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初升, 海岛的清晨静谧中透着股不安。
小杰像往常一样,睁开眼就去八荒那里找英招。
他兴奋地推开门,到了自家舅舅面前一看, 却没有英招哥哥的踪迹。
他还以为英招去上厕所了, 便调头出去找,九州跟在他身后, 追都追不上。
结果厕所里也没有英招的身影, 小杰又去奶奶和妹妹那边找。
还是不见英招的踪迹,他慌了,扯住九州的手指头, 一个劲地摇晃:小舅舅,英招哥哥呢?他不跟我玩了吗?是不是因为我昨天抢了他的沙包, 他生气了?九州正好要喊八荒去招待所那里签保密协议, 便干脆把小杰抱了起来:不会, 我们去看看他在不在妈妈那里好不好?对哦, 妈妈呢, 我都没看见妈妈。
小杰恍然大悟, 还有妈妈呢。
安六合被敲门声吵醒,一打开门就被小杰抱住了腿, 小小的娃娃满心都是委屈,他仰望着自己的妈妈, 红红的眼眶里满是期待:妈妈,英招哥哥是不是在你这里?安六合赶紧把他抱了进来,她让九州带八荒先去办正事,签完协议再来找她。
关上门, 她蹲在地上, 握着小杰的两只小手:接下来妈妈跟小杰说的话, 小杰要保密哦,不然英招哥哥会有危险的,知道了吗?有危险?那我们去救他!小杰一派天真,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他不怕危险,他喜欢跟英招哥哥玩,妹妹太小了不能跟他一起蹦蹦跳跳,也不能陪他捡贝壳,可英招哥哥不一样,英招哥哥比他还大呢,他们能玩到一起去。
他的人生也因此变得多姿多彩,他可舍不得跟英招哥哥分开啊。
他这童真的ᴶˢᴳᴮᴮ目光让安六合很是内疚,她将他凌乱的头发梳理整齐,劝道:不可以哦,英招哥哥去执行秘密任务啦,要是让别人知道,坏蛋就会杀了英招哥哥,还会杀了周叔叔。
我们只能在这里等他们,知道吗?可是……小杰忍不住哭了,他不想看到英招哥哥出事,他也不想看到周叔叔出事,他好想去救他们。
安六合叹了口气,孩子还是太小了,很多事都理解不了,她只能把小杰搂在怀里好好哄了哄:不哭不哭,周叔叔会保护英招哥哥的,小杰要开开心心的,这样英招哥哥才能安心执行任务,知道吗?真的吗?小杰委屈地仰起小脑袋,虽然他还小,可他从妈妈的目光里读懂了一个信息,那就是无奈和伤感。
他不忍心看到妈妈出现这样的表情,只得搂住了安六合的脖子,枕在她肩上呜呜的哭:我听话,我不说,可是妈妈,你要跟我保证,英招哥哥和周叔叔都不会有事。
嗯,不会有事的。
安六合其实心里没底,但她只能欺骗小杰,顺便,也欺骗自己。
她不知道会不会出事,但是她知道,出事的可能性很大。
所以……只能听天由命了吗?她把小杰摁在怀里,亲了亲他的头发:我们一起为英招和周叔叔祈福吧。
小杰到底还是太小了,哭过闹过也就平息了下来,在自家妈妈怀里寻求了一会儿安慰,便想要回去守着妹妹。
他不想连妹妹都失去。
离开的时候,安六合叮嘱他千万不要把英招的事说出去,小杰郑重地点头,还跟安六合拉了勾。
八荒带着小杰走了,九州进来掩上门:姐,你要回老家吗?你要是想去就去吧,毕竟是七姐大喜的日子,我觉得请半天假也没什么。
不去了,有那二百块礼钱,想必她婆家也不会挑理了。
也不知道第二批人员征集她会不会来。
安六合还是决定留在岛上,万一有点什么变故,她也好应对。
岛上有船,有巡逻艇,有炮艇,有快艇,无论是哪一种,真到了需要她救场的时候都可以派上用场。
可她要是去了婚礼上,那就难脱身了。
姐妹至亲,骨肉亲情,其实不必拘泥于这一时半刻。
她想,七妹应该不会怪她的。
她都这么说了,九州也就换了个话题:姐,你跟我说实话,英招哪去了?别问。
