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 安六合思绪纷乱,以至于别轲喊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反应。
快到招待所的时候,别轲礼貌地开口:嫂子,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我们团长无父无母的,一个人很不容易, 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都是拿命搏来的, 他这个人性子直脾气臭,不懂官场斗争,兄弟们真的不想看到他吃亏。
幸好你肯帮着劝劝, 不然我们真的没主意了。
什么,别轲眼里的周中擎不懂官场斗争?不, 他很懂。
安六合回过神来, 无奈地笑笑:你可别看低了你们团长, 其实他什么都看得门儿清。
他只是不屑去攀附权贵, 他清高, 他骄傲, 他自命不凡,不过他确实有这个底气, 也确实在贯彻他的原则,挺好的。
没想到嫂子这么看得起我们团长, 总之,还得拜托你在其他领导面前美言几句。
别轲降低了车速,招待所就在前头,时候不早了, 他也该回去了。
安六合下了车, 应道:别营长, 谢谢你信任我,你放心,我会尽力的。
别轲怪不好意思的,他也谈不上有多信任安同志,他只是病急乱投医罢了。
可现在被这顶信任的高帽子一戴,好像还挺不错的,他笑了笑:有嫂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安六合回到招待所一看,愣住了。
她走之前给杂交的盐角草喷了点灵力,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就……该怎么形容呢?这一株杂交出来的盐角草正在野蛮生长,根系扎穿了瓦盆,让瓦盆里的土全都炸裂了出去,后来又找准了地上的砖块缝隙,直接扎根在坚实的土地上了。
根据杜肯的观察,这株盐角草的根系还在疯狂向下探索新的领地,不清楚现在到底长到多长了。
这对安六合来说并不难,她可以通过地底下的木系灵力颗粒判断出根系的现状。
她很意外,这株盐角草居然在寻找地下水,根系四处蔓延到了水源附近后,便一头扎了进去。
而就在根系疯狂汲取水分的同时,这株盐角草它开花了。
开的还是那种白绿渐变色的花朵,好像是荡漾到岸边的一捧水花,青碧中透着水润的白。
花瓣一共六瓣,花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只蓝黄相间的蝴蝶,正在忙着采花授粉。
可眼前就这一株,所以蝴蝶绕了一圈,又把这粉授给了杂交盐角草。
局长,这株盐角草好像是雌雄同株的,要是没有蝴蝶,应该也可以自花授粉。
杜肯兴奋地记录起来,就是可惜,他画的画实在是难以描述。
安六合看了一眼,乐了:你的画法还挺别致。
杜肯臊得无地自容,画画真不是他的特长,他是学化学的,哪里懂这个,要不是安同志有这个记录要求,他都想不到要画下来。
现在看着记录本上扭曲的植物写真,他很羞愧,干脆用手捂住,不给安六合看了。
安六合拿起一本空白的记录本,重新画了起来,等会剪下来贴到原来的记录本上就行。
不然杜肯画的太失真了,没有办法做出合理的参考。
正忙着,安六合听杜肯说道:对了,刚刚好多人来找你,我都给你记下来了,给——说着他从一沓信纸上撕下一张递给了安六合。
安六合扫了眼,怪不得杜肯要记下来,事儿还真不少呢。
苏继善找她,说是拓荒队那边刚刚因为一条蛇引发了骚乱,有人被蛇咬了,希望她过去救人。
鉴于她本人不在,杜肯便自作主张,摘了几片五裂黄连的叶子,让跟着苏继善的医疗兵带去解毒了。
孔庆详也找她,说是华江山放了狠话,一定要把周中擎整垮,所以孔庆详希望她不要火上浇油了,还是饶了华念君吧。
