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回答对于张临渊而言, 无疑于是万箭穿心。
他定定地看着安六合,醋意翻涌,红了眼眶。
视线下移, 落在两人紧紧相扣的十指上, 更是让他的心像是被锯条拉扯着,火辣辣的疼。
似乎是不死心, 他追问道:是这样吗?他是你的男人了?安六合亲昵地贴在了周中擎的胳膊上, 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她微笑着答道:是啊,他丧妻我守寡, 不是正好吗?怎么,你想帮我们保媒吗?也好, 我正跟他商量这个事呢, 总归要走流程, 请媒人, 合八字, 看黄道吉日, 办婚礼,一样都不能少。
你要是愿意保媒, 我们倒是不用再找其他人了。
我不愿意!张临渊愤恨地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营地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把张银凤都给吓哭了。
安慰了他半天,才知道安六合有了意中人,都跟人在山洞里私会了。
张银凤听得一愣一愣的,随即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恍恍惚惚地看着她这个气急败坏的大哥。
缓了好一会, 张银凤才开口:那你怎么办?你还惦记着她吗?还是非她不可吗?你要是不想撒手, 我就再去帮你说说情?不用了。
张临渊原本抓着一只搪瓷杯子准备砸了。
可他还是慢慢把手放了下来。
他把茶缸子好端端放在了桌子上。
这个月他已经摔坏了五六个茶缸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除了让自己痛彻心扉,对别人一点影响都没有。
更不能让安六合知道自己到底有多重视她。
他好蠢。
蠢到无药可救的蠢。
他不该这么自暴自弃,他该学着周中擎,时时刻刻往她面前凑,抓住一切机会表现自己。
他忽然站了起来:从今天开始,不准你再去找她!哥,你想通了?张银凤看着他这个一惊一乍的哥,已经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了。
张临渊没有说话,而是赶紧出了营帐,把今天的正事处理了去。
因为他退回营长的位置,所以白焰生便也跟着降级了,成为了一个副营长。
现在,他把接下来几天分属于他们营部的巡岛任务一一安排好,随后便装作没事儿人一样,找到几个带了小孩的百姓,向他们学习哄孩子的法子去了。
半个小时后,他成功从老乡手里买来一只拨浪鼓,一只口风琴,以及一只花环。
又去山野里找了些野草野花,自己动手,编了一只竹蜻蜓,一只竹叶蚱蜢,最后又折了两个小船,缝了个沙包。
一口气准备完,他这才安心吃饭去了,等明天他就去哄哄那几个小孩,多找些机会接近安六合。
*安六合从山洞出来的时候,很有些唏ᴶˢᴳᴮᴮ嘘。
她都进了山洞快十天了,也不知道四哥来了没有。
不过,她可没白折腾,她培育出来了一种特级土豆,一个月就可以成熟,还培育出来了特级水稻,着重强化了对洪涝灾害的抗性,以及抗倒伏的能力。
沿海地区容易遭受台风的侵袭,既然夏粮绝收了,那就只能在水稻上多多努力了。
她一次准备了一百万亩的种子,成长周期比普通的水稻缩短了半个月,产量预测可以达到亩产一千二百斤。
相较于目前连城亩产八百斤的产量来说,已经是质的飞跃。
不过这只是她初步测来的数据,实际产量还要等播种下去才知道。
好在现在雨停了,虽然天还是阴沉沉的,可岛上的积水总算是有了消退的迹象。
两人同行到半路就分开了,周中擎被吕国豪抓了个正着,要跟他比试。
原本周中擎是不答应的,可那吕国豪倒是个眼睛尖的,当即臊了他一句:怎么?忙着追老婆,连正业都不顾了?你小子不会是想因噎废食吧?我可提醒你,你要不是个团长,你看人家女同志还愿意跟你好不?这话不光在臊周中擎,也在臊安六合。
周中擎倒是脸皮厚,可安六合脸皮薄啊,赶紧把人往吕国豪身边推:你快去吧,我自己回去一样的。
那你走慢点,路上泥泞,小心滑倒。
周中擎不放心得很,总想把她送到招待所才离开。
