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之际, 曾少云咳嗽一声,试图令萧承翊出面主持局面,奈何萧承翊兀自陷入沉思, 并未理会他。
曾少云不得已,只好出声打破僵局, 今日内子生辰宴, 出了此等事,连累各位,是少云的不是, 眼下京畿衙门诸人还未到, 我等堵在偏院干站着也不是回事, 不如各位先行返回宴会厅, 容少云与赵大人商谈一番,再另行通知大家,如何?大理寺卿发话,众人莫敢不从。
曾大人说的在理,吾等便先行回宴会厅等候,希望曾大人、赵大人尽快商量出对策,天色不早, 家里还有长辈等候。
女眷们以张夫人为首, 一行人抱团先出了偏院。
曾少云吩咐曾夫人照应好一众女眷, 又叫来府里下人留守偏院,不能让闲杂人等破坏命案现场。
萧珞央赖在原地不肯走, 最后还是被萧珞珩强行带去对面东厢房。
曾少云与赵策则站在偏院中间,俩人小声探讨案情。
一盏茶后, 众人悉数退回宴会厅, 早前的热闹不复存在, 桌上残羹冷炙,杯盘狼藉,味道不好闻。
府里丫鬟小厮们皆被困在园子里,与戏班及一众宾客的随从待在一块,眼下哪还顾得上来收拾。
顾不上男女分席,为了安全起见,更为了互相监督,曾少云令人移走了屏风。
江晨曦神色疲倦,独坐一隅,其余女眷好似不约而同孤立了她,生怕被她牵连。
唯有江晨宴与崔琳琅始终一左一右陪在她身边。
四周门窗大敞,腊月寒风倒灌进屋,带来一片寒凉。
烛火摇曳,众人表情凝重,谁也不敢在这节骨眼上多舌,秉着少说少错的道理,一个个缄默到底。
萧承翊端坐上首,视线笔直地落在江晨曦身上,眸光意味不明。
有心人目睹到这一幕,也未及多虑,毕竟宴客厅内,众人皆忍不住打量江晨曦。
他们佩服江晨曦的镇定,如若换做旁人遇到此事,必会吓晕了过去,再不然也会被气晕。
当然,倘若杀害齐候夫人的凶手的确是她,又另当别论。
面对屋内众人频频打量,江晨曦岿然不动,她拧眉,仔细回忆上辈子,她分明记得,她在尼姑庵时,齐候夫人来上过香,还与她闲聊了几句。
为何她重生回来,齐候夫人反倒出了事,到底哪一步出了差错?江晨曦百思不得其解,若是萧询在,以他的谋略,定能帮她分析一二。
一想到萧询,江晨曦心里百感交集,也不知他会如何处理今晚一事,会不会怪她趟了浑水,他早前分明劝过她,让她不要出席曾夫人生辰宴。
等等!难道萧询早已猜到今日会出事?不,不可能,他当时明明在吃醋,担心她与萧承翊纠缠不清,又担心她与萧珞珩继续卷入谣言中。
江晨曦闭了闭眼,顿感晕眩,身子晃了晃,吓到了旁边的崔琳琅。
崔琳琅一把扶住她,一脸担忧,曦儿妹妹——崔琳琅的惊呼声引起宴会厅内其余人等的瞩目,众人纷纷看过来。
有人心中不忿,小声嘀咕,哼,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
江晨宴耳尖,一下子捕捉到背后诋毁的人,女眷人群中某位牙尖嘴利的妇人。
他不客气地瞪了对方一眼,斥责道:齐候夫人死因未查明前,在座的各位皆有嫌疑。
妇人闻言,脸色一僵,当即转过身去,自讨没趣。
萧承翊拳头握紧,下意识要起身,复又不动声色坐下,她身边陪伴的人众多,不缺他一个。
半炷香后,平京府衙当值的衙役全部出动,平京府尹薛净之屁滚尿流地下了马,得知太子殿下也在里面,腿一软,差点跪地。
薛净之欲哭无泪,府里面的可都是贵人,一个都不能得罪,他倒了八辈子的霉遇上这差事。
薛净之被董瑜领着径直去了偏院,他朝曾少云、赵策躬身行礼,下官拜见——赵策直接打断薛净之的繁文缛节,薛大人别见礼了,快起来,正事要紧。
曾少云与赵策领着薛净之去了西厢房,饶是见多命案的薛净之不禁也被倒在血泊里的齐候夫人惨状吓到。
跟着薛净之而来的仵作忙提着勘验的箱笼走上前,曾少云等人避到一旁。
薛净之谏言,两位大人,是否请御史台那边派人过来?恐涉及到皇亲国戚犯案,平京府衙处理不了,大理寺与刑部主官都在,再请御史中丞出面,正好来个三堂会审,最后再交由皇上定夺。