秦红袖也来找她,说是那个说媒的婶子太难缠了,居然给那个勤务兵出了个馊主意,让他大半夜的钻她的房间,想跟她生米煮成熟饭,她抵抗之下把那个勤务兵砸晕了,问她该怎么办。
婆婆叶春梅也来找她,说是张家本来其乐融融的,结果今晚吃饭的时候,张临渊提了个找媒人的事,但具体看上了谁家的姑娘又不肯说。
张家父母央求叶春梅帮着一起套话,最终愣是啥也没套出来。
一直聊到了半夜三更才散场,可张家父母刚走,张临渊就又折了回来,语不惊人死不休,告诉叶春梅他看上安六合了,想让叶春梅帮忙从中撮合。
那还得了?叶春梅必然是如临大敌,先是委婉地提了安六合暂时不想找的意思,可张临渊说他愿意等;叶春梅只好说孩子还小,当妈的没法分心去谈情说爱,张临渊又说他不急,只是先定下来,可以等三年之后再说。
叶春梅最后被缠得没有办法,只好放了狠话,说不行,老雷家的儿媳妇不准改嫁,这才把张临渊气走了。
张临渊一走,叶春梅就来找安六合哭,谁想到扑了个空。
还是纪娉过来劝了好一会,她才忧心忡忡地回去了。
期间吵醒了蕾蕾,纪娉帮着换了尿戒子,热了小米粥和蛋糊糊,小妮子吃得吧嗒吧嗒的,还盯着纪娉咯咯地笑,纪娉可喜欢她了,想认蕾蕾当干女儿。
八荒和九州也来找她,一个说想英招了,一个想小杰了,所以两人一人一个,把孩子领回去睡觉了。
安六合看完满页纸的记录,只觉得头疼。
思来想去,她还是暂时没动,因为面前的盐角草生长速度太快了,错过任何一个环节的话,都有可能影响她对植物特性的判断。
加上杜肯画的素描跟狗爬的一样,她实在是不能因为这些恩恩怨怨影响了整个海岛的脱盐大计,所以她还是耐心地等了会。
不多时,这一株盐角草终于在地下结束了辛劳,舒展着枝叶,在四月盛春的夜晚,挂果了。
果实沿着主茎挂满了两侧,单株植株上一共十二颗,全都是圆润标准的球形,碧玉般的颜色,光滑剔透,凑近些可以发觉果子透着股咸甜的气息,似乎在诱人品尝,似乎又在等待鸟类或昆虫啄食,以便帮它播撒种子。
不多时,果实迅速老去,由绿转黑,随后啪的一下,籽儿和里面的盐粒一起爆裂开来。
落在地面的缝隙里,落在根系周围的土壤里,还落了几粒在窗外,几粒在她手上。
没等她做点什么,那砖头缝隙里的种子便生根发芽,长出了新的植株,这些后代同样生机勃勃,向地下水源探索过去。
等这一次的盐角草挂果的时候,安六合摘下一颗尝了尝,齁咸齁咸的,里面有大量尚未成为结晶体的盐分,咬一口,起码要喝几茶缸的水才能把那种咸涩的感觉冲淡。
她掰开另外一半,让杜肯也尝了尝,杜肯怪叫着把果肉吐了出来,随后拿着被自己咬了一口的果子:这什么味道,好像家里腌了几年忘了拿出来的咸菜帮子。
呕——杜肯扑到外面疯狂呕吐起来,因为晚饭都消化得差不多了,所以吐了半天只吐了点酸水出来。
他虚弱地回到ᴶˢᴳᴮᴮ屋里:我不行了,我得回去躺会。
地上的盐粒你帮我收集起来,这个生涩的果子我自己带回去了,回头一起化验成分。
行,你去吧。
安六合已经差不多搞清楚这批盐角草的变异方向了——喜水,能吸附水中的盐分,达到淡化水源的作用。
目前只靠那些深处的地下水没有办法进行进准的数据检测。
所以她赶在这一批盐角草的果实成熟之前,稍微控制了一下生长的速度。
随后她拿着一个小桶,一株一株地去接爆裂开的盐粒和种子。
盐粒雪白,种子黢黑,混在一起,就好像是白砂糖里掺了黑芝麻,那画面还挺离奇的。
等她以为大功告成准备去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时,没想到母株又开花了。
不光是第一株母株,第二代的也不甘落后,再次从地下水里把盐分往上面输送,主茎便是一条畅通无阻的盐分交换通道。
安六合又等了一阵子,再次接满了一桶的种子和盐粒。
第三茬紧随其后,一刻也不肯停下。
安六合恍然,还是个劳模盐角草?不把水里的盐分吸完就不肯退休养老是吧?行,那她就不等了。