毕竟,她都默认他是她男人了,是男人就该送自己的女人回家,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嘛!他这么依依不舍的,让一旁的吕国豪又来劲了,直接用上了激将法:我说,你到底行不行啊?你该不会是怕我了吧?我可跟你说,明年建国十五周年,要举办全军大比武的,你要是再这么儿女情长下去,怕是连决赛圈都进不去了,到时候拿什么在你心上人面前逞威风,嗯?你总不想看她对着别的男人赞不绝口吧?一句话直接戳到了周中擎的肺管子,再也不耽误了,凶神恶煞地白了吕国豪一眼:闭嘴!随后转身,跟他一起回营地去了。
走出去了好远,还不忘回头看一看安六合有没有摔倒。
那吕国豪看得直乐:我就说嘛,诸葛鸣和别轲怎么整天缠着我,原来是给你小子创造机会呢。
你小子眼光倒是不错,这俏寡妇就是风骚娇媚。
怎么样,跟人家私会了十来天了,吃到嘴里了吗?这问的什么屁话?周中擎直接搡了吕国豪一把:放尊重点!再让我听到你编排她,小心你的狗命!吕国豪被骂得一愣:好家伙,这就护上了?不过是个寡妇而已嘛,男人追寡妇,十个有九个都是图色占便宜,你要不是为了这个,你会花这么长时间去跟她黏糊?装什么清高呢?这话极其轻浮,也特别不尊重人,更是把一个女人的苦难当做笑话在消遣。
气得周中擎直接揪住了吕国豪的衣领子,一个过肩摔把人摁在了地上,膝盖顶着他的心口,虎口卡着他的脖子,杀气将眸子染成血色。
他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地发出了警告:想死?老子不介意给你制造一点意外。
你……你松手。
吕国豪没想到这老虎的屁股居然摸不得,盛怒之下,压得他都快喘不过气起来了。
他只能双手扣住了周中擎的手腕,试图为自己赢得一丝的喘息之机。
可周中擎却铁了心要他认错,不然就绝不肯轻易罢休。
他甚至加大了手中的力度,痛得吕国豪已经开始翻白眼了,还是诸葛鸣听到动静,赶紧过来拉开了周中擎:你干什么呢?疯了吧你!我不过是给他点教训,你怕什么!周中擎没好气地搡开了诸葛鸣,又要收拾吕国豪。
吓得吕国豪赶紧连滚带爬地往后面山坡上躲。
一不小心,撞到了正在嘘嘘的别轲,差点被尿一身。
眼看着周中擎又要追过来教训他,情急之下,吕国豪只好找别轲救命。
别营长,快,快帮我挡一挡你们团长,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他就要弄死我,这也太不讲人情了。
吕国豪想想还是有点后怕。
上次跟周中擎还能打得有来有回,这使得他低估了周中擎的爆发力。
没想到今天惹毛了这头老虎,差点就把小命交代了。
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别轲赶紧回去问了问到底怎么回事,等他从诸葛鸣口中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只得赶紧回去劝吕国豪:你啊,你这是自己找死呢。
我家团长最是洁身自好,怎么可能是图色图便宜才去接近安同志?你这不是在侮辱他的人格吗?还有人家安同志,寡妇怎么了?人家为了海岛为了百姓不知道做了多少贡献,你怎么可以这样诋毁人家。
我劝你还是给我家团长道歉去吧,不然以后见面了还是要收拾你。
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我跟他是一条心的,我既拦不住他也不想拦他。
实在是你太过分了知道吗?我哪知道他不是玩玩人家女同志的。
我这不是活跃一下气氛,随便开了个玩笑嘛。
吕国豪还觉得自己无辜呢。
别轲都懒得再跟他废话了,只问他:你道不道歉?你不道歉你肯定待不下去了。
开什么玩笑,他家团长有勇有谋,真想弄死一个人的话,有的是法子神不知鬼不觉的。
他只是为人正直,不屑于做这些卑鄙的事而已。
可真被逼急眼了,还是会放弃原则,做一个恶人的。
这个吕国豪,真是不知死活。
吕国豪才不信周中擎有那么大的能量让他待不下去呢。
不过这道歉还是要道的,毕竟他刚来,还没有站稳脚跟呢,要是真的跟周中擎闹开了,到时候他肯定会被边缘化。
便强忍着怒火,咽下了这挨打的羞耻,找周中擎道歉去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不急,以后有的是机会报复回去。
周中擎听着他言不由心的话,冷笑一声:嘴上说得好听,心里早就把我大卸八块了吧?没有没有,怎么会呢,是我唐突了,没想到你对安同志是真心的。
吕国豪笑得尽可能真诚。
