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芒种终于有名分了。
虽然楚钧山是被迫的, 但还是没再啰嗦什么,把申请交了上去,第二天就带她登记领了证。
作为楚钧山的合法妻子, 沈芒种并没有得意起来, 她依旧是一副唯唯诺诺胆小卑微的样子。
从登记处出来,楚钧山又点了根烟, 烟熏火燎地盯着面前的女人, 眯着眼睛审视着她:好了,你如愿以偿了。
现在可以告诉我杏花去哪了吗?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不知道。
沈芒种被逼问了一晚上了, 没想到楚钧山就是不信她。
她也烦了,干脆扯了个谎:昨天有个当兵的来找她, 她就出去了。
我在你们家什么地位你不知道吗?你觉得她出去会跟我通气吗?等会要是她回来了你自己问啊。
楚钧山一想也是, 便没再追问什么, 跨在摩托上头也没回, 跟烟蒂一起吐出来两个字:上车。
口吻冰冷而漠然, 硬邦邦的, 一点温情都感受不到。
还不如帮她熬药的九州体贴人。
沈芒种心里当然是委屈的,可路是自己选的, 怨不得别人。
便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不甘和怨愤深深掩藏。
到了大院, 还是没见着杏花,楚钧山还有事,便没有留下来,直接去了训练场。
中午的时候, 杏花终于被人发现了, 从山上解救下来后却指证不出凶手来, 只知道捂着脸哭。
楚钧山收到消息赶回来一看,他可怜的妹子,脸都被人打肿了,左边一团淤青,右边跟个猪头一样,起码要养个十天半个月的。
他赶紧带着杏花去军医院敷药,离开的时候再次质问沈芒种:你要是跟我玩心眼知情不报,小心我收拾你!你妹妹回来了,你自己问。
沈芒种告诉自己不要气,等他走了,便把洗衣盆里他的脏衣服拎了出来,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发泄怒火。
楚钧山路上问了杏花一连串问题,最后得知,她出去之前安六合跟范文欣来过。
楚钧山到底是战场上出生入死过来的,一下子全都明白了。
他摸了摸自己裂开的嘴唇,问道:你是不是又欺负你嫂子了?什么嫂子?你居然管那个女人叫我的嫂子?杏花猛地站了起来,不服气地看着她哥。
凭什么啊,那么不要脸的女人,她才不认!楚钧山烦死了,又点了根烟:杏花,咱爹娘走得早,所以哥这些年一直惯着你,但有些事,你也要适可而止。
有的人得罪不起你知道吗?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是谁把我绑山上去了?杏花也怀疑可能是安六合,可是,那个女人不是走了吗,再说了,她那么大个官,不怕事情败露后被人举报吗?再说了,她要是真那么护着沈芒种,早干嘛去了?楚钧山自然不能告诉他妹妹安六合忙着培育作物,一直到最近才空闲下来。
大是大非面前,他还是拎得清的,安六合身上背负着千千万万百姓的口粮,他妹子在人家面前连提鞋都不配。
他琢磨了一下,问道:可你嫂子说了,你是被一个当兵的叫走的,你是不是谈恋爱了?也好,你年纪也不小了,哥也该给你张罗一门好婚事了。
你这两天好好养着,等你伤一好,我就让老周再开个联谊会,我带你一起去,好好挑个模样俊俏的。
杏花根本不知道他在胡说八道什么,还想再澄清一下,就看到她哥不耐烦地摆摆手,出去了。
楚钧山蹲在医院门口,抽了好几根烟才有了动作。
他回到指挥部问了一圈,张临渊正在沙盘演练,闻言头都没抬:旅长请假了,说是嫂子昨晚就回娘家了,没人带孩子,所以他今天得陪陪孩子,反正去年的假他都没怎么休,攒了好些天呢。
回老家了?楚钧山无奈地笑笑,这个女人,做事真的滴水不漏。
怎么,你跟嫂子有过节?张临渊直起身来看了眼门外。
楚钧山摆摆手:没有,知道他去哪儿了吗?刚才小白过来了,找了好几个桶,还管工兵连的要了好几个小铲子,说是旅长要带孩子去赶海,挖点贝壳捉点螃蟹什么的吧,南边不是留了一处观光的海滩没围大坝吗,你去那边看看吧。
张临渊说着,继续忙他的去了。
楚钧山赶紧去南岸找人。
老远就看到周中擎穿着一身白色的便装,领着三个孩子在海边闹腾呢。
看那款式,不像是部队发的,大概率是他那个万能的老婆做的。
这一瞬间,楚钧山不得不承认,那个女人是真的会笼络人心,尤其是她男人的心。
