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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明心意

2025-04-03 04:34:40

蓐钺和柯凡奉白帝之命,下凡执行任务。

柯凡很挂念羲九歌在凡间过得好不好,所以他们悄悄绕道,来谢家看羲九歌。

然而,明净神女见了他们格外冷漠,好似不认识他们一样,完全没有反应。

蓐钺觉得不可思议,明净神女不理会他很正常,但明净神女对柯凡十分关注,不应当见了柯凡也不理睬呀?他想了想,说:白帝说神女有记忆,这些年烛龙一直在人间寻找神女投胎之地,她应当是故意不认我们,免得暴露行踪。

柯凡一听,觉得很有道理:也对,白帝当初花了大力气才掩饰住神女所在之地,若是神女来找我们,烛龙顺藤摸瓜,神女岂不是危险了?神女装作不认识我们,肯定是出于这种考量。

蓐钺说:这些年天上关系越发紧张了,父亲说五帝私底下都在调兵,天界恐怕迟早会有一战。

我们这次来凡间乃是秘密行动,不能被其他四方知道。

既然神女不愿意认我们,我们也不要再来打扰她了。

柯凡虽然很遗憾,但还是点头:好。

凡间最长不过百年,再等一等,神女便可回归天界了。

蓐钺说:走吧,我们该去找东西了。

白帝说了,只要我们完成任务,就同意我们成婚。

柯凡双颊泛上薄红,嗔道:没影的事,你不要乱说。

蓐钺却用力握住她的手,说:怎么没影,只要白帝应允,我父亲绝不敢反对我们的婚事。

我们终于能长相厮守了。

柯凡听到这里,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

她低头,轻轻挣脱蓐钺的手:蓐家还没有同意,我们要守兄妹之礼,不得逾越。

这里不是天界,无须在意那些礼节。

蓐钺再次握紧她的手,无论她怎么挣扎都不放。

他看着来往熙攘热闹的人群,忽然有感而发:难怪神仙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人间历劫,我突然觉得,在人间做一对寻常夫妻也不错。

柯凡始终挣不脱,挣扎的力道渐渐减弱。

她看着眼前和天界截然不同但意外鲜活的景象,心想她毕生所求,无非就是过上像凡人一样的生活。

小富即安,亲人安康,爱人在侧。

偏偏每一个,对神仙来说都可望不可即。

门口那对奇怪的男女并没有引起谢玖兮注意,谢老夫人今年身体本来就不好,今日进宫目睹皇帝的荒唐,被气得一病不起。

谢玖兮在荣寿堂守了一夜,到了寅时,谢老夫人还是昏迷不醒。

黎明未至,外面正是最黑暗的时候,荣寿堂显得凄清寂静,鬼影幢幢。

谢玖兮一直跪坐在谢老夫人病榻前,仆妇劝道:四娘子,您从未时守到现在,快回去休息一会吧。

老夫人这里有我们。

谢玖兮摇头:祖母没有醒来,我怎么能安心离开?那您也不能熬坏了自己的身子。

仆妇说,老夫人最心疼您,要是您熬病了,老夫人醒来还要担心您。

孝心不在于这一时半刻,您回去睡一会,把精神休养好了,才是对老夫人尽孝。

谢玖兮一想也是,她再这样熬下去精神恍惚,根本帮不上什么忙,无非是感动自己罢了。

不如回去睡一觉,养足精神才能照顾祖母。

谢玖兮撑着酸麻的腿站起来,说:那我先回去了,等天亮了再来。

如果祖母醒来,你们立刻来叫我。

仆妇们取来披风,要送谢玖兮回去。

谢玖兮摆摆手,让她们留下好好照看谢老夫人,自己独自回房。

她昨日一大早就被拉起来梳妆打扮,在宫里折腾了半天,下午回家又守谢老夫人到半夜,精神已疲惫不堪。

谢家老宅静悄悄的,路上唯有月光,谢玖兮推开房门,头疼地敲了敲眉心。

屋里突然响起声音:头不舒服吗?谢玖兮吓了一跳,抬头,看到对面的人又惊又喜:既明,你怎么来了?谢家进宫赴宴,皇帝却在宴席上大开杀戒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萧子铎听到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谢玖兮,他赶快来谢家找她,然而她并不在屋里。