可落在周中擎眼里,那就是虚伪的假笑。
他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不用勉强自己演戏,我知道,你心里正想着怎么报仇雪恨呢。
没关系,你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我不急,我等着。
至于安六合,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但凡你敢对她和她的孩子有什么歹念,我一定弄死你!吕国豪离开周中擎的营帐后很是气闷,站在海滩上散了好一会心。
回来的时候,没想到诸葛鸣和别轲都等在了他的营帐里。
这两个人都怕他嫉恨周中擎,正想着法子安抚他呢。
一个给他带了酒,一个带了一盘难解的棋局,磨着他一直闹到了后半夜才走。
这都是后话了。
*且说安六合这边,刚到招待所门外,就听到了安四海的声音。
安四海生得非常孔武有力,这要是搁古代,那就是个打铁的铁匠。
搁现代也没差,他在首钢虽然只是个技术员,但是那大块头往那一杵,还真没几个人敢轻视他。
他不光高,他还壮,虽然个头不到一米九,比周中擎矮了一点点,可体重却直奔一百八去了。
而周中擎一米九几的个头,体重不过才一百五十多点。
可见安四海是往横向发展了一些的。
加上他眼睛大如铜铃,又长着一对粗狂浓黑的眉毛,整个人更是给人一种粗野武夫的感觉。
一开口,那就是中气十足的浑厚男低音:六妹怎么还不回来,她要再不来,我就去找她!宁华夏细声细语地安抚他:你六妹忙着呢,等她张罗好了肯定就来了。
都两个孩子的爸了,怎么还这么急躁。
你给我回来,不准去打扰她!妈,我这不是想我妹子了嘛。
你倒是跟我说说,她怎么就成了这个局长那个所长的,听说还有好多的厉害本事,我这个当哥的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呢?安四海虽然是个急脾气,可老妈发话了,他还是老老实实坐在了小板凳上。
就算是坐着,也还是像一大截木桩子,背影雄伟而壮实。
安六合默默地摆了摆手,让唐红军不要声张,随即静静地走到门口,含笑看着她这个虎里虎气的四哥。
她的到来吸引了屋里一众亲眷的目光,倒是安四海,因为背对着门口,反而没有注意到她。
等他发现其他人都在往门口张望的时候,这才跟着回头看了眼。
这一看,眼泪哗的一下就出来了:我可怜的六妹,怎么瘦成这样了。
粗糙的汉子其实心思细腻,是家里脾气最急躁但也是最爱掉眼泪的。
他站起来,把安六合拽到面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没忍住,又哭了:好妹子,这半年来没少受委屈吧?别怕,ᴶˢᴳᴮᴮ哥来给你撑腰!四哥,你还是老样子,真好。
安六合开心地挽着安四海的胳膊,像小时候那样,紧紧地依偎着。
安四海揉了揉她的脑袋,把泪水逼退:我当然是老样子,我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怎么变,倒是你跟七星两个,越来越漂亮了,八荒和九州也越发懂事了。
我这来了几天,也观察了几天,他们做事越发上道了,都是咱爸咱妈教得好。
宁华夏就知道这小子嘴巴甜,被夸得眉开眼笑的,也站起来,让四儿媳去跟小姑子说说话:秀华,你也别光顾着跟香芹说话了,快跟你妹妹打个招呼。
李秀华真是跟何香芹有说不完的话,闻言赶紧松开,走过来把带回来的礼物拿给了安六合:我们听说你认了个干儿子,所以给英招也准备了一份,你看看,可还喜欢。
准备的都是她亲手绣的一些贴身衣物,孩子们的是清一色的三件大红色肚兜。
英招的是一只憨态可掬的胖京巴,因为按照安六合说的年龄推算,英招属狗,京巴穿金戴银相当贵气,连项圈都是珍珠的。
小杰的是一只吃得腮帮子鼓鼓的老鼠,身边的地上还洒满了谷物。
蕾蕾的则是一只胖头胖脑的小老虎,爪子底下摁着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羊羔。
至于送给安六合的,则是一块湖水绿的手帕,上面绣着青翠的草地,草地上躺着一只懒洋洋晒太阳的兔子。
兔子身后的窝里,趴着的不是小兔子,而是上面那三只小狗小老鼠和小老虎。
看起来非常滑稽,却又意外的和谐。
安六合很是喜欢,眼中带泪,抱着李秀华呜呜地喊了声谢谢四嫂。
李秀华拍了拍她的后背,宽慰道:你喜欢就好。
