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晨曦背对着萧询, 却并没真的不管他,她悄悄支起耳朵,等待他的反应, 奈何萧询似乎有意与她作对,竟是一丁点声音也无。
哼, 他会功夫, 故意收敛气息再寻常不过,十有八九等着她先按捺不住。
江晨曦攥紧衾被,咬牙切齿, 偏不上他的当。
下午那会儿在浴池苑, 她被他欺负得太狠, 她坐立不安不说, 走动之间,两腿打颤,丢脸死了。
他呢,神清气爽,无丝毫不妥。
未免不公平。
男人不能太上赶着惯着,得晾一晾才行。
见萧询久未吭声,江晨曦便转身, 只见他端坐在蒲团上, 聚精会神地盯着账簿。
她发出来的动静, 他都没给与回应。
俩人相处了一段时日,江晨曦早就摸透了萧询, 他看着吃软不吃硬,其实骨子里坏得很, 惯会拿捏她。
江晨曦也不急, 慢悠悠地开口, 皇上,您该回您下榻的园子里,赖在本宫这边,于理不合。
萧询气笑了,小丫头片子也敢拿乔,都在他面前自称本宫了,也不知昨晚谁主动投怀送抱,哭着说想他。
罢了,他做的孽,他来赎罪。
江晨曦眼角余光扫向萧询,密切关注他的动静,她一方面气他胡来,一方面又怕他真的被她气走了。
若是他愿意抛来台阶,她倒是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顺着台阶下。
萧询也不看她,兀自拿着账簿起身,那行,朕把账簿带回去看,明日再给公主送过来,时候不早,公主早些安歇。
江晨曦一愣,绷不住了,猛地翻身坐起,摆起脸色,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皇上走吧,出了这门槛,以后也别过来了。
萧询只想逗一逗她,未料把人惹急了眼,他忙把账簿放下,箭步奔至她身边。
他凑近她,亲了亲她能挂油壶的嘴,你呀你,口是心非,仗着朕宠你,越发不把朕放在眼里,是不是?江晨曦扑进他的怀抱,跪坐在他腿上,攀住他的脖颈,狡辩道:曦儿可不敢,明明是皇上欺负人在先!萧询搂住她,伸手替她按摩腿侧,这次的确是朕的不对,朕向你赔罪,说吧,你想要什么宝贝?朕去库房里给你找找。
大周帝王都是她的,她何须再贪念金银珠宝,人要见好就收,否则容易遭天谴。
当然,不要物件,要一个旨意有备无患。
江晨曦眼珠一转,狡黠一笑,皇上的库房自己留着,曦儿只要皇上一个口谕,至于是什么事,曦儿暂时未想到,不过曦儿敢对天发誓,此要求不违背大周律法,不违背礼义廉耻。
朕允了,回头你来福宁殿,朕给你一个空白圣旨,你想好自己填上去便是。
萧询的大方令江晨曦错愕,皇上就不怕曦儿夺权?谁料惹来萧询意味深长一笑,曦儿有本事夺了便是。
江晨曦才不上当,萧询在逗她玩呢,男人在床榻上的情话,她只能信一半。
说来好笑,二人之间第一个小别扭就这么解决了。
江晨曦下午补足了觉,这会儿还不困,遂与萧询一起看账簿,不得不说,两个人一起干活,事半功倍。
期间,萧询才察觉他的小美人挺会经营,名下的店铺田庄只多不少,且金玉坊的金银首饰图稿,有她一半的贡献。
曦儿,若朕将来不当帝王,朕就当你铺子里的管事,每月不要工钱,只赏一日三餐,每晚能与你共寝,你意下如何?烛火旁,萧询的黑眸直勾勾地锁住江晨曦。
萧询不当帝王?江晨曦抬眸,撞入他幽深的眸子,他的眸底倒映着她的身影,嘴角噙着一抹笑。
她没有往深处想,估摸萧询在说将来提前退位,禅让给萧承翊后,他的晚年安排。
倘若萧承翊当了皇上,江晨曦肯定不愿再留在京城,她不想见到卢柳,当然,卢柳能否活到萧承翊称帝的那一日也未知。