不亲眼看到谢玖兮他没法放心,萧子铎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她回来。

萧子铎看到她疲惫的脸色,心中十分心疼。

他拉起谢玖兮的手,带着她往内室走:我没什么事,只是想来看看你。

你安心去睡觉,不用管我,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谢玖兮原本还能坚持,看到萧子铎后,她忽然觉得全身上下都累极了。

谢玖兮脱了鞋,像小兽一样蜷缩在一起,声音闷闷的:我想喝水。

萧子铎给她盖好被子,起身去外面倒水。

很快,他端着一盏清水回来:你现在不宜喝茶,只有清水,你将就一下。

谢玖兮就着萧子铎的手,一点点啜饮。

萧子铎很有耐心,一直等她喝完了,才收起茶盏,扶着她慢慢躺下:谢老夫人的病还好吗?谢玖兮摇头,心情十分低落。

萧子铎轻叹一声,说:老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谢玖兮侧躺在榻上,看着面前的萧子铎,忽然觉得眼眶发酸。

她眨了眨眼睛,哑着嗓音说:今日我看到大姐姐了。

我们能出宫,她却永远不能,不知道她一个人在宫里怎么样了。

萧子铎轻声哄道:皇后一切安好。

皇后德行出众,素有贤名,又有谢家撑腰,皇帝再荒唐都不至于对她怎么样。

昨日皇帝在竹林堂胡闹,但没有波及到皇后,谢皇后早早就回了永禾宫,你尽管放心。

谢玖兮听到谢韫容没事,终于能放下心,随即奇怪道:你怎么知道的?瑶姬用牵丝术进宫,她亲眼看到的。

谢玖兮应了一声,感叹道:那她还真是热心。

我托她办事的时候,她总是百般推脱,爱搭不理。

萧子铎笑了笑,没继续这个话题。

谢玖兮一想到白日的事情就不是滋味,怅然说:我一直觉得大姐姐是世上最好的女子,她还有哪里做的不好吗,为什么皇上要这样对她?萧子铎叹气,他握住谢玖兮的手,认真说:不是皇后做的不好,而是她没遇到对的人。

什么是对的人呢?萧子铎也被问住了,他想了想,斟酌地说:我也不清楚,但我觉得,对的那个人未必是最好的,但一定是心里最喜欢的。

世上这么多磨难,哪对夫妻能一辈子不遇风波呢?如果不喜欢对方,平日里看到的只有彼此的短处,嫌隙会越来越大;如果喜欢对方,哪怕再多鸡毛蒜皮、冲突摩擦,也愿意为了另一个人改。

这和谢玖兮以前听过的答案都不一样,她静了一会,问:喜欢是什么感觉?萧子铎看着面前像小兔子一样蜷在榻上的少女,轻轻撩开她唇边的碎发,说:喜欢,就是看到日出、看到月升、看到春暖花开等所有美好的事情时,第一个想到的人。

谢玖兮听到萧子铎的语气,心里莫名发酸:那你有喜欢的人了?萧子铎轻轻笑了,说:当然,我已经喜欢她很久了。

谢玖兮原本宁静的心绪荡然无存,她转了个身,不经意问:是谁?萧子铎语含笑意,说:我的表妹。

谢玖兮像是一脚踩空,全身变得轻飘飘的,血液仿佛停止流动。

谢玖兮问:她是什么样的人?萧子铎认真道:她聪慧明亮,坚强勇敢,永远值得信任。

无论遇到什么,只要有她在,我就从不担心。

她是我心中永不坠落的光,是世上最美好的人。

谢玖兮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心口那个地方闷闷地发疼。

谢玖兮骤然想起谢韫容的话,姐姐说,她和萧子铎都不是彼此最合适的人选,以他的家世,不会有世家贵女嫁过来自找麻烦,但娶个温娴柔顺的普通世家女子,细水流长地过一辈子应当不难。