安六合不是不信九州,而是没心情解释。
九州只得叹了口气:好吧。
对了姐,邵政委走了,他说要去找人推荐周团长当军备戍守长官,顺便回去联系赵政委,让他调一支部队去县城支援,毕竟地面上不归他们军区管。
也不知道周团长会不会有事。
走就走吧,他是大忙人,能来就不容易了。
那关厅长也走了吗?安六合知道,除了昨天定下了职位的人,其他的都得走。
不过关厅长那里她得打一声招呼,岛上她暂时走不开,但微山湖械斗的事她很是记挂在心上。
九州听了直摇头:我来的时候见他正在跟苏继善吵嘴,不知道走了没有。
安六合便出去找了找,没看到苏继善,倒是看到关厅长在气鼓鼓地叠被子。
她进去说明了来意,关厅长听罢,很是唏嘘:你真的打算拿一千个名额给他们?我说句难听的,那一带可是三个地级市的交界处,谁也管不好。
所以民风彪悍,时常为了一尺半米的地打得头破血流。
就算你好心把他们请来岛上,给他们地让他们种,可他们未必领情啊。
而且这些人真的特别不服管束,到时候跟你闹起来,你哭都没地方哭。
害,再闹还能翻天不成?安六合虽然没见过关厅长口中所谓的械斗,可农村里也常有为了地界吵嘴打架的,大多数情况都是先互相叫骂,这时候要是有管事的出来说话,一般都不会真的动手的。
而微山湖那边,估计就是因为三市交界,谁也不愿意耗费心神,所以才放任自流,野蛮生长,成了那种样子。
她是个讲道理的人,她不信这些百姓放着好日子不过独独喜欢打架。
所以她还是挺乐观的。
关厅长不免叹了口气:你啊,还是年轻,到时候请神容易送神难,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没事的,还是拜托关厅长帮我走一趟吧,一千个名额,可以根据沿湖市界的长短来分,这样免得百姓觉得不公平。
安六合一晚没睡,她算了笔账。
这个海岛面积实在是大,光靠几百个的人力量是建设不起来的。
既然已经把发展和规划的权限交给了她,那么她多招点人手过来也是合情合理的。
所以,她决定慢慢把人员扩充到五千人,八千人,一万人。
当然,这些人的管理是个问题,所以要慢慢来。
微山湖那边毕竟离得远,百姓背井离乡的去新的天地扎根,确实是件难以抉择的事情,所以她愿意给他们三个月的时间考虑。
关厅长听罢,很是佩服,但还是觉得她异想天开:你啊,总得吃几次亏才会懂得人心险恶。
行了,我帮你走这一趟,不过我不保证能招满,你也知道,从那边过来几百里地呢,谁愿意啊。
嗯,拜托关厅长了。
安六合也不能让人家白跑一趟,所以准备了一点礼物送给他。
也不是什么特别神奇的东西,就还是那些变异蔬菜的种子。
关厅长珍而重之地把东西收了,临走时叮嘱了一声:你……你跟着苏继善做事,要是他欺负你了,你可以跟我说,我虽然不能留下来,但我也是认识几个大人物的,到时候我找他们帮你主持公道。
安六合心道这关厅长还是个热心肠,自己吃了苏继善的亏,就觉得谁都会被苏继善欺负。
她笑着摆摆手:好的关厅长,一路保重。
关云龙走后,方海领着人送了早饭过来,因为昨天得了教训,所以今天的早餐看着挺朴实无华的,直到一碗粥喝了一大半,安六合才发现里面有一颗煮鸡蛋,还是剥好了的。
嘿,这个方海,聪明劲儿都用在溜须拍马上面了。
她也没什么胃口,便把煮鸡蛋捞了出来,用帕子包着,等中午的时候带回去用热水冲冲,给小杰和蕾蕾吃。
擦了擦嘴,她把饭盒拿出去,刚打开门,就被方海安排的人把饭盒接了过去:安同志,我来。
说话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一脸愁容,眉头因为常年拧着,已经留下了三道深刻的川字纹。