好说,好说,皇上若是提前退位,曦儿便带你游遍大江南北,最后定居青州,青州人杰地灵,有山有水,适宜晚年宜居。
江晨曦一扔账簿,开始绘声绘色讲述将来定居青州的场景。
萧询耐心倾听,他知晓她放不下青州的外祖一家,向往她儿时的生活,一心念着要在青州养老,若是他没有横插一杠,眼下她便在青州过得风生水起。
他竟开始期待这一日的到来。
萧询伸出尾指,曦儿可要说话算话,一言为定。
曦儿何时骗过皇上?江晨曦挑眉,勾住他的尾指,来,拉钩盖章!————宫里,贵妃殿。
玉春急匆匆地进入殿内,绕过屏风,走到床榻前,回禀娘娘,夫人那边传话进来,说是杀害齐候夫人的主谋还未抓到,目前只抓了曾大人府里的一名丫鬟。
床榻上,张贵妃抱着一只外邦进宫的双瞳猫,猫腹暖和,天然的暖手炉。
张贵妃早猜到结果会如此这般,江晨曦被陷害,皇上不会袖手旁观,再不济,当日曾府里还有太子殿下,一日夫妻百日恩,太子殿下再冷血,也不会见死不救。
曦和公主与世子呢?玉春接着道:曦和公主昨晚回了公主府,今早有人看见公主的座驾出了城,应该去了郊外的温泉山庄,世子则回了齐国公府。
张贵妃一挥手,双瞳猫吓了一跳,立即跳下了床榻,撞到床头矮几上的茶盏,茶盏碎裂一地。
皇上今早出了宫,姜公公那边声称皇上去了刑部,见了齐候,现下宫门早已下阴,皇上定是去见了那贱人!玉春连忙匍匐在地,娘娘,您消消气,曦和公主去见太后,皇上再……应该不会在太后眼皮子底下与她乱来。
你怎知皇上不敢乱来?!张贵妃横眉怒目,眼里的恨意浓烈,皇上何曾把世俗礼教放在眼里过!玉春越发伏低身子,奴婢该死!奴婢说错了话,还请娘娘恕罪!行了,下去吧——张贵妃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随后又叫回玉春,小年未到,太后不会回宫,估摸那贱人多半也会待在庄子里,你明日一早便把刘美人喊来,本宫有事找她。
玉春应诺,而后急忙忙退下。
————冬日天冷,衾被暖和,被窝里的小美人儿睡得正香。
萧询贪念怀里的温香软玉,不愿起床,奈何今日不得不回宫,堆积的奏折要看,还有一堆政事要处理。
再不回去,姜德一又得腆着老脸向他哭了。
萧询一动,江晨曦便醒了。
后背的温暖消失,她下意识伸手,拦在他的腰上,眼未睁,额头抵住他的脊背,皇上,您去哪……背后的小脑袋牢牢地贴在他的后腰处,呼出来的气息若有似无撩拨着他。
萧询穿衣的动作一顿,他苦笑,他动作再轻,还是惊醒了她。
他转身,小美人儿长发遮住了脸,他伸手替她拨开,捧着她的脑袋,低头在她唇瓣上落下一吻。
曦儿松手,朕得走了。
一听萧询要回宫,江晨曦费力地掀了掀眼皮,实在睁不开眼,她索性往他怀里拱,赖着他,不让他走。
朝中文武百官吃干饭的么,凡事都要您回去处理,哼,曦儿偏不让。
萧询很是受用她的黏糊,他也不想回宫,他巴不得时刻与她待在一起,奈何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身为帝王,不能懈怠朝政。
既如此,曦儿不妨跟随朕回宫。
提及回宫,江晨曦不情愿地摇头,不,我不和皇上回宫,我若是今日跟随皇上回去,张贵妃铁定要来找茬,太后不在,没人帮我撑腰。
萧询哂笑,小丫头还挺会算计。
张元英可不蠢,有朕在,她岂敢明目张胆找茬。
江晨曦打了一个哈欠,随后就着萧询的外袍擦了擦溢出的眼泪。
萧询见状也不恼,都是他惯的。
江晨曦睁眼,露出雾蒙蒙的水眸,床帘还遮着,挡住了外间的凉意。
她伸手攀住萧询的颈项,蚕丝内衫薄如蝉翼,顺着她的臂弯滑了下来,露出斑斑点点的印记。
萧询抱着她坐到自己腿上,掀起衾被盖在她身上,以免她着凉。