他需要的是一个长袖善舞、温柔贤惠,能在两位婆婆之间周旋的女子,这个人显然不会是谢玖兮。

他说那个人是他的表妹,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女子,更不像谢玖兮。

他用这么温柔的语气提起表妹,还说已经喜欢她很久,看来,他的亲事很快就要定下了吧。

谢玖兮心里梗得难受,他还没有成婚,心思就已经偏了。

他有喜欢的人,她竟然完全不知道。

谢玖兮硬邦邦说:恭喜。

真是不公平,你有喜欢的人,我却没有。

萧子铎沉默片刻,幽幽道:我觉得,这应该是对我不公平吧。

谢玖兮越想越气,说:凭什么只有你有喜欢的人,我也要找一个。

萧子铎一听,赶紧改口:别,你还是继续对我不公平吧。

谢玖兮发狠,心想她明日就去找一个喜欢的人,心口的痛意却越来越明显。

萧子铎本来气定神闲逗她,看到她捂着心口不说话,很是被吓了一跳:皎皎,你怎么了?谢玖兮扔开他的手,转身背对着他:和你无关。

我快要定亲了,再和外男来往不妥,以后没有长辈在场,你就不要来找我了。

这段日子建康城中盛传谢家四娘子在议亲,萧子铎提心吊胆很久,如今亲耳从她口中证实,萧子铎心里那根弦断开,用尽全部自制力才能维持理智:皎皎,你转过身来,我有话问你。

不。

谢玖兮心里不高兴,他越说什么她越要对着干,我要睡了,你走吧。

以后我不会缠着你了,你可以去找你喜欢的人了。

萧子铎忽然抱起她,将她整个人翻转过来。

谢玖兮猝不及防,本能使出擒拿招式:你做什么?但谢玖兮的手还没有碰到萧子铎,就已经被他抓住。

萧子铎单手将她两只手腕按到榻上,俯身攫住她的唇。

谢玖兮亲眼看着萧子铎的脸颊在她面前放大,整个人完全愣住。

之前萧子铎差点离魂那次,他也对她做过这种事,但那时候谢玖兮以为他们在救人,何况,瑶姬已经说了,这种办法并不能稳固神魂。

那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做?谢玖兮乱糟糟地想着,嘴唇忽然传来一阵痛意,她吃痛地嘶了一声,萧子铎趁机攻开她牙关,胡作非为。

谢玖兮舌尖被吮得发痛,体内所有气息都被他抢走,谢玖兮呼吸不过来,脑中阵阵发白。

她本能挣扎,双手却被他牢牢压着,谢玖兮心慌意乱之下重重咬住他嘴唇。

她咬他,萧子铎也报以更猛烈的吮咬,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蔓延,都不知道是谁的血。

萧子铎终于放开她。

谢玖兮用发麻的舌头舔了下嘴唇,果真尝到了血腥味。

谢玖兮气极了,怒冲冲问:你发什么疯?萧子铎紧盯着她的动作,猛地俯身攫住她刚才舔过的地方,将唇珠上的血用力吮走。

他在那个地方辗转很久,恋恋不舍地放开:不是你让我去找喜欢的人吗?我喜欢的人要和别人议亲,你还不让我发疯?这句话信息量太大,谢玖兮一时噎住。

最后,她最先注意到的事情竟然是:你不是说你喜欢的人是你表妹吗?好。

萧子铎轻轻点头,从善如流修正了说法,我喜欢的人是皎皎,无论她是表姐还是表妹,都是我心头所爱,毕生疯狂。

现在你听懂了吗?萧子铎紧紧凝视着她,眼神浓墨翻涌,幽黑疯狂,仿佛有万千星辰在他眼中爆炸。

谢玖兮被他眼睛中的光芒所摄,怔松看着他,脑中乱哄哄的。

谢玖兮眼前划过很多事情,一会是童年的他一会是少年的他,心脏像是无法负荷一般,传来一阵细密的刺痛。

然而谢玖兮最终看到的,却是他眼中星辰坍塌过后,凝聚出她的模样。

谢玖兮默了一会,有些委屈地说:可是我看到日出月升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你。

萧子铎一腔即将失控的情感打到了空处,他无奈至极,实在不知道拿眼前的人怎么办。

他俯身,紧紧抱住谢玖兮的肩膀,像是要将她揉到骨头里:这只是一种比方,你没想到没关系,只要你在高兴的时候、伤心的时候会想到我,就足矣。

哪怕你从未想过我也无妨,我会加倍想你,我们两人平均之后,就是彼此想念了。

谢玖兮肩背被他用力箍住,动弹不得,但她一点都不觉得难受。

她侧脸,靠在他的肩膀上,低低说:大姐姐过得不好,祖母也被气病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萧子铎抱紧她,说:慢慢来,我会陪着你,一切都会变好的。