宁华夏瞧着时候不早了,该吃饭了,便领着一大家子往食堂那边走去。
因为安六合要招待家里人,所以要给食堂补交伙食费。
她找方海登记的时候,方海格外的殷勤。
甚至几次想把她递过来的钱给推回去,最后是她坚持,方海才勉为其难收下了。
等安六合离开了,方海脸上的笑瞬间不见了。
他叹了口气,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就那几盆破草药,给她就是了。
现在好了,人家什么都跟他算得请清楚楚,就算他想走安六合的关系,给自己贿赂个肥差也是不可能了。
至于苏继善那里。
嘿,这个老东西,贼精贼精的,知道他心思不正,就找各种借口敷衍他。
今天忙,明天累,后天不见人。
终究不肯应他。
不过……方海沉住气,还是跟着去了食堂那边看看。
他可是听说过这个安四海的大名的,是个臭铁匠,脾气贼臭的那种。
他要是找到机会激一激安四海,弄些错处在手里拿捏住安四海,说不定安六合就肯帮忙了。
毕竟她很重视家里人的,看,她那双金贵的育种的手,居然在亲自下厨给她四哥做菜呢。
看来有戏。
方海看了一会,转身的时候却被路峰撞了个正着。
路峰刚刚下班,过来看看表哥表嫂,没想到一来就看到方海鬼鬼祟祟地偷窥。
他直接扬声打了招呼:方指导,您也没吃晚饭呢?要不一起来?方海讪讪的,借口自己有事,赶紧溜之大吉。
路峰盯着他远去的背影,不免有些想笑,进了食堂招呼了一圈,便说道:这个方指导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六姐,你可得防着点他。
不怕。
安六合给四哥做了一道他最喜欢的回锅肉,和一道爆炒田螺。
剩下的就不用她动手了,八荒和九州把这差事接了过去,哥俩一个生火一个做饭炒菜,配合得很是不错。
开饭之前,宁华夏问安六合:去把你婆婆和小叔子也叫过来吧。
我婆婆回来了?安六合在光柱那边待了好些天了,还不知道叶春梅回来了。
宁华夏点点头:白天还来找我,说想让你在天晴天朗里面挑一个嫁了。
我没有答应她,正好你四哥在,干脆今天就把话说清楚吧。
好。
安六合也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
再说,自己都答应周中擎会考虑他了,肯定要让身边其他的声音消失。
毕竟周中擎可没跟别的女人闹什么是是非非的传闻,她这里也不能总是不清不楚的。
她去到木板房那边,才发现水已经退了,房间里收拾得干干净净,雷家兄弟两个正在听叶春梅倒苦水。
你们两个不争气的,你们嫂子要是跟野男人跑了,我就不认你们了。
你们也别跟我扯什么有了意中人还搞出了孩子,妈今天可是打听清楚了,那两个小媳妇的孩子是别人的,跟你们根本没有关系。
以后再这么胡闹,妈就干脆一头撞死在你们面前,省得你们一个两个的全都跟我作对!叶春梅气得不轻,脸色很差,说话有气无力的。
虽然她很虚弱,可她骂人的时候却很有劲儿。
骂完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安六合一来就听她咳了半天,赶紧扶着她拍了拍她的后背:妈,你这是怎么了?叶春梅见到安六合来,是有些生气的。
她都回来好几天了,都没见着她的人,整个岛上都找不到,也不知道跟哪个野男人鬼混去了。
可她有火也不敢跟安六合发,毕竟儿媳妇翅膀硬了,不是她能随随便便指责的了。
只得把怨气发泄在两个儿子身上:都是被天晴和天朗气的。
自己清清白白的大小伙子,居然要给那两个不自爱的女人当冤大头。
脑子被门夹了!骂完,叶春梅还气鼓鼓地揪住了天晴的耳朵根子,要收拾他。
天晴怕她真的寻死觅活,只得任打任骂。
安六合看着怪难受的,这是在打给她看骂给她听呀。
她又不傻,当即变了脸色:妈,行了,天晴和天朗也不是故意的。
有什么事到食堂那边再说吧,我娘家人都等着你们呢。
叶春梅自然知道安四海回来了,可正是因为安四海回来了,所以她不大愿意去吃这顿饭。
说起来还是因为安四海这人脾气太臭,今天她在宁华夏那边说让安六合改嫁天晴天朗的时候,安四海就打断了她。
说的话很难听:春梅婶子,既然雷凯没了,那我妹子就是自由身。
她要真的看上了天晴天朗,我们自然没话说,可她要是没看上,我们作为她的娘家人,是绝不会由着任何人来胁迫她的。
明明她是一片苦心啊,谁不知道寡妇再嫁日子艰难啊,她这么做,既为了两个孩子着想,又不用让儿媳妇到别人家受气。
