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荷被他死死压在窗台上, 窗外的烟花在他的瞳仁里绽放,又碎成淅淅沥沥的碎片在他眼底消失。
愤怒与不甘在他瞳仁上浮现出来,谢翎下颌绷得紧紧的, 额冒青筋,呼吸都变得粗重了几分。
他看见崔荷浑身都绷紧, 知道自己的脾气吓到她了,握着她消瘦肩膀的手力道松了几分,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平复下烦躁不安的情绪。
半晌,他恢复了平静,问道:为何要和离, 我想知道原因。
崔荷别过眼去, 看到门外有弦月挂在檐下,那轮弯月无端给她一种寂寞清冷,遥远孤寂的错觉。
有凉风灌入屋内, 吹动了竹帘,发出簌簌声响,她忆起方才母亲的教诲,犹豫片刻,才把吞下去的话吐了出来。
我知道你对我们的亲事很不满意, 时刻想着远离我,闭门羹又何止前夜那一次,人心都是肉长的,磨合不来, 咱们就不要勉强, 从你骂我歪瓜裂枣的那一刻起, 我就该认清楚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过去是我太执着了,如今我放下了。
但是成亲总得满个一年半载才好和离,此次你前去松洲,时间应该是够的了。
她把话都说完了,可是谢翎却迟迟没有吭声,崔荷猜测他应该是听进去了,也许是在想给自己找个什么台阶往下走吧,大家相识一场,不管一会他要说些什么,她也不想跟他辩驳了,反正后日他就要启程,还吵什么,给自己找不痛快吗?崔荷一直垂眸不肯看谢翎,自然错过了谢翎展开的眉心。
他刚开始确实对这门婚事不太满意,可是自从看清楚自己的心意后,那些不满意全都变成了庆幸,庆幸与崔荷成了亲,省去了诸多麻烦事。
如今,鸭子到了嘴边可还能让她飞了不成?过去种种,他自认有许多做得不对的地方,可是今后每日,他都可以补偿回去。
崔荷正暗自神伤,忽然被人抬起下巴,她撞进了谢翎那双漆黑的瞳仁里。
他的眼睛比外面的黑夜还要深沉,只听见他极其认真地说道:这场婚事我很满意,你,我也很满意。
他的指尖轻轻刮擦着她下颌上的软肉,带着点酥麻的柔意窜进崔荷的脑子里,崔荷愣在原地,下意识地辩驳:谁……谁要你满意了。
不是你吗?谢翎盯着她,俊朗的面庞上藏着一点揶揄的笑意。
崔荷脸颊发烫,没骨气的软了下来,连对望的勇气都没有了。
可是你为何要走?因为要对付昌邑侯,松洲这件事若能办得好,能将他大半的爪牙剔除干净,我实在不甘心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崔荷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以为的原因,和真正的原因,完全是背道而驰的。
会很危险吗?崔荷不由担心起他来,昌邑侯此人,母亲都十分忌惮,谢翎他根基不稳,又没有靠山,此番前去,恐怕凶多吉少。
崔荷抓着谢翎的手腕,已经忘记了他们之前的不愉快,一心只记挂谢翎的安危,她的瞳仁里闪烁着的粼粼波光,让谢翎极其受用。
谢翎握住崔荷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上,故意调侃道:危险也得去,放心,为了你,我会安全回来,毕竟郡主还想着等我死后养面首呢,我怎么能让你如意。
崔荷想起之前的戏言,不由心虚地垂下眼睑,解释道: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了。
嗯,往后可休要再说这等胡话气我。
谢翎一改方才的温柔话语,语气严肃了两分。
知道了。
崔荷颔首嘟囔着回答,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明明是他来跟自己求和,怎么搞得是她的错一样!崔荷皱起眉头,朝他怒目而视,却落入他那双多情的桃花眼里,他正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眼底好似多了些什么东西,仿佛染上了业火,一沾便轻易离不得。
二人离得很近,呼吸近在咫尺,突然之间崔荷发现彼此的呼吸凌乱不堪。
最后一束焰火扶摇直上,颤颤巍巍地达到他能抵达的高度,他要再高一点,再高一点才看到阁楼里那对亲密靠近的情人。
烟花迸裂开来,一瞬的烟火四散而去,最后一点光辉照亮了阁楼里亲吻的两人,夜空里恢复了寂静,阁楼里只留下一道紧密相贴的剪影。