安六合认识她,是村里那个望门寡,名字还挺好听,叫秦红袖。
两家也算是拐弯抹角的亲戚,按辈分,秦红袖得管她叫姑奶奶。
没想到,这会儿却客客气气地喊她安同志。
她还挺意外的:红袖,方指导让你来的?嗯,他让我照顾好首长们的饮食。
安同志,你吃饱了吗?不够我再去添一点?秦红袖在村里没少受人白眼,到了岛上原本是在开荒队干活的。
没想到现在被方海指派过来当后勤人员了。
后勤倒是没有开荒辛苦,但是看她这战战兢兢的样子,也是难为她了。
安六合想想,还是问了问:你要是不愿意留在这里,就跟我开荒去吧。
方指导那里我去说,别怕。
真的吗?秦红袖如释重负,她可没见过什么世面,看到那些首长就心里发怵,说话都哆嗦。
安六合笑着拍拍她的肩膀:真的,饭盒给我吧,走,我带你去找方指导。
安六合把门锁上,正好纪娉和柳蕙兰吃了早饭过来找她,她便撒了个谎,说英招在屋里睡觉,不带着了。
纪娉和柳蕙兰也没有刨根问底,便应了一声,跟她一起出去了。
咱们岛上的组织架构既然已经定下来了,接下来上级机关是不是就会拨款子来建设海岛了?安六合正在琢磨这个事儿,她想好了,要是真有款子下来,最先要建的就是正式的民居,托儿所,以及宽敞明亮的群众食堂,还有茅厕等配套的生活设施。
至于什么政府机构,那个不急,可以先在招待所这边凑合凑合。
纪娉摇摇头:目前资金还没到位,而且上头会特派一个管账的过来,起码要等十天半个月吧。
所以这段时间,我们还是正常开荒?柳蕙兰可没下地干过活儿,她一想到自己也要加入拓荒队就有点犯难。
倒不是她懒,而是她不会。
安六合挽着她的肩膀:那就开荒嘛,体验体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以后条件好了,才不会忘本。
那你教我吧。
柳蕙兰觉得这个安同志真是个大好人,昨天送她的兰花,她已经转移到盆里摆在窗口了。
她很喜欢。
一群人边走边聊,往拓荒队去了。
路上遇到了正在往回走的华江山,臭着个脸,不知道谁ᴶˢᴳᴮᴮ又惹着他了。
见着安六合倒是给了两分好脸色,打完招呼却又开始对身边的勤务兵骂骂咧咧:你说说你,这点事都办不好!还不快去拿,没有介绍信我怎么坐车?勤务兵一个劲地保证下次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一溜小跑往招待所去了。
华江山等了一会,可算是拿到了这些重要的物件,又是一路训斥着勤务兵,往码头去了。
上了船,他立马给首都那边拍了个电报,他没空等邵政委给他女儿寄照片了,他让他的手下直接调动周中擎报请一等功的档案,他要赶紧搞清楚他的宝贝女儿看不看得上这个团长。
要是看不上,他就立马安排个亲信过来,坐镇海岛。
不然这么一个肥缺,要是落到别人手里可就悔之晚矣了。
*安六合中午下工回来,老远就听到了张银凤的声音。
这个姑娘还真是个大嗓门儿,像个翘尾巴孔雀似的扑了过来,还搂着她一个劲地喊嫂子。
腻歪得不行。
安六合好不容易才挣脱了她的怀抱,指了指后面让她排队去。
张银凤才不想排队呢,可安六合冷着一张脸,摆明了要跟她划清界限,她只好嘟嘟囔囔的,走回了队伍最后头。
心里老大的不服气。
安六合叹了口气,这刁蛮小姐真是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她哥哥一晚上没回来,她都没察觉到异常吗?没心没肺的,倒也是幸福,哎。
正想着,她的掌心忽然一热。
打饭的师傅也在叫她,她赶紧把饭盒递上去,打完饭立马离开队伍,把饭盒塞到张银凤怀里,一溜小跑,去了远处的茅厕。