她去隔壁把纪娉喊了过来,演示了一遍给纪娉看,顺便拜托她帮忙看着点蕾蕾。
等她事无巨细全部交代完了,一看,天都亮了。
干脆洗漱了一下再出去。
*清晨的四月,空气里全是草木的香气,拓荒队的积极分子已经起来去干活挣工分了。
农机队和农具队也终于有了发光发热的机会,拖拉机突突突地从远处开过来,车上载满了人,或是扛着铁锨,或是抱着钉耙,各种家伙什齐上阵,要去把一块硬邦邦的地给开垦出来。
建筑队的昼夜轮班,正在加急赶建仓库,安六合骑车经过的时候,发现苏继善这人对待工作还算认真,居然派了他的心腹书记员过来盯着现场。
至于暂时没有职位安排的方指导,则满海岛到处晃悠着,不是对这里的工作指指点点,就是对那里的百姓各种不满。
整个海岛忙碌中透着即将确定的新秩序,就像是她播种下去的变异小青菜,都在寻找着适应这片土地的生存之策。
她还是先去看了看被蛇咬伤的乡亲们,众人看到她这个大忙人终于过来了很是激动。
大多都是欢迎和期待的声音,偶尔有一两个说风凉话的,也被周围的人给压了下去。
被咬的一共三个人,都是青壮年的男劳力,这蛇还挺会挑人。
安六合检查了一遍伤口:没事,上午稍微休息休息就好了,多喝水。
你们带我去看看昨晚在哪里被咬的。
她原本是好意,想看看毒蛇出没的环境,没想到,这三个男人同时选择了沉默。
她狐疑地打量着这三个人,眼神闪躲,似乎各怀鬼胎,不会是夜里在帐篷外面搞七搞八才被咬的吧?既然不说那就算了,她的时间可宝贵着呢。
她刚刚转身要走,便有一个小媳妇过来扯住了她的袖子,带着她去了前面,隔了好远才开口道:姐姐你就不该救他们。
咱们岛上的妇女同志,大多是在婆家过不下去的,或者死了男人的,嫁不出去的,总之都是处境不好的。
这几个男人花着呢,一来就大放厥词,要温暖每一个妇女同志饱受摧残的内心。
所以你看,他们才来多久啊,已经在到处勾三搭四了。
也怪有些人不争气,被这几个畜生三言两语的一哄就着了道儿。
他们又不敢在人多的地方野,只能去后面的山窝窝里面,不被蛇咬才怪了。
原来是这样,不过倒是奇怪,毒蛇只咬了他们吗?安六合觉得不像,尤其是刚才人群里有个别妇女脸色很差。
小媳妇应道:姐姐你真是慧眼如炬,那几个小媳妇也被咬了,没敢吱声,只在半夜偷偷捡了点男人喝完后的草药渣解毒。
依我看,姐姐你得想办法把这三个狗男人弄走,不然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
行,这事我来处理。
你去把那几个被咬的小媳妇带到招待所那边,找纪娉要五裂黄连。
安六合既然来了,也就不能置之不理了。
她问了问这个小媳妇的名字,还挺朴实的,叫芒种,沈芒种,据说是父母没什么文化,想着她是芒种那天生的,便取了这么个名字。
安六合还是挺欣赏芒种的,知道是男人不安好心在先,所以把矛盾的重点都放在了这三个狗东西上,并尽力维护了那几个女同志的名誉。
思虑周全,也有胆识,把她要过来做个助手应该不错。
安六合把那三个狗男人骗了出来,说什么再带他们去喝两副汤药巩固一下,这三个狗东西居然信了,走到半路,忽然眼睛放空,身体不由自主地陷入了一种不可控制的状态。
安六合笑着回头:去吧,前两天下雨,岛上的茅厕全都满了,你们以后就负责清理茅厕里的大粪,不管刮风下雨,每天都要勤勤恳恳,给我的试验田施肥。
好的,我们这就去。
三个禽兽齐刷刷掉头,做掏粪工去了。
处理完这里的事,她又去找了找华念君。
这位娇小姐还在哭呢,眼睛都哭肿了,可把她委屈死了。
安六合走到她面前问道:还敢欺负英招吗?不敢了。
华念君心里在骂娘,嘴上却言不由衷。
安六合又问:你很想嫁人吗?那倒也不是,我就是看周中擎长得帅,我喜欢帅的。
华念君委屈地看着安六合,你要是不喜欢我接近他,我就不找他了,你饶了我吧,我的手疼死了,呜呜呜。
我有什么饶不饶你的,还不都是你自己选的路吗?安六合想做个坏人,她脑子转得快,心里涌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念头。