曾少云与赵策相视一眼,俩人还未搭腔,便听到一阵由远及近、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的儿——你好端端地出席生辰宴,怎就无辜枉死了——国公府老夫人悲恸而来,三四个嬷嬷与齐家女眷搀扶着满头白发的老夫人,老夫人一甩袖子,独自蹒跚跨过月洞门,哭得伤心绝望。
灵素啊……你在哪里啊……你让老身白发人送你这个黑发人啊……萧珞央听到外祖母的哭声,忙挣脱萧珞珩的桎梏,从东厢房里奔出来。
外祖母!江晨曦杀害了舅母,您一定要替舅母做主!曾少云、赵策以及薛净之等人眼皮一跳,郡主唯恐天下不乱,哪壶不开提哪壶。
萧珞珩追出来,珞央,休要胡搅蛮缠!萧珞央腿脚快,几步跑到老夫人跟前,猛地跪地抱住老夫人的双腿,求老夫人做主。
正当曾少云要出声解释时,只见啪地一声响,老夫人冷不丁挥手,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扇了萧珞央一巴掌!众人:……老夫人疾言厉色骂道:珞央!你堂堂一个郡主,怎可直言公主名讳?!大理寺、刑部与平京府尹等三位大人皆在此,你竟敢越俎代庖替三位大人断案?!老身平日里教你的规矩,你都学到了哪儿去?!萧珞央被老夫人扇懵了,捂着火辣的脸颊,愣在当场。
外祖母……齐候夫人的两位妯娌见状,立即上前搀扶起萧珞央,一左一右把萧珞央带到角落里去,别让她继续丢人。
萧珞珩松了口气,疾步上前搀扶住神情悲痛的老夫人,外祖母,珞珩带你去见舅母。
老夫人回神,忙抓稳萧珞珩的手臂,好孩子,外祖母一定要亲眼见一见你舅母,否则你舅父回来……曾少云等人瞬间回神,分别上前与老夫人寒暄,简明扼要说清了来龙去脉。
……齐候夫人腹部插着匕首,仵作正在勘验,老夫人不妨远远瞧上一眼……老夫人临危不惧,义无反顾迈向西厢房,老身快要入土的人,怕什么?且里面枉死的可是老身的儿媳,即便儿媳化作了鬼,老身也不怕!————皇宫,福宁殿,黑甲卫先一步进宫禀报此事。
……当时属下暗中跟随公主,在屋檐上看到一鬼魅身影,但那人溜得太快,属下不敢离开公主身边,若是知晓齐侯夫人遇害……属下失职,恳请皇上赐罪!排位第九的黑甲卫,李九跪在地上,手里捧着匕首,只要萧询一身令下,便会以死谢罪。
齐候夫人死了。
萧询失神,出乎他的意料。
齐候夫人之死,明面上似乎在设计陷害江晨曦与萧珞珩,妄图坐实二人的谣言,京中爱慕萧珞珩的贵女皆有可能是罪魁祸首。
然,实际上背后之人筹谋的远不止这些。
萧询沉吟半晌,放下手中奏折,视线落到李九的匕首上,你的职责是暗中保护公主,齐侯夫人之死乃人祸,防不胜防,与你无关。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萧询着急也没用,曾府不泛断案的大大小小官员,太子也在那里,现下还轮不到他出面,只能暂时委屈了他的曦儿。
她定是吓坏了,估摸还故作坚强,不敢当众落泪。
萧询深深一叹,你继续去曾府盯梢,护好公主,切不可让人伤着她。
属下遵命。
李九领命而去。
须臾,姜德一领着禁军统领魏炎进来。
魏炎躬身行礼,微臣叩见皇上。
萧询盘着手腕上的佛珠,免礼,平身,有事直言便可。
魏炎疾步上前,把手中信件递上去,启禀皇上,曾大人派人送来的信件。
萧询接过来,展开仔细阅读,曾少云的描述与黑甲卫的转述大致相同,不过曾少云在信中末尾委婉请求御史台出面协助处理此事。
传朕口谕,御史台的人即刻去曾府,协助彻查齐侯夫人之死,府内一应人等 ,不拘身份,挨个盘问,朕限定三日之内,必须查明原由,否则便撤了三司主官的职!魏炎,你亲自替朕跑一趟曾大人府邸。
魏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即刻应诺。
魏炎走后,萧询起身,在殿内徘徊,而后吩咐姜德一,你派人去郊外温泉山庄走一趟,告知太后此事,最好叫常嬷嬷走一趟曾府。
姜德一眸光一亮,他一点即通,齐国公府老夫人不是善茬,赴宴的一众女眷,恐没人斗得过老夫人,皇上把常嬷嬷派过去,敲山震虎。
诺,老奴这就派人去办此事。
作者有话说:啊!太难写了,我还是喜欢写甜甜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