关上门,摊开掌心,一道金色的文字从掌心飞出,悬浮在面前的空气里。
主人,我找到爸爸了,他刚刚受了刑,不过他不让我救他出去,他让我去盯着那些人,我去了。
对了主人,我给爸爸含了一根我的鬃毛,可以吊着一口气,你放心,他不会死的。
安六合读完,文字便消失了。
掌心的灵犀印还在,也不知道下一次传回消息要到什么时候了。
不得不说,这个消息其实是个坏消息。
因为周中擎受刑了,虽然这是必然的结果,可她还是觉得不舒服。
她无法想象,那样傲气的一个人到底会遭受什么样的折磨。
她不敢想。
只能深吸一口气,给英招回了个消息:告诉他,一定要活着,他还有一件军大衣落在我老家,他要是死了,这辈子都别想我还给他了。
还有你,记得隐身,别叫人看见。
知道了主人。
英招回得很及时,回完便追踪奸细去了。
安六合看着逐渐消散的文字,忍不住揉了揉心口,那里好像被一双手揪住了,撕挠搓揉,很是难受。
她缓了好一会儿,直到张银凤端着两个饭盒站在门口喊她,她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推开门,走到旁边的石槽那里洗了洗手,接过了食盒。
妯娌两个蹲在远处的空地上吃饭。
张银凤好奇地打量着她:嫂子,你哭了?没有啊。
安六合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她真的没哭。
张银凤不信,撇撇嘴: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嘛,宁愿自己躲在厕所哭也不肯把伤心事告诉我?你看你的眼睛,都红了。
我真没哭,眼睛里刚刚钻了小虫子。
这不春天了嘛,你看,到处都是蝴蝶和小虫。
安六合看着远处的青山,有些感慨,登岛快一个月了。
时间可真快。
昨天还挺冷的,今天放了晴,就感觉身上的棉袄厚了。
倒春寒一过去,就是草长莺飞的二月天,真好啊。
她叹了口气,继续扒拉饭菜。
咯嘣一声,又咬到了一颗砂子,差点把她牙齿给硌坏了。
她赶紧起来,跑到泔水桶那吐了嘴里的米饭。
这么下去真是遭罪,不管了,晚上就去看看温泉那里的盐角草,要是有意外收获,她就找苏继善说她要单独开灶的事儿。
她再也受不了大锅饭了,难吃不说,还总崩她的牙,疼死了。
吃完饭,秦红袖来找她一起去开荒,张银凤看着她们两个亲昵地挽着胳膊走了,气得在后面直埋怨:喂,我才是你表妹好吗?你干嘛对外人那么亲切啊。
安六合慢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那你也来拓荒队?那还是算了吧。
张银凤可不想去受罪,转身麻溜地跑了。
安六合笑笑,绕道回去找到叶春梅,把上午那枚煮鸡蛋拿了出来:妈,用开水烫一下再给孩子吃,一来干净,二来暖胃。
等我努努力,下次给你也带一个。
不用管我,我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吃不吃鸡蛋没什么的。
叶春梅可开心了,儿媳妇能干,她也沾光啊。
今天早上好多人都传开了,说安六合估计要当官了,昨晚跟首长们在船上开了好几个小时的会呢。
后来又一起去了招待所,那可是大人物的待遇啊。
叶春梅听得心里美滋滋的,这会儿见着安六合,宝贝得不行,拉着她的手这里看看那里瞧瞧,看着看着,鼻子一酸,泪水不听话地在眼眶里打转。
安六合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得劝了劝:妈,别想那么多,你就安安心心的照顾好小杰和蕾蕾,我不会不管你的。
哎,妈知道,妈都知道。