可是许多人都说,我们不能在一起。

祖母说你我门第不合,不能下嫁;大姐姐说你的母亲不会接纳我,我嫁过去只会让所有人都难做,你我的情谊最终会被现实消磨殆尽,还不如相忘于江湖。

这些都不是真正的问题。

萧子铎鼻梁埋在她发间,贪恋地感受着她的气息,老夫人的顾忌我明白,给我两年时间,我会让老夫人放心将你交给我。

谢皇后的话也是为了你好,可是,萧道所作所为,与你何干?我母亲虽然行事疯癫,但她不会错怪无辜,她会很喜欢你的。

谢玖兮的眼睛慢慢沁出泪水:真的吗?真的。

萧子铎紧紧抱着她,说,皎皎,不要订婚。

给我两年时间,我来解决这一切。

可是大姐姐说,你如果娶我,以后会面对很多麻烦。

萧子铎完全能预想到这一切,谢颖一心想让萧子锋娶谢玖兮,萧道处处防着他,生怕他和萧子锋夺权。

若是他娶了谢玖兮,无意坐实了萧道和谢颖的怀疑,他日后会永无宁日。

但那又如何,萧子铎说:如果无法和你在一起,我毕生都不会快乐,顺遂一辈子又有什么用?我唯一害怕的,只有失去你。

谢玖兮混乱了一整天的思绪忽然宁静下来,她不想像大姐姐那样嫁一个身份尊贵却一无是处的草包,也不想像二姐那样嫁一个门当户对却完全没见过面的男人,她挑来拣去终于明白,她用来衡量未来夫婿的模板,一直都是萧子铎。

她虽然还是不知道喜欢是什么,但只要想到以后每一天都会和他度过,她就对未来充满期待。

谢玖兮靠在萧子铎肩膀上,安全感倍增。

她心理上不愿意松开,但生理上胸口的痛意越来越明显,谢玖兮实在忍不下去,悄悄说:既明,你先放开,我好像有点喘不过气了。

萧子铎一听,赶紧放开她:怎么了?谢玖兮捂着心口,明明已经能自由呼吸,但心脏的痛并没有减轻。

她按着胸口蜷缩起来,说: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有点疼。

萧子铎见她竟然说心口疼,吓得不轻:你最近做什么了,怎么会心脏不舒服?你以前从没有这个毛病。

我也不知道。

谢玖兮恹恹地说,真的好疼,你帮我揉一揉。

好。

萧子铎下意识答应,伸手时猛然意识到不对,这不好吧?谢玖兮知道他喜欢的人是自己后,面对他忽然娇气了很多,气恼道:我都这么难受了,你还纠缠于好不好的?那你走吧,我不要见你了。

