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你做什么?纪折辰微抬起头, 匪夷所思的看着宋祈明,是我救了你, 你记忆错乱了吧。
宋祈明抓着她的手, 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听见任何人的心声了。
因为那都是一些杂乱无章的话语,他索性就封起了自己的这一种的能力。
可是现在,他却迫切的想要听到关于她的一切。
他等了三年。
当她真的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 他却丧失了记忆。
他希望纪折辰对他说了谎,可他看着她清澈的双眸, 窥不见一丝的破绽。
她没有说谎。
那就代表着她忘了他。
对现在的她来说,他就只是宋祈明。
容绪是她记忆中被抹去了一部分。
是摔下悬崖的后遗症吗。
既然如此,他可要帮她想起来才行。
听着门外一刻不间断的打斗声,他松了手,居高临下的睨着她看。
师父可愿与我一同赴死。
她悠然站起身来,和他对视。
不好意思,我不愿意。
他闻声笑了笑,对她道:那就和我一起活下去。
没等纪折辰给出回应, 他就牵着她的手走了出去。
在他走出门外的一瞬间,立马就一名弟子指着宋祈明, 大声喊道:那个人是……魔尊宋祈明!另一个人跟着应和道:什么?他为何会在此地,那我们岂不是回不去了。
紧接着, 几名弟子保持着队形向外走。
我们要赶紧撤离, 将此事禀告给师父。
魔尊……宋祈明?纪折辰转头去看站在自己身边的人,视线蓦地转到慕血剑上。
他竟然会是魔尊。
这话从师父的口中说出来, 还真有些有趣。
宋祈明让她在屋檐下站着,脸上没有笑, 等我收拾了这些人, 就回来找你。
你先别走——纪折辰没能留得住他。
她现在可不能在这么显眼的地方待着。
然而, 宋祈明刚离开,归屿就带着雾迎出现在纪折辰的面前。
原来你真的没有死。
他说,纪玥。
纪折辰:……她就知道这样不行。
不到一炷香时间,宋祈明就处理掉了入侵到这里的人。
浮影宫中血流成河,到处都弥漫着血的味道。
他回去的时候,纪折辰已不在原地。
我说了让她等我的。
他冷漠的垂着眸子,视线陡然一转,落到了千鸢的身上。
任苒方才已被陌玧带走,他此刻能问的人就仅剩下千鸢。
思及此,宋祈明瞬移至千鸢的面前,冷眼看着她。
纪折辰去了何处,同谁一起走的。
他把剑架在千鸢的肩上,剑刃往里陷了一分,师姐,想清楚了再回答,你的命只有一条。
我不知道。
千鸢面无波澜的看着他,眸中一点光都没有。
不知道?他漫不经心的挑起眉,气势凌人,声音里没有一点温度,为了让纪折辰露面,我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千鸢固执的看着他,忽地嘲讽的笑了一下,难道我死了,就会知道了吗。
也好。
他的眼中戾气顿现,手中加了些力,你在纪折辰身边,一直都很碍眼。
请把她给我,魔尊。
陡然间,唐辞单膝跪地,低下身朝宋祈明行礼作揖,作为交换,我会对你忠诚,一直追随你,直到生命结束。
一瞬间,奉生咒的纹样在唐辞的身上若隐若现。
宋祈明循着声音转过头去,手中的剑顺势拿开。
是你啊,北方领主。
他冷声道。
一个月后。
啊……头好疼。
纪折辰睁开眼,凝望面前半真半虚的景象,好似梦境。
然而这不是梦。
囚车正飞驰上前,每一步都前行的颠簸,绞的人心跳不稳。
这里除她之外,还有数十名妙龄女子,她们或模样惊恐,或紧闭双眼,每一人都令人心生怜惜。
除了她所在的这一辆以外,还有十多辆囚车与之同行。
囚车之内皆为女子。
可她们身上却并非囚服,姹紫嫣红色彩入眼,甚至华丽夺目,不像是囚犯。
这一路她像是睡了许久。
她尝试调动全身气力,却发现自己灵力已失,身体亦是十分虚弱,还不如那寻常女子。
此时的她并非浮影宫的宫主纪折辰,而是一介人类弱女子。
一定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这车……她清了清嗓子,看向离她最近的那名白衣女子,我们要去往何处。
那女子微掀眼帘,淡淡扫她一眼。
魔界。
魔界?她还没来得及继续问下去,就听见有人在哭。
我不想死。
一名粉衣女子掩面哭泣,身体止不住的发抖,我还这么年轻,况且还是丞相之女,为何要遭受这样的事情。
旁边的女子忙着劝她,说着说着也跟着掉了眼泪。
看相貌着装,这些女子估计皆是达官贵族之女,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不曾远行。
