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日的清晨, 迪士尼里的游客并不多。
湛南烟和闻树在玩，顾玉全程在帮他们排队，或者站下面懒懒散散的看着, 发呆, 闭目养神。
顾玉不知道为什么, 上个月开始总是不太舒服。
他以为是自己用脑过度了。
他摇了摇头，试图把脑中的疼痛甩开。
然后拿着相机，对准旋转木马上的两人, 咔嚓, 又一张照片拍好了。
照相机是在游乐场入口买的。
需要用胶带冲洗的那种老款相机, 顾玉担任起了这个任务, 好脾气的跟在两人身后。
湛南烟戴着不同的头箍，闪着各色斑斓的灯光，每一张照片都出奇的好看。
中途，湛南烟让路人给他们拍了一张。
顾玉和闻树都不自觉的远离对方, 浑身上下透着僵硬和不适, 湛南烟踮起脚尖, 双手一拽, 把两人拉到一起。
咔嚓。
路人小哥说着听不懂的日语把相机还了过来。
他问……我三兄妹是不是来日本旅游的。
顾玉表情奇怪。
也难怪别人把他们认作兄妹，虽然风格不同, 可都是明星级别的醒目。
气质和本地人截然不同。
J国人很少有那种锐利又鲜明的气质。
湛南烟扫了这两个同样一身黑、像住在葬礼上的男人, 确认过照片后，又开心的去玩其他项目了。
闻树和顾玉跟在她身后。
闻树说, 这个洗出来啊，到时候不如挂你办公室吧。
行啊, 那好运来办公室也挂几张吧, 老板。
顾玉反击。
两个男人你一言, 我一语，却难得的没有聊任何有用的事情，大脑放空，单纯的在浪费时间。
顾玉现在觉得自己现在像一个操心的兄长，忧心忡忡。
咦，你就不能上点心吗？顾玉用力拍了拍闻树的肩。
你这样看我干嘛？我还不是为了让公主开心，不然我为什么不去找褚乙反而来和你们来游乐场？？湛小姐是个很好的人哦，还救过我。
你现在不努力，以后不一定会有其他机会了啊。
闻树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顾玉。
顾玉意味深长的笑着，忽然间看到了什么东西，脚步一滞，脸上的表情也凝重起来。
游乐园中间有一个巨大的屏幕，正在播放一则紧急新闻。
东京市区出现了奇怪的生物，不少市民晕倒。
记者站在混乱的长街前一脸严肃的宣布，启动紧急12，请诸位市民呆在家中不要出门。
偌大的声响在园区内回荡着。
旁边的普通人一脸茫然，但很快，尖叫声划破空气。
凝固的气氛被恐慌所吞噬。
湛南烟本来在排队，被周围一个倒地抽搐的人吓了一跳。
卧槽？丧尸片？！闻树从天而降，一脚踩在了那人的胸膛，压得那人动弹不得。
周围群众反应过来，尖叫着散开。
闻树低头看了一眼，用绳子把抽搐的人绑在了铁栅栏旁边。
这是什么？湛南烟问。
她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没有鬼，连之前中邪时会缠绕在人身上的黑色气体都没有。
你们先去躲着！闻树答非所问。
在旁边制服了两名异变市民的顾玉回来了。
安置好湛南烟后，他本来想跟着闻树一起去附近看看。
刚走几步，顾玉脑中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就像是有一把斧子劈开大脑。
他眼前一黑，差点瘫倒在地。
于是顾玉和湛南烟一起在景区的休息站待着。
天际阴沉，湛南烟看着窗外四处逃跑的市民，纤细的手指抵在玻璃上，窗户倒映着她的脸。
十分钟前，她还在开心的玩各类项目。
湛南烟以前对这种游乐园并不感兴趣，应该说，她对很多事物都没兴趣。
她什么都不缺，但她想做的事情也总是不被允许。
刚才的快乐虽然短暂，但是真的。
而这忽然到来的意外，也在提醒着她，这个世界并不是她曾经世界那样和平、正常。
湛南烟回头看了眼顾玉。
他似乎很虚弱，脸颊惨白，歪斜着靠在墙边。
眼镜不知何时掉落在地上摔个粉碎，长长的睫毛被汗水打湿。