叶春梅这是想大儿子了。
要是大儿子还在多好啊,一家四口,和和美美,神仙不换呐。
可她能怎么办呢?她抹了把泪,视线落在安六合布满红印子的手背上,心疼得不行,拉着她的手直埋怨:你这孩子,别光顾着忙这忙那,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你看看你这手。
没事的妈,我这是被割人藤割了,过两天就好了。
安六合开荒的时候不会使用自己的能力,她就像每一个平凡的妇人一样,用体力劳动换取工分。
所以遇到那些难缠的植物,也会遭点罪,不过这都不是事儿,晚上去温泉泡泡应该就能好不少。
叶春梅不知道再说点什么才能表达自己对儿媳妇的心疼,只能一再劝她小心。
等安六合走了,她躲进屋里,哭了个够。
小杰不安地看着她,再看看摇篮里懵懂的妹妹,小小的男子汉,居然也叹了口气:英招哥哥在就好了,他有的是法子逗奶奶笑。
可英招毕竟不在,小杰只得暂时离开了摇篮,迈开他的小短腿,跑过去抓住了奶奶的手指头:奶奶奶奶,我想吃鱿鱼,还想吃蛏子,你帮我出去找吧。
既然是孙子有需求,叶春梅也只好停止了哭泣,振奋起来,去海边找吃的。
她不放心小杰和蕾蕾在家,思来想去,还是把他们两个带上了。
初春的日头可真好啊,海边有别的孩子在追逐嬉闹,叶春梅抱着蕾蕾,想捡海鲜还是有点困难,索性让小杰自己去捡,她就跟在旁边盯着。
海浪一下一下拍打着沙滩,人类的悲喜在浩瀚的海洋面前,似乎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叶春梅的心情逐渐平静了下来,脸上也有了笑容。
认识的老姐姐过来跟她打招呼,她也会兴致昂扬地回上几句。
老妹儿,你福气可真好啊,我是听说了,你家六合要当大官儿了。
叶春梅笑笑:你倒是耳报神多,谁告诉你的啊?就你家隔壁那个刘寡妇,她不是跟方指导手下的一个勤务兵好上了吗?她说的。
叶春梅想起来了,上次说考察团要来,也是刘寡妇先得到的消息。
倒是厉害,什么事她都能抢先一步知道呢。
不过人家既然跟勤务兵好上了,想必知道一些内部消息也是正常。
叶春梅没有放在心上,等小杰捡了一篓子的贝壳和海鲜,祖孙三个便回去了。
刚到家门口,便听远处的海面上传来了炮火的声音,吓得这些老弱幼小全都哭着嚎着往远处的拓荒队那边逃去。
安六合也听到了炮声,她赶紧站了起来。
纪娉一把扯住了她:你要做什么?我去看看就回来。
安六合握紧了左手,手心的灵犀印一点反应都没有,估计不是周中擎和英招。
那么是谁呢?张临渊?他不是去追周中擎的吗?难不成他遇上小鬼子了?想到这里,安六合赶紧挣脱了纪娉:姐姐,快去通知苏继善和孔庆详,现在岛上他们说了算,要调兵反击还是支援,都得拿个主意。
你呢?纪娉怕她出事,赶紧追了上来,不肯放她走。
安六合索性让柳蕙兰去传消息,她则扯着纪娉一起往码头跑去:我探查一下敌情,不然岛上这么多人等死吗?那你,你跑慢点,等等我。
纪娉可真是服了这个妹子了,穿这么厚还能跑这么快,跟兔子似的。
安六合跑一段停下来等一段,等两人好不容易来到了码头,那炮火交加的声音也近了。
安六合赶紧躲进自家屋里,关上门,画符,结印ᴶˢᴳᴮᴮ。
片刻后,附近海域的水藻全都跟她建立了联系,她借助这些海藻,看到了前面焦灼的战况。
还真是张临渊,不,不光是张临渊。
周中擎身边经常出现的那个营长也在,好像是姓别,火炮营的营长也在。
跟张临渊的炮艇呈掎角之势,正在围着小鬼子胖揍。
而小鬼子也很狡诈,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干脆跑到了海岛这边,想拉着岛上的人一起遭殃呢。
