烧塌的。
他冷声提醒她。
你再不松手,我就烧了你这张好看的脸。
她作势活动了下被他攥住的手,神态轻松,我只需要让你活着就可以了,半死不活也算是活着。
你说什么?他的指尖紧贴在她手腕的筋脉上,冰冰凉凉的,如同被游蛇缠住了一般。
她思忖了下,板着脸回他:我说你长得好看。
宋祈明:?这个总结方式,还真是新奇。
被她如此严肃的说长得好看,他一瞬间就失去了兴致,五指从她手腕处移开。
纪折辰当即就从他身边闪开,疾步来到房间中间,掐了个隔音诀,同时用了传音术。
千鸢,唐辞现在的状态怎么样了。
千鸢瞥了眼身边的人:在睡觉。
都白天了还在睡?纪折辰迟疑一瞬,追问道:他每天睡多长时间。
平均下来,一天九个时辰。
那岂不是大半天的时间他都在睡觉。
纪折辰轻吸了口气,不自觉皱着眉,你可否为他把过脉,探查他嗜睡的原因。
他该不会是脑袋出了什么毛病吧。
没有。
千鸢调配着手中的药,诚实着回答:师父只说让他活着,所以我每天仅仅是在确认他是否还活着。
纪折辰头痛的扶了下额头:……千鸢,他是你师弟,其实你可以稍微对他态度温柔一点,给他些关怀。
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千鸢忽然反问她一句,语气诚恳,我同他关系又不亲近,师父或许需要对他好,但我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她瞬间被千鸢问住。
对纪折辰来说,他们是她的徒弟,是需要她进行改造计划的任务对象。
可在千鸢看来,他们只是突然出现的人,其中还有妖界和魔界的强者。
就是因为他们和像他们这样的人存在,三界大战才持续了这么长的时间。
千鸢无需对他们亲切。
能忍住不对他们动手,已经算是她大发慈悲了。
抱歉,千鸢,我收回刚才的话。
纪折辰眉眼一低,温声嘱托道: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去。
是,师父。
两人之间的传音就此终止。
少顷,纪折辰解除了隔音诀,稍稍转了下头,看见——宋祈明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就像是听到了她和千鸢的对话一样。
她心下一凛,压低声音问他:你该不会是……我都听见了。
他漫不经心的回。
她三步并两步走到他面前,双唇一张一合道:我念了隔音诀,你是如何听到的。
那东西对我来说没用。
他慢悠悠的坐起身。
纪折辰略微震惊的抬了下眉。
这就是大佬的世界吗。
看来今后要躲他远一些了。
在她思索的时候,宋祈明正了正身,与她四目相对。
看来你不仅是在乎我一人的生死。
纪折辰:?不仅给他可以防身的手镯,即便离了他,也要时刻关心着他。
到了我这里,就用铁链拴着我,甚至还动用了缚心术。
他猝然冷笑一声,歪头直视她的双眼,师父还真是,一点都不偏心。
想不到他竟知道那手镯其他的用处。
正是因为手镯还有防身的效用,她才会将它交给唐辞。
但这不是重点。
下一刻,她解下腰间的挂饰,扔到他的被子上。
给你的。
她说。
他垂下眼睫,定定地望着被子上隐隐闪着光芒的挂饰,默默弯了下唇角。
这是什么。
世间仅此一对的流星坠,另一只在我头上。
她指了指自己头顶上闪闪发亮的发饰,眸中落了星点笑意。
这种东西,为什么要给我。
他一动不动。
有了它,你和我就能互相知晓对方身在何处,借助它无声沟通,还可以设定时间,将对方锁在自己身旁。
她耐心同他解释。
早在三人重伤摔落悬崖之时,他们已自动隐藏起自己的气息,为的就是不被任何人找到。
但若一开始就被钉入了寻踪印,就需要进行双重屏障才能抹去自身的存在。
而在他们入浮影宫后一段时间,纪折辰才建立起了屏障。
现在想来,百画宗或许就是利用了那段时间,利用寻踪印,探知到了门内弟子和浮影宫的方位。
寻踪印一旦被刻下,必将在身上留下印记。
若真是如此,他们三个谁的身上有寻踪印,谁便是仙门的第一剑修。
以这条信息作为切入点,应该不会被系统发现并进行干扰。
宋祈明一言不发盯着眼前的挂坠,正要伸出手,却不想被纪折辰抢先一步拿了回去。
给你可以。
她将流星握在手里,对他抬了抬下巴,轻声道:把衣服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