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里, 湛南烟终于见到了山思宁。
或许是年龄和自己女儿相仿,看到山思宁后,梅剑清心里有些怜惜。
他在病房外, 低声对湛南烟说, 这小姑娘, 身上没有邪祟附着的痕迹。
那是为什么?她是真有病啊!……神经病相关的事情,梅剑清比湛南烟清楚。
为了女儿看了不少相关书籍。
他扫了一眼山思宁的病历,很快就有了判断, 这是压力过大、环境和遗传很多因素凑一起导致的。
她医生说的没错。
湛南烟想到了隔壁老王。
她生日那一次, 老王本来想搭飞机回国, 结果在中东那边扒火车又扒错了, 就一路到了欧洲。
现在还在欧洲流浪。
他对世界的认知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但有着正常的逻辑思维和强大的能力,好运来的人们,只担心他会不会在外面破坏公物, 赔偿赔到破产。
而正常的精神病, 都是被限制在医院里。
不是担心他们被别人伤害, 就是担心他们伤害别人。
湛南烟不是专业的医生, 她不认为自己能解决这件事。
她把结果告诉了郑郦后,对方哇得一声哭出来。
谢谢你……辛苦你了, 姐……郑鹂哭得喘不过气, 就是、就是我期末考还要进步吗?……打完这通电话,湛南烟迷茫的喃喃。
我下一次直播咋办呢?现在的鬼越来越少了。
手机上, 好运来群里忽然冒出一连串信息,大家聊的火热。
隔壁老王:【兄弟姐妹们, 我在F国, 有人一起上网打游戏吗?我请客。
[大笑][大笑][大笑]】两小时后。
隔壁老王:【我之前一个老雇主要给我介绍个生意, 就J国那边,有一个大单,那边的废物都搞不定的那种。
】隔壁老王:【要不,我们一起去?】玛丽苏之光:【滚。
】扫地僧:【滚。
】煤球:【滚。
和你一起,委托金还不够赔偿费。
】隔壁老王:【别啊别啊,我这一次保证不随便动手。
】十分后。
隔壁老王:【家人们,我之前在中东被人抓着,赔了一个亿才出来。
我现在真缺钱了。
】隔壁老王:【别有钱不挣啊,来两个哥们一起挣钱。
[玫瑰][玫瑰]】湛南烟看着这消息,懵了一下,忍不住私聊他。
【?你赔了那么多?】【那你为什么不直接给我转账,还省事。
】她感到痛惜。
隔壁老王加了她的好友,立马回复道。
【我问了老板,他说了,送钱一点诚意都没有。
】【而且大家谁缺钱啊,肯定还是想要个具有纪念意义的礼物。
】【湛姐,上次那烟花怎么样?我也算精心挑选了好久[大笑][大笑][大笑]】老王似乎很无辜。
湛南烟:【?】她看起来难道不缺钱的样子吗?闻树对她究竟有着怎么样的误解。
她把这事在心里默默记下了。
隔壁老王:【怎么样?姐,你要和我一起去J国吗?】隔壁老王:【钱多事少,倒时候你在后面看着我就行。
】湛南烟:【J国那是什么事啊?闹得大吗?直播效果好吗?】隔壁老王:【一个传染的诅咒。
闹得大,效果好,都惊动了J国的领导了。
】湛南烟:【好。
】说完湛南烟点进老王的朋友圈看了看。
出乎意料。
看老王的行事作风,给她一种中年精神小伙的感觉,仿佛下一秒就能给她摇一段社会摇。
朋友圈的照片也都是土土的,但长得……竟然意外的年轻和清秀。
一种特别挺拔的、体育生的感觉。
切会聊天框。
好运来群里,隔壁老王:【本人郑重宣布,J国这次委托,已经有我和湛姐报名了,还有谁想加入我们的?】扫地僧:【?】顾:【?】玛丽苏之光:【?】……下面整整齐齐一排【?】隔壁老王:【?】隔壁老王:【什么意思?你们!我看似坚强洒脱,但这样对我,我的心也会痛的!】【这次先到先得,只有五个名额。
我怕人太多了和我分钱。
】老王又连忙给湛南烟发了条私信。