眼看着鬼子的炮口对准了岸边的木板房,张临渊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指令,炸船!狂轰烂炸之下,鬼子的炮还没来得及开火就被击中,连带着整艘舰船都破了个大洞,海水涌入洞口,将舰船往水里拖拽,甲板上又飞来一枚炮弹,火焰四起,哀嚎满船。
绝境之下,鬼子只得弃船跳海,拼了命地往码头游来。
眼看着最快的几个就要上岸了,安六合扫了一眼屋里,找到了离她最远的镰刀,毫不犹豫,冲了出去。
纪娉想抓住她,却根本吃不消她那格挡的一下力道,直接被安六合推到了床上,眼睁睁看着安六合扑向了鬼子。
这一刻,安六合的身影变得悲壮了起来。
纪娉甚至没有勇气去看,她下意识捂住了眼睛,内心的悲伤,泛滥成河。
完了,完了完了!安六合要被鬼子杀死了!不行,她要去救安六合!这个节骨眼上,纪娉哆哆嗦嗦的,勇气战胜了恐惧,她跳下木板床,找到了角落里的一把砍柴的砍刀握在手里,即便牙关上下打颤,也还是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冲了出去。
可是,哪里有她发挥的余地。
她刚跑到码头,便看到安六合潇洒地捅穿了一个鬼子,毫不费力地一甩,把对方甩飞出去。
噗通一声,砸在了她面前。
吓得她丢了砍刀,怪叫着又躲回木板房去了。
可怜的鬼子,本来还不至于立刻去见阎王,可这把砍刀不偏不倚,插在了他的脑袋上。
直接让他一命呜呼了。
安六合笑着夸了句姐姐你可真行,回头继续跟游过来的鬼子近身搏击。
等苏继善领着岛上的将士赶来时,安六合已经把最后一个鬼子的腿给掰断了。
她满脸是血地抬起头来,笑着看向了苏继善:我留了两个活口。
苏继善都看傻了。
即便昨晚就见识过这个女人的勇猛,可这么生撕鬼子,血屠鬼子,他还是头一回见。
他很想夸两句巾帼不让须眉,可是海风一吹,血腥味扑面而来,他便晕晕乎乎地倒在了孔庆详肩膀上。
他,晕血了。
这会儿张临渊也带着将士们回到了岸上,没想到安六合连一个鬼子都没给他们留。
一时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他看着浑身血淋淋的安六合,很是佩服:嫂,你这样会把男人全吓跑的。
那就跑吧。
安六合擦了把脸,开玩笑,她要是不把这群禽兽宰了,难不成要让他们跑到拓荒队那里大开杀戒吗?当然不能等张临渊他么来再动手了。
这不是抢功劳,这是把恶势力消灭在最开始的阶段。
张临渊无奈,劝道:岸边风大,你赶紧回去换身衣服吧。
你呢?不去救周中擎吗?安六合是非常希望多些人去县城的。
要是张临渊能去就好了,起码周中擎不是孤立无援的。
没想到,张临渊居然有些犹豫:我……我先找苏秘书复命吧,要是周中擎那边有需要,他会安排我过去的。
安六合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她很失望。
她深深地看了张临渊一眼,没说什么。
如果一个人的平步青云是靠牺牲别人达成的,那他真的可以睡得踏实吗?她不知道,反正她睡不踏实。
好在,现在她有了这份手刃鬼子的功劳,应该可以适当的邀功一下,争取一个去县城营救周中擎的机会。
转身的时候,她被脚下的尸体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张临渊想扶她,却被她嫌弃地推开了。
她没再多看他一眼,头也不回地去了招待所,找苏继善。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