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间的一个吻少女渐行渐远, 粉色的俏丽身影不知为何,显得如此落寞。
就像一只可爱的兔子,由于失望, 耷拉下了耳朵。
沈长弈看着她手里那碟原封未动的花糕,不知怎的, 与前世某些汹涌的记忆,一刹那重叠。
当时的肖景云也是这般心情吧。
他深深爱着她, 却不得不假装漠然, 冷冷地赶她走。
如今的沈长弈又何尝不是。
他难以自抑心中的某些情感,只能任由它在黑夜里独自生长。
他怎么会舍得赶她走, 他怎么会舍得。
但是昨夜的一切历历在目。
夜间辗转难寐时, 他甚至忍不住去想, 是不是这一切, 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都是一个局?相遇是别有用心,刻意接近,刻意设下一次次相逢,甚至让他忍不住动心,都是一步一步谋划好的,都是假的?他冷冷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须臾之后, 突然自嘲般地笑了笑。
自己真是伪君子做惯了。
自己把她留在身边, 又何尝不是为了神女?倘若这样看来, 倒也是谁也不欠谁的。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为什么明明可以留下她继续试探, 明明可以借机多接近她, 取得神女的信任, 却还是一时酸涩,一时气恼,让她离去。
/这十日内,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了微妙的变化。
千祈也总觉得沈长弈这些时日好像不喜她接近,干脆也不去找他了,免得事情弄得更糟糕。
陆清月似乎也隐隐觉察到二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劲。
前些时日看殿下的表现,她还以为殿下对千祈姑娘生情了,如今看来,估摸是她想多了。
千祈和殿下最近很少在一起,她倒是也有了更多接近沈长弈的机会。
午后,陆清月端了一些茶点,想着给沈长弈送去。
沈长弈最近几日总是埋在书房里,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阳光透过树叶的罅隙,洒下一地金色的斑驳光影。
午后倒是晴日好精致,总能让人生出漫步赏景的兴致。
但是千祈有这般兴致,却也没了在王府漫步的机会。
十日已过,如今她也该走了。
她在池塘边来回踱着步,时不时地望着书房的方向。
千祈姑娘?冷不丁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啊?千祈有些错愕,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她转身,面前赫然是陆清月绰约多姿的身影,便又礼貌地行礼道:陆小姐。
陆清月笑得从容大方:你我之间,不必客气。
我见姑娘你在这里伫立许久,愁眉不展,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这倒是没有,千祈言语诚恳,只是我的别院已经修好,我现在便要回去了,如今也给陆小姐道个别。
她看了看书房里那个隐隐约约的修长身影,又补充道:顺便也麻烦小姐,帮我告知一下殿下吧,给殿下告个别。
?陆清月倒是意外极了。
江边那日火光如此之大,若不是殿下派大量人手加紧修葺的话,怎会如此之快便布置好了?但是瞧殿下对这姑娘有些不寻常的样子,他又怎么会如此急着加速修葺,让她离开?而且千祈既然要离开,怎么不亲自告知殿下呢?陆清月只知道最近这两位气氛微妙的很,却也不知道竟成了这般地步。
她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好,我正要去给殿下送些点心。
看着陆清月前往书房的翩翩背影,千祈轻轻叹了一口气,迈步欲离开。
小主人,凤翎又微微闪烁,你确定……就这么走了吗?你也不问问原因,也不告个别?千祈透过书房的木窗,看着陆清月迈步进去,放下点心,又僵硬地转过头,说道:还是算了吧。
至于血灵石……我们从长计议。
小主人,初玄又说,我说的不是血灵石。
你与他之间……咳咳,千祈清了清嗓子,说这么多干什么,咱走就是了。
说完,她就跟不想面对什么一样,逃也似的往门外走去。
初玄:……得,不光沈长弈有问题,小主人也有问题!/金色的阳光洒在桌案上,衬得洒金宣纸更加生辉。
沈长弈一点一点铺开宣纸,蘸下浓墨,从容提笔,却突然不知该写什么。
他透过木窗望向庭院,院内金羽纷飞,光影斑驳,万木盎然,粉衣的俏丽少女呆呆地立在池塘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长弈揉了揉眉心,不由得头疼地想,今日是他要她离开的日子,难不成自己前几天话说的有些重,让这姑娘想不开了?眼看千祈的脚离池塘越来越近,整个人也失魂落魄的,沈长弈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慌忙准备起身就要冲出去。
他刚欲起身,就见千祈要到池塘的脚又堪堪旋了个弯儿,又往反方向去了。
