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触碰的过往与禁忌千祈惊呼一声, 侧身过来,发丝散落。
在她惊诧的目光中,沈长弈一把攥住那柄长剑, 随即轻轻挥手,妖力大绽, 原本要刺杀他的人,就这般被击倒在地上, 弹开数尺远。
那人一身黑衣, 捂住自己被击中的胸口,痛得闷哼一声, 随即猛然抬眸, 目光中尽是不可置信:妖力……你、你不是……不是什么?沈长弈嘴角浸淫着玩味的笑, 你不会以为, 自己区区一个凡人, 还能杀得了本座吧?而在一旁,千祈心脏一紧,呼吸有些错乱。
看来,少温放出的消息的确有效,很多百姓都以为妖皇已经失去妖力,成为凡人。
可她却没有料到,这样的消息也会把很多人往火坑里推。
这个黑衣人便是例子。
他以为沈长弈已经没有妖力, 便才起了杀心, 下场只会是白白送了自己的性命。
那黑衣人许是也清楚自己死期将至, 干脆也就慷慨激昂破口大骂:孽障!你要杀要剐, 我都不怕!你为祸人间, 害死那么多人命, 我便是化作厉鬼也决不放过你!因着千祈私下见月礼的事情, 沈长弈的情绪本就在癫狂的边缘。
如今这黑衣人的话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原本嘴角玩味的笑倏然止住。
沈长弈瞳仁血色浸染,面色狠辣,透着汹涌的癫狂与怒意。
这是他又要失控的征兆。
他猛然抬手,妖剑落于掌心,杀气蒸腾,犹如地狱恶鬼。
妖脉因仇恨而生,妖皇一怒,浮尸千里。
此时的沈长弈动了怒,妖气便顷刻间大增,血光缭绕在他的周身,只消看一眼,便会骇惧得腿软。
他一字一字,狠声道:好啊,那本座便成全你。
千祈大惊,慌忙伸臂挡在他的面前,尽力抬高声音:沈长弈!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可此时的沈长弈仿佛完全不能自已,全然失控。
他像是听不懂她的话,目光中只有无穷无尽的血气和杀意。
他举起妖剑,对准了那个无力的凡人。
妖剑散发着瘆人的血光,映照在他的双眸中,平添血腥。
可是下一秒,他突然全身怔凝,双眸微微放大,似是万分惊诧。
千祈抱住了他。
她纤细的双臂环绕在他的腰间,如瀑的长发散落在他的肩膀处,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圣洁而清澈的光泽。
一阵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一瞬间,杀气像是被风吹散。
她抬眸,一双纯澈的眸子里氤氲着些许水汽,在明艳朱砂的衬托下,显得那般动人。
沈长弈……你看看我,你清醒一些!你答应过我,不会杀人的……你不要再杀戮了……只要你答应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沈长弈,从来都没有旁人,我留下来,本就是为了你啊……你看看我,我是千祈啊,你快醒醒……沈长弈的手,在听到这些话的那一刻,骤然脱力。
妖剑砰然落地。
在千祈咚咚的心跳声中,妖皇轻轻垂眸,颔首。
原本浸染血色的双眸,倏然间变的清明起来。
见沈长弈终于清醒过来,千祈慌忙回首,给那黑衣人使了个眼色。
那黑衣人微怔须臾,捡起自己的长剑,慌忙逃离了皇宫。
临走时,他向千祈投向了感激的目光。
事情终于摆平,千祈暗自松了一口气,也悄然松开了双手,和沈长弈稍稍拉开距离。
她本想让沈长弈也尽早回去歇息,怎料自己还未启唇,整个身子便又猛然被一股大力拉了过去。
!千祈神色一惊。
沈长弈微微倾身,又死死地抱住她,似是嫌方才的怀抱还不够。
他敛眸,静静地感受着她身上圣洁而温和的气息,半晌不语,手上力道却十足,仿佛要将她融化进自己的怀抱中。
千祈沉默半晌,终是缓缓伸出手,回抱住了他。
/之后的一段时光,千祈和沈长弈相处的格外融洽。
他们一同散心,一同用膳,一同赏月,仿佛又回到了初见时那般美好的日子里。
而自从有了千祈在,妖皇不再任性杀人,她也会和侍从侍女们打打闹闹,在花园里和婢女们一起追蝴蝶。
渐渐地,皇城的各个角落,都弥漫着欢声笑语。
许久阴森沉寂的皇宫,像是重新有了活力和生气。
这日午后,千祈依旧在书房里翻动着陈年卷宗。
搜集了这么多日子的资料,她也终于理清楚了当年顾家和沈昭所有的真相。
一旁的少温轻声道:姑娘,你也尽数明白了。
陛下……陛下真的不是天下人以为的那般……你想说的,我都明白。