她蹲在华念君面前,抬手挑起她的下巴打量一番:其实你长得很漂亮,好好洗心革面做个善良的人多好。
这样,既然你喜欢长得帅的,那我就带你去看看另外一个男人。
要是合你胃口,你就去烦他。
你想好了回答我,我会帮你的手疗伤,你的眼睛肿了,我也会帮你消肿。
总之,只要你不再惹是生非,跟着我只会吃香喝辣,知道吗?知道了。
华念君苦哈哈地洗了几□□服,现在就一个念头,不让她干活就行,她可以什么都听这个坏女人的。
坏女人安六合笑着站起来,终止了让她洗衣服的指令,道:起来,我带你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给你介绍个好对象。
哦。
华念君委屈地咬了咬嘴唇,低着头,跟在了安六合身后。
学乖了。
这是安六合现在对她唯一的评价。
她指了指自行车后座:会跳上来吗?不会的话现在就爬上去,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华念君当然不会跳,她从记事起就是直接坐稳了再等哥哥姐姐载着她到处疯玩的。
这会儿自然是顺从地坐了上去,等安六合骑起来的时候,她习惯性地搂住了骑车人的腰。
安六合被她弄得很痒,想也不想就拍了她一下,吓得她立马攥住了安六合的外套,小脸苍白,惊呼出声。
安六合懒得搭理她,一路回了她存放行李的客船,又带着她去了远处一片没人的海滩。
愣着干什么?过来啊。
安六合已经踩进水里,这里的沙滩干净细腻,光脚踩上去,会微微陷入半寸,抬脚后,原地留下一个脚印子,海水瞬间涌过来,把脚印子填满。
华念君小心翼翼地脱了鞋光脚踩了进去。
她不知道的是,安六合已经在周围落下了结界,是没人看到她们的,所以她这副小心翼翼担惊受怕的样子,让安六合特别心情舒畅。
原来你还有怕的时候。
安六合泡在海水里,看着这个脸色煞白的女人。
华念君四处张望着,道:万一有巡岛的士兵看到,那我不是要嫁给他吗?你这是想害我啊。
对,我就是要介绍个士兵给你,你有意见吗?安六合有意捉弄她。
华念君立马哭了:我不要,士兵有什么好的,起码也要团级干部才配得上我吧?不然我爸的面子往哪搁。
呦,没想到啊,你还挺有追求。
一定要团级干部?安六合没脱衬衫,背对着大海,只解开了几个扣子,搓一搓身前和后背的污垢,随后又卷起袖子,边洗边说。
华念君跟着她学,也把衬衫解开了几个扣子,背对着汪洋,小心翼翼地清洗着身体。
天气到底是热了,她连着几天不洗澡,身上都馊了,是该好好洗洗的。
可她不太会水,还是本能地往安六合身边靠了靠:当然啊,不是团级干部我不会考虑的,我爸也不会答应的。
你看我哥,娶的是沈市军区司令的女儿,我姐,嫁的是广市司令的小儿子。
要不是看在周中擎前途无量,我爸都不ᴶˢᴳᴮᴮ会退而求其次,让我来找一个团级干部相亲。
安六合心里有底了,这不巧了吗,张临渊就是团级干部呀。
张临渊也帅啊。
所以她不介意做个红娘呢。
她哄着华念君,道:也对,一家子都是大官儿,就你低嫁了也确实说不过去。
不过团级干部也是要分人的,有的人年纪轻轻就爬到了这个位置,将来肯定是做司令做首长的料子。
有的人看着风光,其实年纪不小了。
你爸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吗?年纪?你是说周中擎快三十了吗?那倒也是哦,可我没见过比他更年轻的团级干部啊。
华念君现在收敛多了,说话都会思考一下再开口。
想必是在斟酌用词。
安六合洗完了,上岸躲到石壁后面换了衣服:谁说没有,我们海岛的张政委可年轻了,还不到二十五呢。
你想想,这不是比周中擎更加前途无量吗?你洗快点,我带你去见他。
真的假的啊?不到二十五就能当政委了啊!华念君心动了,虽然周中擎是不错,可要是有更好的,她也不会傻吊在一棵树上啊。