当时她就气不过,回道:四海啊,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你也不想想寡妇改嫁要受多少唾沫星子!你再看看我和你国强叔是苛刻儿媳妇的人吗?我们村的老张家,儿子一死就把儿媳妇撵出去了,孩子也只要了孙子,孙女是不受待见的。
我娘家那边的老王家更绝,连儿媳妇带孙子全都不要了,问就是丧门星不能留,留着全家要倒大霉。
你说说,我和你国强叔有过这样的说法吗?我们不都是把你妹子当亲闺女在疼吗?你可不能冤枉我的一片苦心啊。
春梅婶子,时代变了,人的观念也变了。
且不说别的,就说我妹子现在这个地位这个身份,她要是想找,那肯定是大把的条件好的等她挑,谁敢说她半句不好?至于你家天晴和天朗,确实都是好孩子,但我还是那句话,我只管我家六合看不看得上,其他的一概不听。
她要是看上了你自然可以如愿,她要是看不上,你也少在我这里哭哭啼啼的,这招对我不好使。
安四海倔得很,一番话把叶春梅气跑了。
跑回来哭了半天呢。
这会儿又要去跟安四海见面,叶春梅想想都堵得慌。
安六合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的曲折,她还是劝了劝:妈,你看看你脸色这么差,肯定没好好吃饭,走吧,大家伙都等你呢。
没辙,叶春梅只好不情不愿地下了地,跟着往食堂那边去了。
亲家相见,宁华夏倒是客客气气的。
叶春梅坐在她身边,也姐姐长妹妹短的。
不过说话的时候,眼睛总瞟着安四海,老大的意见。
宁华夏只当没看见,一个劲地给叶春梅夹菜。
吃饭的时候半句不提安六合改嫁小叔子的事,等吃完了,八荒和九州把碗筷收走了,宁华夏才正了正神色。
她握住了叶春梅的手:老姐姐,孩子们的事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今天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叶春梅听着这话茬,不知道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总归先当好消息对待就是。
她笑着回握住宁华夏的手:我也觉得夜长梦多,我这次回去已经把媒人找好了,只要六合点头,天晴和天朗随时可以结婚。
天晴张了张嘴,到底还是觉得长辈ᴶˢᴳᴮᴮ在场,没有插话。
天朗则急得面红耳赤,起身去帮着八荒洗碗去了。
宁华夏笑而不语,冲安六合招招手:闺女,你来。
安六合搬着凳子坐过来:妈,你说。
你这孩子,雷凯都走了半年多了,你也该走出来,该懂事了。
从今往后,要是需要带孩子,只管跟娘家妈妈哥嫂和弟弟妹妹开口,可不能再麻烦人家老雷家的人了。
妈也知道,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妈是支持你再找一个的。
不过既然要再找,那就不能再让老雷家的人当牛做马了。
就好比这照看孩子,要是实在娘家人忙不过来,你找雷家的人帮忙,也不是不行的,但你要给人家付工钱知道吗?雷凯没了,你就跟人家没关系了,人家没有义务给你带孩子,你懂吗?宁华夏不愧是老江湖了。
这段话明着是在指责安六合亲疏不分,实则是在提醒叶春梅,有些事情,该做个了断了。
这姻亲关系,也其实早该解除了,唯一剩下的纽带只在小杰和蕾蕾身上,但孩子是孩子的亲缘,单独论述就是,大人要算大人的这笔账,不能糊涂。
安六合不是不意外的。
她没想到妈妈会这么说。
这么说倒是点醒了她,是的,是她糊涂了。
不能既享受着叶春梅带孩子的好处,又不顾叶春梅的需求,把她的两个儿子推开。
所以,安六合当即满含歉疚地给叶春梅鞠了个躬:谢谢您老人家不跟我一般见识,从今往后我一定改正。
我会尽量自己照顾孩子,您老就好好颐养天年吧。
至于称呼,也是时候改一改了。
安六合起身的时候,握住了叶春梅的手:春梅婶婶,从今往后,我们还是亲人,但我不能再叫您妈了,您是天晴和天朗的妈,我跟雷凯夫妻缘浅,不能继续做您的儿媳妇了,请您见谅。
她是真心实意的觉得自己错了,可叶春梅却觉得她在臊自己。
气得一把拍开了她的手,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你喊我什么?你喊我婶婶?你……叶春梅的泪水止不住地涌出来,安六合看着也心疼,也忍不住酸了鼻子湿了眼眶。