所以为何她们要被送往魔界。
自己又因何现身于这些人中。
偏偏与她同行的都是些人类女子,毫无战斗能力。
看押她们的亦是人类。
而这里也没有一张她相识的脸孔。
纪折辰再次看向那白衣少女,冷声询问:为何要去魔界。
这一回,白衣女子打量了她两眼,满目探究:我们都是献给魔尊的祭品,你不知道?我也是才醒来的好不好,要如何得知。
等等……魔尊?那不就是宋祈明。
思忖片刻,纪折辰再次问道:你们没想过要逃跑?白衣女子轻阖双眼,手臂随性搭于腿上:被关在这里的人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名门千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此时逃了,就是连累全家一起死,皇上更会降罪于我们。
她顿了顿,试探着问:那你可知我是谁?白衣女子轻嗤一声,我如何知晓。
那就说她在人界并无姓名。
那你是谁。
我是顶替公主前来的贴身侍卫,伽玉。
纪折辰:……这还能顶替?顶替了你还能说出来?我叫纪折辰。
她盈盈一笑,贴近伽玉耳语,如果逃不掉,那我们就一起努力活下去。
以人的身份。
伽玉眼睫一动,声音更冷了些。
我可不是为了活才来到这里的。
不是为了活?纪折辰愣神须臾,又重新座位原来的位置。
她单手托腮,望着远处的光景。
落日藏进山峦一半,隐隐散着零落的光。
这世间没有永坠黑暗,还真是让人庆幸。
可这六界从不会有永远的太平,亦没有永生的光明。
锁住一份黑暗,还会有新的黑暗冒出来。
数十年前,魔尊宋祈明只身杀上仙界,挥手之间,已有数不清的弟子断送性命。
众仙门不得已用自身鲜血触发封印之阵,连同所有门派的宗主合力将他镇压,却也仅仅只是将他封印了起来。
没有人能够杀死他。
去往魔界的路上,纪折辰闭着眼睛,倒是从那些女子交谈的话中得出了些信息。
几日前,魔界中的魔兵攻打了人界,人间的将军和驭魔师接连败下阵来,被迫依照魔界要求进献祭品。
不巧的是,昏迷中来到人界的纪折辰是被拉来充数的。
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和名字。
如此一来,倒也方便行事。
总之要从这里逃出去。
哪怕身边有一把刀也好,这样也有机会离开。
可惜她放眼整个囚车,就连根簪子都找不到。
更别说她这一身来历不明的黑衣,一点装饰物都没有。
一看就是身上连一文钱都没有。
她的灵力依旧没有恢复。
如今的现状对她来说,才更像是一个可怕的梦境。
她醒来了,却不再是纪折辰。
我听说那个魔嗜血无情,动不动就发怒,还动不动就杀人。
缩在囚车一角的黄衣女子突然发了话,才说了两句,就恐怖的叫了起来,我们该不会一过去就被杀了吧。
旁边的蓝衣女子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她们在这之前从未听过魔界需要祭品这种说法。
但这种仪式并不奇怪。
人界尚有,更何况是魔界。
就算是要用来献祭,也不该是我们!一彩衣女子突然站起身来,满目怒气,明明平民百姓多的是,却偏要我们来送死,这不合理!平民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伽玉在此时睁开眼,声音寒像一把利刃,既然这般怕死,一开始就不要上这辆车。
你说什么?彩衣女子瞪她一眼,忽而拔高音量,明珠公主何在!我就是明珠公主。
伽玉沉声回答。
你是明珠公主?你当我不认识真正的明珠公主吗?彩衣女子莫名大笑起来,似乎已丧失了神智一般,原来你是混进我们这些人里的身份低微的下人,怪不得如此没大没小。
伽玉一瞬夺回视线,没再理会那个彩衣女子。
可那女子依旧不依不饶,仿佛只要压过伽玉一头,便可以死的安心些。
还不安静吗?猝然间,纪折辰不耐抬眸,视线迫人。
那个彩衣女子一下安静下来。
想活的时间长一些,最好保持缄默。
她目光掠过众人,说的云淡风轻,被那些魔知道真正的明珠公主没有来,我们全都要死。
果不其然,所有人听到了这句话后,谁都不敢再吭一声。
闹腾了许久的富家小姐一个个都累了,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终于安静了。
纪折辰再度合上眼之时,被一股莫名的力扯住,意识进入一片虚无之地。
看见面前之人,她瞳孔一颤,下意识唤出了一个名字。
归屿。
总算是遇见了个认识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