最关键的是周中擎还带了个野孩子,还骂她,气死她了。
想到这里,她赶紧搓了搓身上,问道:你说的那个张政委,他结过婚吗?不会也有孩子吧?当然没有啊,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嘛,又要在部队打拼晋升,又要结婚生子养儿育女,哪里忙得过来。
你放心,我给你介绍的这个,是个连对象都没谈过的大小伙子,人也俊,比姑娘还俊。
安六合卖力地夸了张临渊一番。
把华念君说得心花怒放。
她洗完澡赶紧上了岸,对着安六合伸出了双手:帮帮忙,我听苏书记说了,你有大神通在身上,我以后不惹你了,这次你就原谅我一回吧。
安六合恍然,怪不得今天的华念君这么听话,原来是苏继善工作做到位了。
想想也是,娇小姐怎么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改邪归正呢,那必然是有她无法战胜的邪恶力量,让她不得不屈服啊。
算了,管她是真心悔改还是迫于形势,总归以后别找周中擎的麻烦就好。
她在华念君手上轻轻一抚,又揉了揉她红肿的双眼,随后便撤了结界,带她相亲去了。
这会儿的张临渊正在跟他的爸妈斗法。
他爸其实没多少意见,问就是一句话:你管儿子喜欢的是谁呢,总归是儿子娶媳妇,你这个当妈的在这瞎掺和什么。
可李月娥不依啊,她很好奇,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让她儿子不惜亲自给她下跪,让她去说媒。
她倒是纳了闷儿了,指着跪地不起的张临渊,骂道:你今天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老娘就绝不答应给你上门提亲!张银凤在旁边急得直跺脚,想劝自家妈妈,却总是被一句你个姑娘家懂什么呛得没口开。
想劝劝自家爸爸,可自家爸爸惧内,虽然有自己的立场,可他摄于老婆的淫威,并不敢据理力争。
这就导致安六合过来的时候,听到的便是李月娥哭天抢地的喊叫声。
她从容地看了眼营帐外的士兵:麻烦你跟你们政委说一下,华少将的千金来了。
士兵认识安六合,可不认识华念君,闻言打量了一眼,但见安同志身侧的这位穿得确实不俗,光是那毛衣上的羊毛线,就是少见的好料子。
便赶紧进去通报了一声。
里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李月娥赶紧整理了一下仪容,试图把地上的张临渊拉起来。
可张临渊赖在地上死活不动。
李月娥只好叫上她男人一起出来了。
见着安六合的时候,连个正眼都没有,倒是对旁边的华念君自来熟得很。
她可是行走的老生姜,一眼看出来华念君身份不一般,便拉着华念君的手,夸道:呦,这怕不是仙女儿下凡了吧,我老太婆还有这样的福气呢。
真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华念君又恰恰是需要人捧着供着的小祖宗,听到这话当然只觉相见恨晚,任由李月娥搂着她的胳膊进了营帐里面。
到了里面一看,华念君便两眼一亮。
哎呀,这个张政委可真白净啊,不像那个周中擎,虽然也是帅气的,可晒得太黑了,像个野人一样。
华念君瞬间动了心,她松开李月娥,蹲在张临渊面前,双手握着他的肩膀:你就是安同志说的张政委吧?我还以为她骗我呢,没想到你真是一表人才。
你多大了?我看看咱俩属相犯冲不?张临渊蹙眉,这几天他养伤不怎么出去走动,确实不认识华念君。
但刚刚小兵已经说明了她的身份,张临渊不傻,自然知道她老子惹不起。
可他还是不耐烦地推开了华念君,声音冷得很:别碰我!李月娥赶忙过来打圆场:哎呀,我的祖宗哎,你身上有伤不会好好跟人家姑娘说嘛,看把人家姑娘吓的。
李月娥赶紧卷起张临渊的袖子,假借查看伤口,给华念君看了看他那一身的伤。