可事已至此,安六合要是妥协,只会把事情重新推回原点。
她重重地点头:婶婶,我不顾您老寒腿,让您给我看了几个月的孩子,是我太不识好歹了。
您放心,您的老寒腿我一定给您治好,至于您这段时间的辛苦,我也会补偿您的。
您不要生气,虽然我们做不成一家人了,但您依旧是小杰和蕾蕾的奶奶,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您要是想他们了,随时可以过来看望他们。
不,不不不,这不对。
叶春梅慌了神,这算什么?这是要跟她划清界限,这是要拒绝她家的天晴和天朗啊!她到底做了什么孽啊,都这么用心去对待儿媳妇了,却还是换不来她的真心吗?她好气她好伤心,一时气血上涌,又咳嗽了起来。
咳着咳着,便骂安六合没良心,翅膀硬了,看不上她的两个宝贝儿子了。
安六合知道她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任由她捶打着胸口,撕扯着衣领子,任由她情绪激动地在那指责和训斥。
宁华夏拦住了想护短的安四海,安四海急死了:妈,六妹这么瘦,可别打出个好歹来啊。
宁华夏摇摇头:不会的。
等叶春梅发泄够了,也就好了。
平心而论,这老姐姐对她家六合确实不错了。
可一码归一码,她不能因为这样,就拿女儿的下半辈子去偿还所谓的人情。
所以她不得不把女儿敲醒。
既然不想接受人家的儿子,那就别再一口一个妈了,也别让叶春梅带孩子了。
岛上正在建设,早晚会有托儿所幼儿园的,到时候七星就是里面的老师,看着六合的孩子不是名正言顺的嘛。
过渡期就让她这个当妈的辛苦一阵子好了。
自己的女儿,自己疼啊。
果然,叶春梅哭喊了半个多小时就没力气折腾了,歪歪扭扭地倒在天晴怀里,心灰意冷地移开视线,不再看安六合了。
兄弟俩把她扶起来,她思来想去,问了一句:你告诉我,你不在的这些天,跟谁在一起的?安六合不说话。
叶春梅却已经猜到了真相,她苦涩地笑着:是周中擎吧?也对,他一表人才,又高大又帅气,还立了不少战功,我也知道我这两个小子比不过他。
可是孩子,你别忘了,他无父无母,家中半分依仗都没有了,真要是你们结了婚有了孩子,谁能帮衬你?安六合还是不说话。
叶春梅冷笑:看来你是铁了心了,行,我等着看你哭着喊后悔的那天。
天晴,天朗,我们走。
天朗扶着叶春梅走在前头,天晴折回来,给安六合道歉,安六合跟他出来,很是感慨。
天晴,你和天朗回去再好好劝劝吧。
这一招釜底抽薪,也不知道她受不受得了。
总之,要是有什么事记得喊我,我不会看着她出事的。
到底婆媳一场,再说叶春梅其实没错做什么。
安六合看她哭得那么伤心,心里是很难受的。
天晴点点头:嫂,不,六姐,你放心,她是我们的亲妈,我们会好好开导她的。
你去忙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安六合目送着天晴远去。
身后传来路峰的声音,带着一股子委屈的意味:表姐……春梅婶子说的是真的吗?你这些天都是……是跟周团长在一起的?安六合茫然回眸:对啊,怎么了?你问这个做什么?你找他有事?我……路峰被哽住了,表姐不明白他的心思。
他低着头红着脸,攥紧了衣角,挣扎了好一会,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一扭头直接跑了。
安六合看着他这别别扭扭的样子,一头雾水。
回到食堂,一家子又感慨了片刻。
正准备回去休息,就听英招从外面咋咋呼呼地进来了。
他刚刚不在,安六合还纳闷呢,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这会儿见他灰头土脸的,忍不住笑着问他:上哪里野去了,现在才回来!你小舅给你留了饭。
干妈,姥姥让我去喊我爸过来的,结果我爸跟那个吕政委打起来了,我躲在外头看了一会,原来是为了你的事。
英招可太兴奋了,他爸爸好爷们儿哦,一下子就把那个吕政委撩到了。
他坐下喝了口水,随即绘声绘色的,把自己的见闻跟全家人说了说。
也不怕影响周中擎英明睿智的形象。
听得所有人都惊呆了。
安四海自己就是个横的,没想到这个小周更喜欢一言不合直接动手。
倒是挺对他的胃口,所以他率先出了声:嘿,这小子有点意思,妹子,你明天叫他过来,让我会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