他看起来像沉溺于噩梦中的人。
似乎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睡梦中吞噬他。
湛南烟心底觉得有些不对劲，试图喊醒他。
顾玉在梦里他看到了自己之前算卦出的结果。
他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的看到过自己的未来。
他所恐惧的、他所期待的。
他还看到了自己去拜访那位老师。
几天前的他说，我占卜出了自己最终的结果，我将以最可怜的方式死去。
老师的嘴在黑暗中张张合合，他却什么也听不到。
湛南烟更加用力的摇晃顾玉，他还是很沉的在睡着，脸上的表情开始狰狞。
湛南烟深吸一口气，甩了顾玉一耳光。
啪。
顾玉猛地睁大双眼，瞳孔逐渐缩小，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我才是这个祭品。
清醒的同时他终于也看清了最后那一幕。
他看到惨死的自己，他是那个痛苦到极致、被献祭的灵魂。
原来是这样啊……那个打进来却没有接的电话。
是东京的雪乃打过来的，她今早占卜，和他看到了同样的未来。
她恐惧又震惊，想要阻止这一切。
原来是这样啊……一切都说得通了。
湛南烟被顾玉的表情吓了一跳，跌坐在地上，很快又爬起来跑向顾玉。
你怎么了吗？！她在顾玉面前挥舞手指，大喊。
我、我去喊救护车。
湛南烟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她心底感到害怕，但仍然强装镇定，四处在屋内扫视着，试图找到休息站的电话。
你等我去叫救护车！她好像忘了自己不会日语了。
顾玉心里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不用了。
顾玉站了起来，没有再摇晃。
你先别去。
我没事的。
顾玉脱下西装外套，对她露出一个安慰又抱歉的笑容，你有笔吗？或者纸也行。
他这问题莫名其妙，但湛南烟还是照做了。
失去了镜片的遮挡，顾玉眼眸中绽放的光芒明亮，像星星。
他面容秀美，英俊得不像话。
他唰唰唰的在纸上飞速写下一串数字。
这是……湛南烟问。
这是我所有的银行卡和密码，如果有什么其他问题，就去问闻树。
你没事吧？这话听起来太像遗言，湛南烟紧张起来。
我怎么可能有事。
顾玉笑了笑，点燃一根烟，猛吸了一口拎起西装外套往外走，冲湛南烟挥了挥手。
走了。
湛南烟懵逼的看着顾玉的身影消失。
怎么了……这是？前一秒还是苍白脆弱、病榻缠绵的模样。
下一秒就是□□片要去决斗的老大。
就像、就像回光返照一样。
湛南烟觉得这个想法不太吉利，立马从脑中移除。
闻树此刻估计正奔跑在园区内的某条街上，湛南烟独自占用一个偌大的休息厅，屋外是像灾难片一样的场景。
湛南烟早就打开了直播。
信息的传输比她想得还要快，短短几十分钟内，J国的新闻已经在国内网络上传得沸沸扬扬。
末世、阴谋、病毒……各种说法都有。
【我靠？主播就在东京？！】【这竟然是真的？！现场状况怎么样?】【湛姐多注意安全，去找大使馆。
】观看直播的观众又是一阵惊呼，因为湛南烟冲出了房间，从一个发狂的男人手下救下了一对母女。
女孩惊讶的瞪大双眼，喊出了一句话，双眼亮晶晶的。
湛南烟听出来了，好像是美少女战士。
她小时候也看过这个动画片，时常在片头曲听过这句话。
她还想和女孩再挥手示意，女孩的母亲冲她飞速鞠躬，然后提着女孩跑了。
小女孩还用力的和湛南烟挥着手。
湛南烟无形之中像受到了鼓励。
她没什么经验，但她并不闻树她们弱。
虽然还不够换取道具，但是……她瞟了一眼刚才飞增的弹幕。
观众们同样喜欢这种见义勇为的戏份。
按照系统之前说过的，只要足够精彩就能获取影响值。
温情、震撼人心或者狗血都行。
湛南烟穿过了两个园区，忽然间看到了闻树。