华念君倒吸一口凉气,不由得夸赞道:怪不得张政委这么年轻有为,这都是刀枪火海里拼出来的吧?太不容易了。
要么说李月娥喜欢她呢,听着这话,浑身舒服。
她赶紧跟华念君吹嘘起来,自己这个儿子多么多么认真勤勉,多么多么有勇有谋。
当初我还不肯让他来开荒,没想到是我老婆子见识短了,这才来了不到三个月,都升到团级干部了,我这心里啊,真是为我这宝贝儿子感到骄傲啊。
李月娥还是个戏精,说着说着便抹起泪来了。
华念君觉得跟她很投缘,两人便你一句我一句地夸赞起来,这个夸张临渊玉树临风,那个夸华念君沉鱼落雁。
这个夸张临渊气度不凡,那个夸华念君通身的贵气。
直夸得连张红星都听不下去了。
他赶紧出去,招呼招呼安六合。
没想到,人家早就走了,倒是他那个女儿,跟个跟屁虫一样黏在后头,嫂子长嫂子短的。
张红星很是愧疚,看来人家是来保媒的,可惜他家那个蠢婆娘,把媒人冷落在外面,连口茶都没请人家进屋喝两口。
还好他闺女有眼力见儿。
张红星站在门口看了会,见张银凤跳上了安六合的自行车,这才松了口气。
安六合没想到一次解决了两个大麻烦,心里正乐着呢,所以张银凤的叽叽喳喳倒是成了一种趣味。
她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应两句。
后来听说张银凤的妈妈想把她说给天晴天朗兄弟俩,安六合还跟着夸了一句:我瞧着不错,你可以考虑看看嘛。
不是吧嫂,我姑可是旁敲侧击过我了,说天晴天朗都是给你留的,只有你挑剩下来的才能给我呢。
我倒是对这哥俩没什么非要不可的想法,就是我姑说话太气人了,搞得好像我是个捡破烂的。
张银凤嘀嘀咕咕,老大的不满。
安六合便问她:那你有没有看得上的?我帮你保媒去,到时候你们要是成了,你就不用理会老一辈的无理取闹了。
至于天晴天朗你要是看上了也尽管去谈,我是没办法把小叔子当丈夫看待的,也就是应付应付老人家,能拖几天是几天吧。
我就知道!嫂,你看起来在长辈面前挺顺从的,其实主意大着呢。
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这样吧,你要是有瞧着不错的人选,你可以介绍给我,我处处看,万一成了呢。
反正农机队的那些我是厌了烦了,不想再找他们玩儿了。
张银凤已经看透了,那群大老粗太无趣了,除了会拍她马屁啥也不是。
无趣的灵魂,在一起过一辈子很折磨人的。
安六合倒是有几个合适的人选,她应道:那你今晚两点到码头等我,我带你看看岛上英俊的士官们。
好啊,那我今天就跟着你吧。
张银凤也想搂安六合的腰,叫她一个巴掌拍老实了,只敢抓着她的外套,不敢上手了。
安六合失笑,这张银凤虽然也是个刁蛮小姐,可瞧着并没有什么坏心思,比华念君好多了。
她要给张银凤介绍,肯定就介绍个好的。
白焰生虽然遇到鬼子的问题就容易失去理智,但其实人不坏,危难关头也会挺身而出,比张临渊强。
别轲更是个外冷内热的性情中人,是周中擎那一挂的,虽然脸上有点狰狞的疤痕,但是对男人来说,这反而是一种荣誉,一种骄傲。
至于李兴邦,虽然没有这两个突出,但是做事细心周到,很稳当,也不失为一个潜在的优质对象。
总之,今晚交接班的时候,她就带张银凤看看,姑娘家的心思她懒得猜,到时候看上哪个她就找哪个说媒。
不过政委的妹妹听着是根高枝儿,可张银凤自己好像没有拿得出手的优点。
安六合到了木板房那里停下车,问道:你有什么特长ᴶˢᴳᴮᴮ吗?要不你跟着七星,去做个幼儿园老师?可我没上过师范哎。
张银凤有些懊恼了,小时候贪玩,少女时代更是对学习不感兴趣,现在让她当老师,很容易误人子弟。
安六合笑笑:反正岛上现在什么都缺,正式的老师也没有几个,你可以当个生活上的老师嘛,就带着那些小孩疯玩,看着他们别乱跑,这总可以的吧?到时候我给你说媒,人家问我,我也好有个说法嘛。
唔,那倒是不错,我最精通的就是玩儿了!张银凤兴奋地拍手,这事就这么定了。