张贵妃会暗地里给曦儿下绊子,曦儿还是晚些时日与太后一起回宫。
让曦儿受委屈了。
萧询心生愧疚,后宫妃嫔争风吃醋之事常有,一旦他与她的关系公之于众,免不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江晨曦喜欢闻萧询身上的味道,奇楠沉香混合着茶香,以及他身上独有的男人味,总会令她腿软。
委屈谈不上,只是懒得与她们斗。
小美人儿在他颈项闻来闻去,不时还吻几下,萧询又不是圣人,念及昨日欺负了她,硬生生压下被她撩起来的臊意。
他摁住她乱动的脑袋,吓唬她,再撩朕,小心你今日下不了床。
江晨曦不惧萧询的威胁,呵呵一笑,一个用力,便把萧询压在身下,她双手撑在他的肩胛处,从上至下俯视他。
皇上,雨天湿滑,山路不好走,马车轮子坏了……萧询眸光倏地暗沉,眸色深深,掐紧江晨曦的小腰,小妖精,你自找的,待会儿别又怪朕。
伴随江晨曦的一声惊呼,她被萧询反压在了身下。
唇瓣一凉,萧询的吻密密麻麻地袭来。
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紧接着落下大雨,恰好应了江晨曦的那番话。
下雨天留客。
午膳前,萧询冒雨离开了温泉山庄,江晨曦撑着伞站在园子里,凝望大周皇宫方向。
隔着雨幕,只能看到皇宫钟楼屋檐一角。
巍峨壮丽的皇城掩盖不了隐私勾当,江晨曦微微勾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她,她必十倍还之。
————崔府。
崔琳琅在花厅里帮崔夫人清点年节所需的年礼等物件。
崔太傅门生多,送来的年礼多的摆不下,崔太傅从来不占门生便宜,每次都要崔琳琅帮忙回送等值的年礼回去,且不能重复。
事务庞杂,崔琳琅每年都要忙上半月功夫。
崔夫人打窗外路过,瞧见女儿伏案书写的专注模样,不忍打扰。
崔琳琅听到脚步声,忙放下手中笔,母亲,您有事找我?崔夫人转身,提起裙摆,跨过门槛,踏进屋内,打发嬷嬷与丫鬟们先下去。
待屋内只剩下她们母女,崔夫人才缓缓开口,琳琅,曦和公主的兄长是否对你有意?崔夫人是过来人,儿女情长瞒不过她的眼,崔琳琅一点都不意外。
她如实禀告,母亲,女儿不知,江大哥也不曾开口向女儿表明有意。
崔夫人相信崔琳琅,心中有数,江晨宴不是那等鲁莽之人。
琳琅,倘若江晨宴开口求娶,你又待如何?这让女儿如何说,此一时彼一时,女儿即便现在一口咬定不会答应,但……崔琳琅没把话说死,她一眼瞧出崔夫人眼里的忧愁,母亲可是担心什么?是否担心崔家会被曦和公主连累?江晨曦风头过盛,惹了旁人的嫉妒,崔夫人担心也情有可原。
崔夫人摇头一笑,那倒没有,曦和公主为人良善、果敢决断,她敢于和太子殿下和离,为我等女子之表率,我十分钦佩公主,你与公主交好,我并无意见。
那……娘也不瞒你,娘与安亲王妃乃儿时手帕交,安亲王妃有意俩家结秦晋之好,寄来的书信里也隐晦提过此事,小年前王妃应该能赶回来,娘先来问问你的意见,你若对世子没感觉,娘直接回绝便是。
崔琳琅大为惊讶,她一点儿都不知此事,直截了当道:母亲,女儿与世子无甚交集,也不愿嫁入王府。
崔夫人也是个爽快人,办事不拖泥带水,那好,娘绝不让你为难。
得了崔夫人的保证,崔琳琅不免还是犯愁,万一安亲王妃求到圣上面前,乱点鸳鸯谱怎么办?转念一想,萧珞珩对她无意,想来也会拒绝。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再说。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