千祈阖上卷宗,温声道。
她攥紧了卷宗,不知在思忖着什么。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千祈和少温下意识地抬眸,只见沈长弈一身玄衣,面色沉沉。
这个时候来书房,想必他也是要查一些官员的卷宗。
只是在看到千祈和少温的那一刹,他脚步一顿,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轻声问道:此处是存放卷宗的,你们来……是做什么?少温看了看千祈,慌忙帮她打圆场:陛下,夫人她只是好奇,我便带她过来看看。
千祈也慌忙把顾家的卷宗藏在身后,应着少温的话点了点头。
沈长弈却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动作。
他三两步走上前来,垂眸问道:你手中拿的是什么?千祈面色一白,抿唇不语。
见她这般,沈长弈的眸子沉了沉。
他未曾多言,只是朝千祈的背后伸手,想着直接把她手中的东西拿过来。
千祈心跳加速,干脆下了决心,豁了出去,在沈长弈拿过卷宗之前把它递了出去。
一个醒目的顾字就这般撞入沈长弈的视线。
沈长弈原本要伸过去的手,倏然间僵在半空中。
他的双眸陡然间仿佛为冰雪所凝结,周遭的气温,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骤然降了下去。
千祈深吸一口气,试着说道:沈长弈,那些过往……够了!怎料那些话都还未说出口,就被沈长弈打断。
他一把夺过了顾家的卷宗,怒声呵道:顾家的东西,你们怎么敢碰!许是因为过于激动,他的声音剧烈地颤抖着,双目变得猩红,竟还透着些水汽。
顾家的一切,都是尘封在他心中的禁忌。
他不允许任何人触碰。
他最爱的人,把他那些血腥过往铺展在他面前,就好像亲手揭开他心脏处早已结痂的疤。
千祈有些不甘,依旧想要试着劝说他:沈长弈……这些既然是你真真切切的过往,你为何不能好好地面对呢?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别说了!沈长弈根本听不进她的每一个字。
他死死攥住顾家卷宗,上面木雕的牌子几乎硌得他掌心出血。
面对着眼前的人,他也说不出什么狠绝的话来。
只是心中怒意如涛,他按捺不住,干脆便拂袖转身而去。
空余书房中,千祈和少温无奈的叹息。
半晌后,少温徐徐道:姑娘……陛下对于顾家的往事,一向如此。
您若想要解开他的心结,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难上加难……我现在做的一切,无一不是难上加难,看似毫无可能,千祈说道,只是,我还是要尽全力一试。
她抬眸,看向少温,轻声问道:顾家的旧址,你知道在哪吗?/夜半时分,寒风呼啸。
千祈提着灵灯,在重重枯木中艰难地挪动着脚步。
凛冽刺骨的寒风拂过枯枝,簌簌作响,好似孤魂野鬼在低声呜咽。
周遭气氛诡异阴森,一时间让千祈生出恍惚感,好似自己所在的地方不是人间。
她稳住呼吸,按照少温绘下的地图,细心地寻找着顾丞相府的踪迹。
终于,穿过枯木林,面前的景色也渐渐开阔。
透过沉沉的夜幕,千祈隐隐看见了一座府邸的轮廓。
她心下一喜,慌忙小跑过去,略施神力,眼前之景便渐渐明亮起来。
最近处的地面上,一块匾额静默地躺着,匾额的一半都已经掩埋在了泥土之中,上面丞相府三个大字,早已斑驳不清。
整座王府都被烧过,再加上十年来的风吹雨磨,已经不成样子,只能勉强看出来曾经是建过房间的。
仅剩的断壁残垣也被大火烧得焦黑,地面上的泥土也透着沉沉的暗色,被风一吹,散发出重重的霉味和腐味。
看着面前荒芜之景,不难想象出,这座王府十年前是经历了怎样一场血腥的浩劫。
这些焦黑的泥土中,又埋葬着多少一腔热血的冤魂。
想到这些,千祈心生悲悯,不由得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她轻抬素手,掌心浮现出一块精润的灵玉——琉璃玉。
琉璃玉主疗愈,虽然救下千祈后,消散了大部分的神力,却依旧可以唤醒故去之人的魂魄。
她想,既然现在,全天下人都劝不动沈长弈,那若是死去的故人呢?若是顾家中,碧血丹心、心怀百姓,教导他忧国忧民的顾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