安六合笑着让她自己玩一会去,走的时候再喊她。
随后进了屋子,看到了愁眉不展的叶春梅。
脸上的笑意淡去,安六合走到床边坐下:妈,你又哭了?叶春梅赶紧拿帕子擦了擦,勉强挤出一个苦涩的笑:没有,刚出去晒被子,风沙迷了眼。
妈,张临渊的事我知道了,你放心,我跟他是不可能的。
我刚把华少将的女儿介绍给他了,他妈妈最是个拜高踩低的,有了这根高枝还不是死死地抓着不放?你就放心吧,我不会跟张家纠缠不清的。
对于这种严肃的话题,安六合并不想打马虎眼,干脆就跟叶春梅开门见山了。
可叶春梅顾虑的并不只是张临渊。
她握住安六合的手,拉到自己腿上,反复摩挲着。
布满老茧的手,磨得安六合生疼,不过她并没有挣脱,她知道叶春梅心里难受。
尤其是看到岛上那么多鲜活的士兵和军官,就很容易想到天人永隔的大儿子。
她耐心地等着,等她开口。
叶春梅琢磨了好一会,眼眶不自觉地又红了。
她看着安六合,认真道:张家那边肯定成不了,虽然出了五服,可两家关系很近,当初张临渊参军还是雷凯举荐的,于情于理,他都不该惦记自己表哥的女人。
我骂了他,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恨我,可我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我就是担心,担心那个周中擎。
你昨晚……昨晚那个唐红军都告诉我了,你被周中擎手下的人叫走了。
大晚上的,你一个女人家去找他做什么我也不好过问,可妈就问你一句,你……你能不能考虑考虑天晴和天朗?他们是孩子的亲叔叔,无论如何都不会亏待小杰和蕾蕾的。
好孩子,妈已经白发人送黑发人了,你能不能成全了妈的一片苦心,妈求你了。
说着,叶春梅就要给安六合下跪。
吓得安六合赶紧扶着她,她却死活不肯起来,最终婆媳两个相对着跪在地上,两双眼睛全都红了。
安六合沉默了片刻,总觉得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只得试图打消婆婆的这个念头:妈,你总觉得我再找一个会亏待了小杰和蕾蕾,你这样想,我很难过。
先不说我到底会不会重找,就算找了,难道我就不是孩子的亲妈了?他们是我身上的肉啊,我怎么会允许别人欺负他们呢?妈,你年纪大了,好好含饴弄孙就是了,不要总想那些有的没的,都没影子的事儿,你说你急什么?你不要骗我,你跟那个周团长走得很近,我也是女人,我懂的。
我要不是看两个孩子可怜,也不会厚颜无耻给你提这么个要求。
好孩子,妈没有几年可以活了,你就答应妈吧,天晴外向,热情活泼,过年的时候多少人说媒我都没答应;天朗是闷了点,可他一肚子的墨水,将来少不得也是个栋梁之材。
你随便挑,哪怕两个都给你妈也愿意,只求你别给孩子找外人做后爸,靠不住的,孩子不是男人的亲骨肉,谁会真心待他们啊。
叶春梅老泪纵横,她豁出去了,大不了两个儿子都当筹码好了,她不在乎,她就是不想看到小杰和蕾蕾受苦。
安六合实在是觉得婆婆有点无理取闹了:妈,你胡说什么呢,你把天晴和天朗当什么了?他们也是你的儿子啊,你就不希望他们有自己的幸福有自己的人生吗?妈,这事我不答应,我不能这么自私,你也不可以。
你别再逼我了,我做不到。
六合!眼看着安六合站起来想走,叶春梅只得抱住了她的腿,妈都给你跪下了,你就不能体谅体谅妈的一片苦心吗?妈!安六合不能挣脱,怕用力伤到了老人家,只得蹲在地上,试图讲道理。
可叶春梅忽然攥住了她的手腕,脸色也变得冷漠起来,她质问道: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看上那个周团长了!他有什么好的?鳏夫不说,还带个孩子!妈,你先起来。
安六合快被磨得没耐心了,她现在很后悔,早知这样,就不带婆婆过来了,自己累点苦点,也好过受人胁迫。
