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为了护苍生,还是放不下他没过多久, 医师便赶紧过来了。
他为沈长弈把了把脉,突然面露难色。
千祈感觉自己呼吸都不顺畅了,忙上前问道:如何?医师由于紧张, 额间冒出大滴大滴的汗珠。
他踌躇着,声音渐渐低下来:这……殿下他……殿下他五脏六腑都已经受损, 已经是生死边线。
这时,突然又有一个黑衣男子迈入殿中。
千祈转身抬头, 有些惊讶:你, 你不是殿下那日请来的……无泽面色冷淡:是,道士无泽。
千祈感觉自己难抑哽咽:你说他五脏六腑受损, 生死存亡边线, 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着沈长弈苍白的面色, 无泽也很难露出温和的表情。
他淡淡地说道:为何?他为了救你, 以一具肉身凡躯, 强行驱动了落痕剑,这便是反噬的后果!千祈看着沈长弈,只觉浑身失力。
无泽缓缓阖目,又补充道:以我的道行和法器,根本疗愈不了这样的伤。
他能不能醒来……他叹了一口气,似乎每一个字都有千钧重,让他难以开口。
就看天命吧。
/夜深, 灯火阑珊, 只有沈长弈卧房的烛火还一如既往地亮着, 缓缓流淌着柔和的光线。
千祈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他的床前, 一遍一遍抚摸着他温和的眉眼。
初玄忍不住说道:小主人, 你已经三天三夜没睡了……还是休息一下吧……千祈目光没有离开沈长弈的脸庞。
他就这样静静地躺着, 唇色苍白, 肌肤渐渐透明,仿佛就此沉睡,永远也醒不过来了一般。
她带着哭腔,强忍住汹涌的泪水:你真傻,为了救我,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沈长弈……你醒过来好不好……你快醒过来……我不要你死……初玄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我们如今没有神力,怕是也无能为力……没有神力……千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猛地起身。
小主人,你这是要干什么?!千祈抿唇不语。
她用符咒施展了一个法阵,与外界隔绝了所有画面和声音。
她垂眸,目光里尽是坦然与坚毅。
初玄很快便看出了这个法阵。
它的声音陡然变得万分焦急:小主人,万万不可啊……千祈没有停下动作。
她旋起纤长的手指,一点一点,触碰自己的心脏。
神女心头血,封印着神的魂魄,有无边神力。
可是小主人,神女心头血只有三滴!若三滴耗尽,便是灰飞烟灭啊!!!千祈的心脏慢慢渗出一滴鲜红的血,红的滚烫灿烈。
她用苍白的手缓缓托起这滴神血,一刹那间,脸上失去了血色。
她轻声说道:他肯为了我,牺牲自己的命。
我为何不能为了救他,消耗自己一滴心头血呢?初玄哭的嘶哑:可是小主人,那不只是一滴血,那是你的一片魂魄啊……千祈缓缓把神血注入了沈长弈的体内。
她抬眸,早已是泪流满面。
都说神当守护苍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小主人,初玄的声音染上了一丝沧桑,你仅仅是为了护苍生吗?还是……还是,放不下他。
/翌日,万里长空如洗,明媚的阳光铺满了人间各个角落,仿佛一切都重归光明与希望。
许是被生机与爱所感染,沈长弈在这样的阳光中,缓缓睁开了双眸。
他正要起身,突然看到了床榻边还在熟睡的少女。
少女睡的安详,纤长的睫羽微微颤动,像是蝴蝶的翅膀。
难道,她一直守在自己身边吗?因为害怕不小心吵醒她,他放轻了动作,缓缓起身,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又拿出了一件自己的外披,走到了千祈身边,为她轻轻盖上。
许是因她无事而欣慰,许是因她陪伴在这里而感动,也可能是由于别的原因。
他垂眸看着她,嘴角不自觉地,缓缓上扬。
/刚迈出殿外,沈长弈恰巧碰到了在院子里守着的少温。
少温看着自家殿下安好地站在面前,激动地大叫起来:殿下!殿下!!!你终于醒了!!!沈长弈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声音低一些。
他轻拧眉心,声音有些疲惫:本王昏迷了多久?少温如实说道:回殿下,已经三天三夜了。
三天三夜……沈长弈又看向殿内,问道,那……是啊殿下,千祈姑娘在您的床榻边,整整守了三天三夜呢。
少温立马接话道。
沈长弈抿唇,佯怒道:本王哪里是问她……少温赶紧又说:属下的错,属下的错。
但是沈长弈好像也没有生气的样子。
他看了看殿内,又看了看少温,很不自然地说道:咳,既然是三天三夜,她一定是累了,你去吩咐周围人声音低些,莫要吵醒了姑娘。
少温:……沈长弈:嗯?少温:啊是是是,属下这就去办!真是的,给宸王当属下,难死咯。
/回到了书房,不出所料,无泽也在等着他。
无泽看着他,也不知该不该高兴:我都说了,去救她风险极大。
你知不知道,自己差一点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沈长弈语气温和: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他缓缓走到桌案旁,看着自己列下的一步步谋划,问道:对了,我这几日受伤昏迷的事,知道的人多吗?无泽说道:放心吧,我和少温都控制住了风声。
目前知晓此时的,只有你我,少温,陆家小姐,还有你拼死护着的那个少女。
沈长弈淡淡道:嗯,他们确实造不成丝毫威胁。
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又问道:那那些医师、侍女和守卫呢?可有泄露风声?无泽看着沈长弈,瞳色黑的如同深渊:都杀了。
沈长弈猛地转身,似乎有些惊讶。
他们都是无辜之人,有担心他的,有尽力为他医治的,有忠心守护他的。
他温热的心剧烈地跳动着,一股强烈的罪恶感即将喷涌而出。
可是不知为何,那种罪恶与愧疚仿佛突然被一只血手狠狠地压制,让所有的心软都变成凉薄麻木,甚至是一种沾染血色的快感。
良久后,他轻声开口:好。
他嘴角勾勒出一抹陌生的笑,眼角染上一层阴魅的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