沈长弈:……只见她在池塘边来来回回,紧锁眉头,看的沈长弈眼都要花了。
得,是他想多了。
他那么关心她干嘛?这样想着,沈长弈更觉心烦气躁,干脆转回脸不再看她,想临些书法平缓一下自己的心情。
只是今日不知为何,连他手中用了数年的狼毫也格外不听使唤,笔画僵硬得很。
殿下,在想什么呢?他猛地抬眸,讪笑一声:清月,有什么事吗?陆清月把自己带来的点心放在桌案上,说道:我见殿下今日一直埋在书房,怕殿下操劳伤身,便来送些点心,她瞥了一眼桌上铺开的洒金宣纸,不由得淡淡笑道,殿下是思虑过重了。
这毛笔的一点一直停在这,都快把宣纸淫透了。
沈长弈微微怔忪,搁下狼毫,回应道:陆小姐,见笑了。
陆清月也没再打趣这件事。
她停顿了须臾,踌躇着,还是按千祈的意思说道:殿下,方才我在院子里恰巧碰到了千祈姑娘。
她让我告知殿下,说她现在便要回去了,让我帮忙给殿下道个别。
沈长弈只觉情绪上涌,一时脱口而出:她怎么不亲自过来?说完,他立马反应过来自己情绪有些失控,移开目光,又轻声说道:罢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本王想一个人静静。
陆清月轻启朱唇,正要说些什么,可看着沈长弈的样子,她又怕自己说错了什么,失了分寸。
她抿唇,最终还是行礼离开了。
沈长弈扶额,又控制不住地望向窗外。
只见千祈一身洒脱,脸上也没有特别的表情,一个人就要往门外走去了。
她真不来?真就不来?沈长弈只觉自己的心里像是有蚂蚁在爬来爬去,痒得很。
他一时烦躁又愠怒,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难以自抑地拍案而起。
忍,他要忍。
他在心里反反复复地告诉自己,你要忍,她是别有用心的,她对你没有真心,莫要被情感冲昏头脑……他抬眸,眸中闪过一层淡淡的猩红。
他忍不了了。
他拂袖起身,径直冲向门外。
此时千祈已经跨出了府门,门外两列守卫挺拔如松,众目睽睽。
千祈走出府门,正欲松一口气,突然感觉自己被一股蛮力往后拉去,就那样掉进了一个人怀里!两列守卫倒吸一口凉气,慌忙移开视线,心里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惊愕过后千祈立马清醒,她慌忙挣开那人的怀抱,转身对上了沈长弈熟悉的温柔面孔。
她正要开口问,问他到底想干什么,但她的目光突然触及到沈长弈瞳孔诡异的一抹红色,不由得开口问道:你……沈长弈却抢先一步问道:这么多天,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既然要走,为什么都不来告诉我一声?一想到这,千祈也有些来气。
这人还来问她?若不是他前几日莫名其妙阴阳怪气的,她怎么会在平日里避着他?而且自己要走,不是已经托陆清月告诉他了吗?他现在来干嘛?而且是他要她走的,她走还不成吗?她气鼓鼓的,正要开口反驳,面前的人突然微微俯身,一层淡淡的阴影压了下来。
紧接着,好像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覆在了她的眉心,那颗滚烫的朱砂上。
她彻彻底底地愣住了,自是没有注意到,沈长弈的瞳孔,在某一刹那,变成了纯粹的血色。
良久后,她才反应过来,慌乱地推开了沈长弈,耳根通红:沈长弈,你不要脸!她似是局促极了,不知所措,只好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声:我、我走了!说完就往大街上跑去,脚上就跟踩了风火轮去逃命似的。
沈长弈望着她有些落魄的背影,瞳孔的血色也渐渐恢复正常。
他想起刚才的举动,突然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在她面前,他总是会失去理智。
他就这样望了她良久,直到她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淹没,渐渐消失不见。
他顿了顿,正要转身回府,突然对上了两列守卫们震惊至极的表情。
他抿唇,给他们冷冷地递了一记眼刀。
守卫们赶忙说:殿下饶命,我们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沈长弈没有说话,迈步回到了书房。
他面对着墙上雕刻的九天诸神,久久驻足,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他轻轻拍手,一个黑色的身影应声而下:殿下。
沈长弈没有回头看他。
他负手,声音浅淡:风绝,今后,你还跟着千祈,万不可出纰漏。
风绝很有眼色地说道:遵命。
殿下放心,属下一定把千祈姑娘给您保护得好好的!沈长弈猛地转头看着他,目光沉冷:谁说本王要保护她?本王是让你看着她,摸清楚她的目的!风绝赶忙应道:是,殿下。
沈长弈转过头,怔忪半天,又挣扎片刻,终于别别扭扭地开口说道:当然,若是她遇到了什么危险,你记得顺便救一下她就好。
风绝:……作者有话说:风绝:殿下您当个人吧呜呜呜众守卫:我们赞同楼上!大白天的,别这么虐单身狗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