萧子铎赶紧认错:好,是我错了。

是这里疼吗?谢玖兮闷闷应了一声,萧子铎硬着头皮按上她左胸,努力忽略那阵绵软柔腻的手感,替她按压穴位。

两人分开后,那阵痛意慢慢减弱。

谢玖兮看萧子铎直挺挺地坐着,好心说:你这样坐着累不累?不如你上榻来揉?萧子铎手指绷紧,用尽全部的忍耐摇头:不必。

你好些了吗?萧子铎怕他再靠近今夜就没法收场了。

谢玖兮低低嗯了一声,眼皮不知不觉打架:你不要走,等我睡着了再走。

萧子铎看着她巴掌大的脸,心中盈满柔软和疼惜。

他悄悄将枕头调整到一个舒服的位置,轻声说:好,我不走。

谢玖兮累了一天一夜,最终慢慢睡着了。

萧子铎见她眉头松开,应当不再痛了,轻轻抽回手。

他刚打算起身,谢玖兮似乎感觉到动静,本能勾住他的衣摆:不要走……萧子铎心中叹息,俯身吻了吻她的唇,低声威胁:傻丫头,你要是再不松手,以后你就不得不嫁我了。

不知道谢玖兮有没有听到,她的手指微微放松,萧子铎小心把衣服从她手里扯出来,替她关好门窗,悄无声息离开。

谢玖兮直睡到巳时才醒来。

她睁开眼时,天光大亮,屏风被完全拉起来,挡住了外面的阳光,床榻前的小几上还放着一盏茶。

这一看就是萧子铎的手笔,原来昨夜的一切并不是梦。

她坐起身,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果真嗓子好受很多。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四娘子,您醒了吗?谢玖兮打起精神,说:我醒了。

祖母如何了?谢老夫人这一病缠绵许久,谢玖兮说要专心给祖母侍疾,把所有议亲的话都推了回去。

谢玖兮这样说也不全是借口,谢家郎君们要上朝应酬,谢二娘、谢三娘都已定亲,能全天守在谢老夫人身边的只剩谢玖兮。

她专心侍疾,完全不过问外界的事情,其他人见谢玖兮如此孝顺,也不好在这个当口提议亲的事。

谢玖兮两耳不闻窗外事,但外界的事却并没有消停。

那日皇帝在竹林堂忽然发疯,吓坏了不少人。

之后皇帝又召新蔡公主入宫,出来时新蔡公主莫名死了,皇帝送了一具尸体回何家,说那就是新蔡公主。

好端端的妻子进了趟宫就死了,何迈当然不肯信,但皇帝说尸体是新蔡公主,何家再怀疑也得听从。

何迈按照公主之礼将尸体下葬,然而皇帝对于姑姑的死毫无触动,反而日日在宫里寻欢作乐。

听说,他新宠一位姓谢的宫女,短短几日就被封为谢贵嫔。

谢玖兮听到皇帝封那个女子为谢贵嫔,心里甚是恶心。

她发现皇帝和山阴公主真是绝配,山阴公主对姑父不轨,皇帝更是出格,直接将姑母强抢到宫里。

皇帝干出这等罔顾人伦之事,并不觉得羞愧,反而带着谢贵嫔登上御车,大张旗鼓在建康游行。

如此行径,何迈就是个傻子也能看出不对劲。

何迈装作一无所知,十月时他假意举办新蔡公主葬礼,实际上却在私底下联络人,想要废黜皇帝,拥立晋安王刘勋为皇帝。

不知道哪里走漏了风声,十一月初三,皇帝突然率兵冲入何府,乱刀砍死了何迈。

新蔡公主的丈夫死去,她彻底成了宫中的谢贵嫔。

皇帝对谢贵嫔十分宠爱,势头直逼皇后,甚至伺候皇帝的太监说,皇帝想要废弃谢韫容,改立谢贵嫔为后。

谢贵嫔无颜面对故人,哭着推辞,皇帝才勉强打消这个念头。

谢老夫人在府中养病,听到这些话,气得大骂荒唐。

自此之后谢老夫人却像抽去了心气一样,身体迅速衰弱下来。

谢老夫人郁郁不乐,经常看着外面的飞鸟走神,不知道是不是在后悔让谢韫容当太子妃。

谢玖兮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连连催促瑶姬,让她快点打探太阳石的下落。

天气一日比一日冷,阴晦苍白的冬又来了。

但今年冬天建康城内很不太平,何家和新蔡公主府的血腥味还未散去,皇帝又召湘东王、建安王及山阳王三位王叔入宫,将他们囚于殿内殴打欺凌。

皇帝让三位王叔脱光衣服,关在笼子里像猪狗一样对待,甚至命身边随从当着建安王的面,逼污建安王的生母杨太妃。

皇帝的行为越来越疯狂,建康城中人心尽失。

入夜,萧府书房灯火高燃,一伙人披着黑斗篷悄悄离开。

等黑衣人走后,萧子锋从屏风后走出来,问道:父亲,他们所言,您觉得如何?萧道坐在书案后,沉默良久,摇头说:不可,时机未到。

如今大部分军权掌握在沈攸之手中,沈攸之不表态,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萧子锋叹气,愤愤不平道:那就任由宫里那人胡作非为吗?谢皇后何其高华,他却这般折辱,将谢老夫人气得重病不起,听说,他还意图强占谢四娘子。