阁楼里是无边的黑暗,借着朦胧月色,方能看清楚彼此的模样。
窗外的月色带着朦胧光泽,谢翎将崔荷晕红的脸蛋看了个清晰,她情动时,鼻尖像是沾染了一道浓艳的粉色,水眸光泽动人,她软软的依靠在他的臂弯中,像是一朵刚被折下来的荷花,绽放开来的才最艳丽。
谢翎的手在她脸颊上肆意地抚摸着,她的肌肤如上好羊脂玉,温润光滑,令他爱不释手,唇上用了三分力,往内探测更多,深入探索中,勾出了彼此的欲念。
崔荷被他打横抱起带到屋里唯一的矮榻上,松开的一霎,崔荷脑中清明了少许,虽然这一日必然会到来,但她还是生出了几分紧张。
呼吸交错之间,轻薄的襦裙被他扯开,露出月白小衣,他的手搀扶在她的腰侧,徐徐图之。
她颤颤巍巍的问道:谢……谢翎。
谢翎收回手,抚摸着她的脸颊不由吻上去,低低的嗯了一声。
你……你第一次吗?黑夜里传来一声轻笑,他整个人卸了力道,压在她身上,但顾念着她身娇体弱便稍微撑起了一些,但紧紧贴着,他肯定地回答:第二次。
嗯?崔荷差点要把他推下去,就听到谢翎闷声回答:这是我们的第二次了。
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怨气。
崔荷忽然想起来新婚第二夜的事,她不由笑出声来,伸手揽住谢翎的脖子,认真的说道:那你这次别不行了。
一句话便让谢翎破了防备,他咬着牙扯开崔荷的裙子,身体覆了上去,他凑到崔荷的耳旁,轻咬她的耳坠,沉声道:那你瞧仔细了,我到底行不行。
穿堂风自阁楼上从容穿过,在屋里停留了片刻,听着吱吱呀呀的声音,矮榻上的身影看不真切,但有呜咽声传来,娇弱的哭泣声混杂着粗沉的呼吸声,夜风卷走了屋里的靡靡气味。
听荷院里,银杏坐在廊下眺望垂花门,绿影靠在廊柱下正在磨刀,红袖盯着医术看得有些心不在焉。
主子和金穗出去那么久了还不回来,可是路上出了什么事?银杏等不及了,还未等红袖阻止,她已经朝门外飞奔而去,恰好撞上了回屋的金穗。
金穗!郡主呢?金穗小脸微红,笑得含蓄,回答:今夜应该宿在虎鹤园了,烧些热水吧。
啊?金穗的回答有些跳跃,银杏无法理解这两者的联系,红袖笑着走过来,拍了拍银杏的小脑袋,说道:傻姑娘,夫妻宿在外面,有何不可?银杏好似懂了些,她微微侧头与金穗说道:郡主这两日不是骂姑爷骂得很厉害吗?怎么会?金穗也不便解释太多,只好含糊回答:姑爷哄好了郡主,明日你便知道了。
知道崔荷没事后,等待的四个丫鬟只留了两个候在院子里,另外两个先去歇息了。
清晨第一缕阳光升起,屋外有鸡鸣声传来。
崔荷睡得极其不安稳,意识先恢复过来,她微微眯着眼,只觉得浑身酸疼无力,她伸了伸手,触摸到被子里面残留的一点暖意。
睁开眼,看见了熟悉的罗帐顶,她回屋了?迎着晨曦走来一道高大的身影,他在榻前落座,握住她放在被衾外的素手揉了一下,问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崔荷抬头,分辨出了眼前人是谁,小脸倏地一红,昨夜他晃动的俊脸从眼前闪过,崔荷羞涩地抽回手,发现自己好似换了一件寝衣,身子也没有昨夜粘腻的感觉,她冲谢翎眨了眨眼,问道:你带我回来的?你自己回来的。
啊?她怎么可能自己回来?对上谢翎带笑的眼神,才知道自己被他耍了,当即狠狠锤了他一下,谢翎接过她的软绵小拳头,说道:今日要忙着与下属交接工作要务,明日便要启程去松洲了,夫人替我收拾一下行李。
那你今日就不回来了吗?崔荷坐起来,幽怨地看着他。
谢翎摸着她满头青丝,宽慰道:回,但是要夜里才能回,昨日耽搁了些事情,工作都堆到了今日。
好,但是你得回听荷院。
嗯,这是自然。
眼看着时间不多了,他能和崔荷讲话的时间也不多了,经过昨夜的敦伦,谢翎对崔荷亲昵了不少,压下她的后脑勺,亲了她的额头一下,有件事他想了许久,决定不要了。
阿荷,你送我的荷包不见了,可否为我绣一个,等我从松洲回来了再给我。
崔荷疑惑地从他腰身上逡巡了一遍,确实没看到她送的荷包,他真弄丢了?她有些责备地看着他,问:怎么弄丢的?谢翎闪烁其词,归宁那日,可能被路过的行人捡走了。
崔荷依稀记得那日确实挺混乱的,应该是有人从中浑水摸鱼,因此轻易原谅他了,好,再为你绣一个。
两人依依不舍了一番,谢翎起身离去,不敢再回头看,怕耽搁了时间,轻轻关上房门,对屋外伺候的金穗银杏说道:让夫人多睡一会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