【谢谢你,姐!我以前在精神病院的日子里,从来没遇到你这么让人温暖的人!你以后就是我的姐了!】……第二天睡醒,湛南烟想去找闻树或者顾玉问一下这件事。
隔壁老王总给人一种不放心的感觉,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做错决定了。
大清早,湛南烟收拾好自己,一出电梯就看到隔壁电梯外站着湛母,和她几个助理。
湛南烟猛地转过身,等她们进电梯后才敢转过头来。
她奇怪的盯着电梯上不断跳动的数字……果然,停在了她住的楼层。
这是来找她了啊。
湛南烟站在电梯门口发了几分钟的呆,在思索着,是采取怀柔手段还是直接点。
电梯门又再度打开,被吓得不轻的湛母狼狈的跑了出来,身后跟着同样连滚带爬的助理们。
他们连就站旁边的湛南烟都没发现,飞速跑到车上,一溜烟的开车跑了。
啊?!怎么了这是?湛南烟感到惊讶。
这份好奇和疑惑,直到见到了闻树才消散开来。
你干的?湛南烟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嗯。
为什么呢?湛南烟有很多疑惑。
路过,顺手。
闻树打开烟盒,摸出了一根烟,衔在嘴边,没有点燃。
湛南烟:……湛南烟有片刻的失语。
闻树侧着头,并没有去看湛南烟,反而很平静的透过窗户在看对面楼层,阳光把睫毛染成金黄。
从这路过?湛南烟笑了笑。
嗯?闻树扭头看着她,漆黑的眼眸似乎在问:很奇怪吗?他的眼睛很干净,像十几岁的少年一样,真诚又无辜。
湛南烟和他对视了一会,也跟着他,往那个方向看过去。
闻树愣了一下。
那根烟缓缓的掉落在地上。
湛南烟眯了眯双眼,那个……你的视力是2.0吗?还是我打游戏打多了,视力下降了?我什么都看不见。
她只能见到一个小小的窗户口。
闻树的目光自上而下的望过来,或许是清晨的阳光正好,让他漆黑的眼底多了一抹笑意。
你过来。
他这样说着,但自己也往前迈了好几步。
他停在了湛南烟的身后,伸手,轻轻的合上她的双眼。
手掌覆盖在湛南烟的眼皮上。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湛南烟眼前逐渐明亮,从一片漆黑转变成了闻树的视角。
她终于见到了闻树看到的东西。
你看那个小孩。
她马上就会心脏病发作。
我来这,是来等她的。
他说不上是冷淡还是悲悯的声在而耳边响起,湛南烟感觉有些痒,想挠一挠。
她眼前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个客厅,爸爸在卧室熟睡着,小女孩赤脚走到了客厅里。
这边躺一下,那边玩一下。
有时候还会踮脚靠在阳台,睁着漂亮的眼睛望向外面的世界。
忽然,小女孩脸色苍白的倒下,在地上挣扎。
细微的声音被卧室里传来的鼾声掩盖。
湛南烟被吓到了。
她像是被什么东西烫着似的,往后一步,推开了闻树的手。
现在不能过去帮忙?湛南烟的话已经到了嘴边。
这就是我的工作。
闻树慢慢和她拉开距离,冷静的盯着她。
湛南烟张了张嘴,沉默的看着闻树。
他从怀里摸出烟盒,面无表情的拿出一根烟,在手上虚虚的握着。
早上初升的阳光太亮了,湛南烟被刺得有些睁不开眼睛。
她眯着双眼,看着逆光的闻树,大脑像是猛地触碰到了无法一个陌生的领域。
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看到了背后真实的另一面。
她有一种自己和对方之间隔着一道悬崖的错觉。
气氛有些怪。
工作的话,这也太……湛南烟顿了下,皱起眉头,太压榨员工了,你老板给你精神损失费吗?闻树蓦然睁大双眼。
看样子是没有。
湛南烟倒是很潇洒,拍了拍闻树的肩,越过他走到自家门边。
她推开门,停了一下,以后考虑过换工作吗?我给你推荐个福利齐全的。