宫里的事已经传遍世家,皇帝虐待他的叔叔、姑母,世家无人出面,但皇帝竟敢欺辱谢家,世家立刻群情激奋,都觉得皇帝太过分了。

皇帝年年换,但掌权的世家从未变过。

先前何迈谋划造反时,就偷偷来找过萧道,被萧道含糊过去了。

后来何迈果然事败,皇帝大肆屠杀何家,看似强势镇压了造反,然而,私底下的暗流却越发汹涌。

萧道嘴上说着忠君爱国,其实心里也觉得刘业不配那个位置。

自文帝之后,刘家再无正常人,以致于刘业这种狂躁昏聩的毛头小子都能当皇帝。

刘家气数将近,正是能者取而代之之时。

萧道内心意动,但这种事成王败寇,没有必成把握,不得走漏半点风声。

萧道沉思良久,问:谢四娘子在宫中受惊,你可曾去谢家看望过?萧子锋听明白父亲的意思,眼睛中迸发出亮光,又失望地垂下眼睛:我随母亲去过。

但谢老夫人身体状况不好,四表妹一心侍疾,无心说话。

萧道听到,十分恨铁不成钢:女子都脸皮薄,她不说话,你多去找她不就行了?萧子锋内心有苦难言:父亲,并非儿子不主动……而是四表妹深居简出,恪守闺训,儿子连她的面都见不到,便是有话也无处说。

改朝换代不是一家一族能完成的,萧道若想举大事,必须拉拢其他氏族帮忙,而联姻,无疑是最有效的结盟方法。

谢家从东晋起就把控朝堂,英雄人物来来回回,帝位几易其姓,但谢氏始终屹立不倒。

谢家在朝中的影响力无可比拟,如果能得到谢家的助力,萧道的成事把握会骤进许多。

萧道思忖着,说:改日我会宴请谢相,你和谢四娘子门当户对,年龄相仿,想来谢相也乐意看到亲上加亲。

你先回去吧,之后的事我自有安排。

萧子锋拱手,他犹豫片刻,问:父亲,二弟也到了议亲的年纪……萧子锋原本没有将萧子铎放在眼里,奈何谢玖兮对萧子铎青眼有加,小时候走得近就算了,如今三人都已长大,她似乎还和萧子铎有往来。

萧子铎这些年为了照顾半疯半傻的南阳公主,鲜少出门,坊间知道萧二郎君的人没几个。

但萧子锋莫名对萧子铎不放心,他总觉得这位二弟,并不像看到的那样简单。

萧道听到萧子铎的名字,微微怔松。

萧子铎啊……这个孩子本该是他的嫡长子,很早之前萧道就在思索他的名字。

可惜萧子铎命不好,还没出生,就注定要被剥夺一切。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萧道多年来不断告诉自己,这都是萧子铎的命。

就像人一出生有的是世家有的是庶民,萧子铎投胎成废太子遗脉,便是他的命运。

萧道说:他的婚事我会注意的。

但你才是萧家长子,尊卑有别,等忙完你的婚事,再准备他的也不迟。

萧子锋彻底放了心,给萧道行礼后退下。

他出去时,和一对男女擦肩而过。

这两人虽然穿着时兴服饰,可是两人眸光湛亮,容色照人,浑身上下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

萧子锋心中生出种怪异感,脚步不由停住,然而意外的是,对面那两人也停了下来,回身看他。

女子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似笑非笑。

她旁边那位男子目光深重,淡淡道:宁姒,我们该走了。

被称为宁姒的女子似乎看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掩唇抱住身边人的胳膊:知道了,哥哥。

那个男子最后扫了萧子锋一眼,转身离开,看他们去的方向,正是萧道书房。

萧子锋被钉在原地,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认识这两个人吗?为什么那个男子最后看他的眼神,如此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