这一身裁剪得挺衬身材的,把个身材魁梧的军官衬得跟那傲立山巅的松柏似的,格外的年轻有精神。
那个周大宝也在,他媳妇一成不变地穿着大红色的衣服,天冷的时候就是大红的棉袄棉裤,天热了就是大红色的连衣裙。
真是把红色刻在了灵魂里了。
这会儿那红衣小媳妇正追在周大宝身后咯咯地笑,手里捧着一滩沙子,要往他领子里倒。
周中擎则抱着小女儿,坐在了小马扎上,脚边放着一把铁铲,旁边是挖了一半的沙坑。
蕾蕾追着小杰,手里提着一只小桶,空着的手一个劲地往桶里撩水,要洒到哥哥身上,两人围着爸爸和妹妹转了好几圈,可算是在第七圈的时候追上了,蕾蕾逮着哥哥就是一通天女散水,淋得小杰一头一脸全都是。
小杰真有点当大哥的样子了,不但不生气,还坐在地上傻乎乎地笑:坏蛋蕾蕾,哥哥身上都湿了,呜呜呜,蕾蕾欺负哥哥,哥哥好可怜。
蕾蕾还以为自家哥哥真的哭了,赶紧把水桶扔了,跑到哥哥面前帮他擦眼泪。
结果小杰压根没哭,双手捂着脸在偷笑呢。
见蕾蕾这么着急,他猛地把手松开,一把将这小妮子捞进怀里,挠她的痒痒肉。
蕾蕾惊觉上当了,一边骂坏蛋哥哥,一边咯咯咯地笑得喘不上气,还跟她爸爸告状。
周中擎也没管,只叮嘱小杰小心点,别把妹妹追到浪深的地方去。
不一会,蕾蕾实在是生气了,跟个泥鳅似的,在哥哥怀里一扭便滑了出去,爬起来提起她的小桶,又去装了点水,追在了小杰身后要报复他。
周中擎就这么噙着笑,迎着海风,悠然自得地哼起了小曲儿。
还是小白提了一句,他才发现来人了。
扭头一看,乐了:呦,老楚啊,来来来,我刚带孩子们捡了好多贝壳螃蟹还有蛏子,小白,去把煤球炉子提过来,还有那个铁架子一起搬过来吧,我们烤海鲜吃。
楚钧山找小白要了个小马扎,坐在了旁边,烟都拿出来了,想想还是没点:小安回娘家了?嗯,这不怀孕了嘛,回去给我丈母娘报个喜。
周中擎搂着子琰回过头来,见楚钧山带着玩味的笑,只当不懂他什么意思,继续装糊涂,怎么,你找我媳妇有事?没事,就是想不通,你再这么下去,快成职业奶爸了。
楚钧山可不敢在他面前说他媳妇的不是,他不想把另外半边嘴唇也给揍裂开。
他叼着没点燃的烟,看着眼前起起伏伏的海浪:手续办了,路上遇到了你小舅子,对她嘘寒问暖的,他是不是对沈芒种有想法啊?你想多了吧,我小舅子对谁都嘘寒问暖的,不然怎么攒老婆本?周中擎没好气的白了楚钧山一眼,九州看上谁也不能看上沈芒种啊。
嘘寒问暖,那不过是医者父母心,但凡是个人,看到沈芒种月子里还要那么辛苦都会不忍心的。
楚钧山一想也是,便没再提九州的事,只是看着眼前打闹的孩子们,感慨道:我要不是看她跟我的时候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我都不能要她,太随便了,婚都没离就爬我床上来了。
那你算个什么东西,ᴶˢᴳᴮᴮ她爬了你就睡?周中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楚钧山还觉得自己挺冤枉:我哪知道是真的,睡得迷迷糊糊的没看清,我真当我做梦呢。
我就不信你媳妇出差的时候你没做过梦?那你把她当成谁了?周中擎忽然警觉,当成楚翔他妈了?……楚钧山难得地沉默了,没承认也没反驳。
周中擎没好气地捶了他一拳头,没再说什么。
小白吭哧吭哧搬着东西过来,周中擎招呼了一声:大宝,别玩了,过来帮我看着海鲜。
周大宝应了一声,领着他媳妇跑过来:恋恋,过来,吃好吃的!楚钧山回头打量了这个女人一眼,忽然好奇:周大宝,你媳妇姓什么?姓迟,迟到的那个迟。
周大宝笑着把三轮车上的干净水提了过来,把螃蟹一只一只的洗了,还拿了个小刷子,刷刷上面的细沙。
楚钧山默默念了念这个名字:迟莲?不,迟恋,恋恋不舍的那个恋。
周大宝笑着把刷好的螃蟹放在铁架子上,看它还想跑,赶紧找了根绳子把它的几条腿全给捆了起来。
楚钧山没再说什么,被炉子里的热气一熏,起身躲到了周中擎那边。
他把烟塞回裤兜里,对周中擎怀里的小妮子拍了拍手:来,伯伯抱抱。
不想子琰直接扭头,抱紧了自己老爸的脖子,理都不肯理他。
逗得周中擎哈哈大笑:我说过的吧,这孩子精着呢,谁对她妈有敌意,她就给谁甩脸子。
楚钧山张了张嘴,只当周中擎是在开玩笑,调侃道:你就吹吧,我要真对她妈有敌意,你能饶过我?周中擎笑笑,不说话。
两人心知肚明,默契地岔开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