好。
闻树忍不住笑了起来。
湛南烟进屋了,闻树安静的站在门边,看着自己手上的烟,眸光闪动,很快他抬手把这些都扔进了垃圾桶里。
啪的一声,门忽然又打开了。
湛南烟探出头来,在闻树身后问。
对了,你要进来坐一下吗?刚才那件事,我还没感谢你呢。
感谢我?闻树掀起眼帘看她。
可能是闻树一身黑,又太高了,挡在门口有显得逼仄。
湛南烟在他的目光里,某一瞬间,有种呼吸不太顺畅、头皮发麻的感觉。
像是被什么黑暗中危险的东西盯着。
但这种感觉很快又消散来。
门外,闻树的眼神变得内敛而清澈,露出笑容。
好啊。
两人最终还是进了屋子。
湛南烟不爱喝茶,所以给他端了一杯冰镇的可乐,又翻出一盒别人送的枸杞。
她灵机一动,献宝似的拿给闻树。
要不,我给你调一杯枸杞泡可乐吧?!……之后,对于这一天。
闻树的印象是枸杞味可乐。
看着闻树把自己亲手泡的这杯东西喝下去,湛南烟回到了一开始的问题。
老王他靠谱吗?国外的委托为什么给的委托金那么高?你们以前去国外都是什么任务?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闻树很有调理的仔细回答完。
看着他漆黑的、干净的眼眸,湛南烟最后得出个结论:这个委托可以接,不会亏。
等等……你说老王是好运来年龄最小的?那他多大?湛南烟惊觉不对。
三十八岁。
那你多大?闻树:……闻树:一百零七。
……湛南烟大为震惊。
湛小姐是为了问这件事,才请我进来的吗?闻树问。
怎么会呢!湛南烟毫不心虚。
你真的有一百零七?她又问。
嗯。
闻树把一张照片轻轻放在桌上。
少年的他穿着黑色的西装,站在照相馆前拍照,单边眼镜,黑色帽子,黑色的公文箱。
这张照片拍摄于一九三八年。
这些岁月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普通人过个五十年,时常就会被时代甩在身后了,可闻树没有。
好运来的那些人也没有。
湛南烟不知道其中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你为什么不用手机呢?她很多问题。
因为太吵了。
闻树认真的说。
而且,我没有什么想要联系的人。
万一有了,那不能联系不是很遗憾。
湛南烟打了个哈欠看向窗外。
楼下忽然爆发尖锐的救护车声响,护士架着急救架奔跑,留着眼泪的家属被甩在身后。
喧闹声惊醒了这座冷漠的城市。
闻树稍稍的侧过头,忽然问,你觉得她会活下来吗?湛南烟惊讶的看着他。
闻树露出一个笑容,有些狡黠,还很明朗,漆黑的眼眸闪闪发光。
我没说过她一定会死。
只是,我不能插手。
祝福她吧,公主。
一个星期后。
湛南烟去往J国前,在楼下遇到了刚出院的小姑娘。
父母要离婚了,她一个人坐在便利店外的长椅上,看着母亲搬家。
湛南烟站在玻璃外看她,闻树则向顾玉要了一块糖,走进去塞给小女孩。
谢谢哥哥。
……再见了。
从湛南烟家到车库的那一路上,闻树忽然停下脚步,像是才想起什么重要的事似的。
我发现你不怕我。
你要是长得丑一点,我说不定会怕。
湛南烟诚实的说。
那边没有说话,一股冷涩的沉默。
湛南烟停下,回头奇怪的问,怎么了吗?没事。
闻树微敛着眼眸,很快跟了上来。
他的沉默好像带着别的含义。
一辆车停在他们身旁,顾玉按下车窗,笑着打量这两人。
哟,两位少爷公主,我这管家都脏活累活都干好了,能上来了不?闻树一上车,顾玉便笑着说头疼,把司机位置让给他。
闻树和湛南烟都以为顾玉在开玩笑,一路上,顾玉双目微闭,可打趣的话并不少。
他们一起前往J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