可现在说这些也是晚了。
她没有办法接受婆婆的道德绑架,却又不能真的跟老人家撕破脸。
只得转移话题:我不是说了吗,三年之内我不会找的,你快起来。
不行,你答应我,你不会再跟那个周中擎走得太近,不然我就不起来。
叶春梅算是看出来了,别的问题安六合都是正面回答,可到了周中擎的事上她就遮遮掩掩。
她也不是傻子,她全都明白了!气头上质问道:你是不是嫌弃天晴和天朗不是大官?可大官再好,能对你的孩子好吗?得,又绕回去了。
安六合叹了口气,不啰嗦了:妈,马上就要发洪水了,我很忙的,你要真是为孩子好,不如赶紧回去看看爸一个人在家有没有提前做好抗洪抢险的准备。
孩子已经没了爸爸,不能再没有爷爷对不对?你好好想想,我先去忙了。
对了妈,我给爸准备了应付饥荒的救急粮,你要是回去,记得找我去拿。
叶春梅不信,不信什么洪水,她还是认为安六合在转移话题,顾左右而言他。
她直接站了起来,既然下跪都没用,那就让天晴天朗跟着安六合,形影不离的,看她还怎么找那个姓周的。
她气鼓鼓地去找两个儿子,没想到却挨了一顿数落。
天晴作为兄弟俩的代表,把话彻底说死了:妈,你就别瞎张罗了,我和天朗已经有意中人了,过两天就带家里去给您瞅瞅。
至于嫂子嘛,我们哥俩实在是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再说了,难道你只要小杰和蕾蕾,就不要别的孙子孙女了?叶春梅一听,傻眼了:什么别的孙子孙女?你们两个混小子做什么了?雷天晴不说话,天朗则嘀咕了一句:还能做什么?叶春梅受惊过度,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最后失魂落魄地回去了。
等她一走,雷天晴和雷天朗就去找到了沈芒种,再次商量起来演戏的事儿。
沈芒种刚带那三个小媳妇喝了草药,这会儿正领着她们往回走。
她看着雷天晴,乐了:哎你们兄弟俩真奇怪,居然抢着当冤大头?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陪你演戏可以,可要是你妈气头上欺负我这几个姐妹,我是要找你们算账的。
放心吧,我妈就是一根筋,钻牛角尖了,只要她看到我们有了对象,就不会再逼迫我们嫂嫂了。
芒种,你问问她们辛苦费要多少,我们哥俩也好提前准备着。
雷天晴也是听说了昨晚毒蛇的事才计上心头。
反正这几个小媳妇要么离了要么在守寡,现在被男人骗了要面临怀孕的风险,索性配合他们演一场戏吧。
他们商量好价格,晚上便领着两个愿意演戏的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明天应该还是下午三点更。
今天我被公交车+出租车全体背刺了。
我们市区出了两个病例,我问了防疫站的人,说大路是通的,这才放心在站台等车。
结果公交居然不出车了,手机软件也打不到车,但是站台上根本没有通知,我和一对中年夫妻在风雨里等了两个多小时。
快到九点的时候人家瞅着时间来不及了,就走了,剩我一个人又等了半个多小时,最后走了两三公里去最大的站台等,还是没等到。
快十点的时候,我在往回走,意外遇到了一个从医院过来的出粗车,这才去成了医院。
明明我六点就起来了,明明我算好了时间,十点肯定能从医院折返了,结果我到中午十二点才回来,还因为起大早和晕车直接趴了。
我恨新冠,也恨咬人的猫,第一次咬我的时候就该跟它分手了,第二次咬得我血流如注,要不是骨头挡着,伤口还要再深陷一些,现在几处伤口全都化脓了(伤口太深,机器清洗不到),码字要翘着兰花指,那叫一个惨。
我养猫二十几年了,第一次碰到性格这么恶劣的猫,还是个不到三个月的小猫,我真的很喜欢它的,黑溜溜的可好看了,但我现在开始怀疑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