她本来想挥舞着手臂大声喊住闻树，可他的气质在此刻看起来有些可怕。
闻树面无表情，脸庞像是用坚硬的石头雕刻而成的。
湛南烟从没见过闻树这么不像人的样子。
她跟在闻树身后，停下时，一间鬼屋在两人眼前。
阴沉低矮的天幕之下，乌云前的建筑散发着幽蓝色的微光。
这是阵眼之一。
他们此前却完全没有发现。
闻树被某种东西所吸引到此，然后看到了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鬼屋的大门打开，顾玉笑着走了出来，最终却并能走到湛南烟跟前。
他就像正在燃烧的蜡烛一样，每走一步，身上的灵魂都更黯淡了一分。
湛南烟对于玄学界的知识一无所知，可如今，她仿佛看那肉眼不可见的东西。
闻树一时惊恐，一时悲戚的看着顾玉，他下意识的想伸手扶起这位逐渐变得陌生的朋友。
可顾玉却摇了摇头，擦肩而过。
对不起，我好像偿还不了你的恩情……顾玉嘶哑的说。
闻树惊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转过身去，不敢置信的看着湛南烟，忽然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怎么来了？你为什么要来？很多的话想问，闻树看着隔着一段距离对望的湛南烟和顾玉。
他当然知道，那句话不是对他说的。
他救过很多人，但不包括顾玉。
顾玉缠着他，只是固执的想了解褚乙。
湛南烟起初还是懵逼，但很快又害怕了起来。
哪怕是什么也不懂，也能读的懂顾玉语气中那一丝告别般的意思。
她跑向了顾玉，抵达他面前时，他脖子爬满了像黑色血管一样的东西，逐渐往上蔓延。
顾玉还站着，低着头，维持之前最后一个动作，仿佛像是要索要一个拥抱。
别过去！闻树怒吼。
湛南烟不知道那是什么，他当然知道。
顾玉也中邪了。
就像曾经的倒霉总裁一样，什么真相让他的内心崩溃了，邪祟趁机而入。
只不过顾玉这一次更加严重，因为很可能会直接进化成恶鬼。
那是他长达上百年的怨恨和仇恨，从古至今，修道者活着时更强，死去化作的鬼也更为棘手。
闻树飞速的掠走湛南烟，抱着她远离了这个地方。
意外又发生了。
轻轻的笑声响遍了整个园区。
顾玉的尸体站在原地，却什么也没发生。
笑声的主人从天而降，像优雅的魔术师一样，摘下礼帽，对着两人行礼。
湛南烟看着这个人，总觉得在哪见过。
褚乙。
闻树一字一顿。
他将湛南烟放下，表情冷得像冰。
好久没见。
你要做什么？我只是来履行我的诺言。
褚乙看向顾玉，手指轻巧的舞动。
他将以最可怜的方式死去。
闻树的大脑就像炸开了一样，一片空白。
他忽然全明白了。
褚乙为了这个阵法所准备的灵魂就是顾玉，他笃定顾玉会去找他，就像上一次一样。
哪怕可能会死，并没有多少机会，顾玉的固执还是会让他前往走。
顾玉把报仇看得太重要了。
他在暗中观察了顾玉许久，就像逗弄一个实验用的小白鼠。
顾玉是那个必然走向绝望的灵魂。
闻树早就有一种预感，顾玉那样苦苦追逐着必定不会幸福的黑暗未来，但闻树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被人书写好的结局。
闻树暴跳起来，冲向了罪魁祸首。
褚乙轻轻的笑着，脸上泛起毒蛇吐信子般的寒意。
黑发在风中舞动。
顾玉周遭亮起了熔金般的文字环绕着他，光芒连乌云都被驱散，可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献祭失败了。
怎么回事……惊讶的表情第一次出现在褚乙脸上，他难道并不绝望吗？砰！褚乙被一颗被击中的棒球，被闻树撞进了鬼屋里，几米高的建筑轰然倒下。
作者有话说：我就是为了顾玉的死写这本书的，说实话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