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六合没想到周中擎会因为别人戏谑几句而动怒, 更没想到他会直接对新来的政委动粗。
意外之余,还是深深地被感动到了。
是的,哪怕只是背地里, 哪怕只是几句口头上的不尊重, 周中擎也在维护她,可见他是在慎重对待这段关系的。
即便她还没有点头, 即便他们现在只在暧昧阶段, 可他,还是没有纵容身边的人轻视她,诋毁她。
他做这些, 甚至都没想过要让她知道,要不是被英招误打误撞看到了, 这件事就会成为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随着时间的流淌, 慢慢消散在岁月的长河里。
只要他不说, 她就不会知道。
可现在, 她知道了。
不光是她, 她家里人也都知道了。
这可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无意中赢来的好感最有说服力。
所以, 娘家这边恐怕要集体对周中擎投赞成票了。
安六合微微垂眸,腼腆地笑笑, 应了一声:好。
往后日子还长,今晚大家聚聚也就行了,时候不早了,兄弟姐妹们各自回屋休息。
只有八荒留在食堂陪着英招, 等他吃完再一起走。
因为安四海是首钢过来搞技术支援的, 所以苏继善安排他住在了新建好的砖瓦房那边。
位置在海岛山脉西边, 中部偏南,跟政府机构离得不远,从招待所过去还挺远的,所以苏继善给他们配了自行车。
这会儿安四海和他媳妇李秀华各自骑车带着一个孩子。
孩子手里拿着手电,照亮父母前行的道路。
路上夫妻俩聊了聊:我看六妹还是瘦得太厉害了,秀华你这阵子没什么事就帮六妹开开小灶吧,给她好好补补。
是要补补的,听七星说,当时她挺着个大肚子给雷凯操办后事,想想怪可怜见的。
想必是受了刺激,再加上早产,来了海岛又一直忙碌操劳,所以身子亏了。
你放心,你那个表弟路峰不是也来了吗?明天我就去找他问问有没有什么药方。
李秀华说着,忽然意识到不对。
她狐疑地问道:哎,可二嫂也是生了孩子气ᴶˢᴳᴮᴮ血亏损啊,她说她是被六妹天天喂汤药给补起来的。
你看她现在气色多好,怎么六妹自己反倒是瘦巴巴的呢?难不成是医者不自医?还说她太辛苦了,没顾上自己?我说不好,明天你去问问路峰吧,我要去跟工程兵汇合,这护岛大堤的进度已经搁置很久了,我得赶紧跟冒广平他们商量看怎么改进。
安四海要忙正事,还是把家事拜托给媳妇了。
李秀华没意见,叮嘱道:那你小心点,海边风浪大,你下水的时候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放心吧,我有数。
目的地到了,入眼处,是整齐划一的砖瓦房,因为岛上地盘大,所以房屋之间的间隔还是挺开阔的。
前后两排的间距在五十米左右,每一排都各带了一个前院和后院,前院长些,约莫二十五米左右,后院短些,也就十五米的样子,剩下十米全是路。
安四海瞧着这开阔的泥巴路,下车推着走。
他有些哭笑不得:据说这路的宽度是六妹坚持的,她说宽点好,要是以后走车什么的,不至于太拥挤。
后期还可以增设行道树和绿化带。
就是可惜了,现在财政预算吃紧,暂时是没钱给路上铺石子儿了,你看看,车轱辘都陷进去了。
我也瞧着宽点儿好,真要是扎堆住在一起,路也跟城里似的就那几米宽,不得把人闷死。
再说隔得远点也好,免得孩子们玩不开。
李秀华倒是挺喜欢现在的房子的。
虽然是归属权是政府的,可住着就是比城里舒坦。
她可以想象到以后绿树红花的盛况,所以她很满意。
下车准备开锁的时候,才发现门口站着个人。
这人她认识,他们这群人登岛的时候,苏继善亲自在码头接待的,这个人也跟在后头,明显有些想拍马屁但又拍不上的不适感。
好像他游离在整个集体之外,属于人厌狗嫌的那种。
至于这人跟六妹的恩怨,九州也告诉过他们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就是六妹的本事没显露出来的时候,被这拜高踩低的势利眼小瞧了。
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但也怪膈应人的。
不过他们刚来,显然不能跟岛上的人把关系搞得太僵,所以李秀华还是礼貌地点点头:方指导,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方海穿得人模狗样的,手里提着一块五花肉,一条淡水鲫鱼,一扎洋河大曲,以及一条红杉树软五星。
他笑着走上前来:我就是来慰问一下你们这些新来的同志,明天开始风雨就停了,护岛大堤还得靠你们操劳,所以我是来代表全岛的百姓感谢你们的。
说着,方海就把手里的东西往李秀华面前递。
李秀华蹙眉,转身跟安四海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拒绝了他的好意:不用了方指导,组织已经给我们安排了岛上最好的住宿环境,我们要是有什么需要,会跟组织反应的,这些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
方海一听,这安家的人果然一个比一个难缠。
便看向了安四海:安工啊安工,你看看,嫂子还跟我客气。
你们还不知道吧,跟你们一起过来的其他技工都收了。
这本来就是组织的意思嘛,你们山水迢迢的过来,怎么着不得好好补补啊,你们说是吧?快,收了吧,我好赶回去汇报任务。
安四海还是不收,他瞧着这人心术不正,说话的时候眼珠子滴溜溜地直转,便知道他没安好心。
索性叫李秀华敲响了隔壁院子的门。
这边的住宅区,两家之间的院子原本是想用篱笆围上做个简单的隔离的,但是赶上长达一个月的大暴雨,所以耽误了。
目前两家之间没有任何隔离,直接走过去就是了。
右边那家男主人是个叫冒广平的七级工,负责土建的,左边那家男主人叫朱东方,也是七级工,负责整体工程设计。
这两个都是首都一建过来的工人,还带了几个六级工和五级工做帮手,也都拖家带口,住在了这一片,这会儿都熄了灯,早就睡了。
李秀华敲响的是冒广平家的大门。
这是个皮肤黝黑的南方汉子,个头不那么高大,但是浑身都是腱子肉,长得很面善,睡梦中被吵醒,却没有什么脾气,起来开了门,才发现来的是李秀华,忙客客气气地问了一声什么事。
李秀华小声问了问,得知冒广平他们并没有得到方指导的什么慰问,心里这下彻底有数了。
她道了声得罪,准备第二天请人家小孩到家里玩玩,随后便转身回到了安四海身边,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安四海了然,果然被他猜到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客,他把东西塞到方海怀里,礼貌地请他回去。
方海面子上挂不住,这一下连带着冒广平都被他嫉恨上了。
回去后便一整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仕途无望,只能把情绪发泄在了女人的身上。
他骂骂咧咧地把跟他私会的那个小媳妇揍了一顿,让她咬着枕头不准哭出声来,揍的时候还不忘狠狠要她,以至于第二天,这个小媳妇浑身淤青,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沈芒种一眼就看出来她不对劲,拽着她去一旁问了问,见她死咬着嘴唇不说话,只能强行把她拖着,带她来找安六合。
*安六合正在忙。
忙着把加急培育出来的水稻种子按照人口比例进行分发。
海岛上暂时不留,她花点时间就可以再赶出来一批,现在的这些,全都给受灾地区的百姓。
华东地区的水稻一般五月播种,月底或者六月插秧,现在正当时。
至于华北地区,要稍微晚上小半个月,所以这第一批的稻谷种子,全都留给了华东的灾区。
安六合提前给苏继善打过了招呼,所以她需要的资料都已经准备好了。
现在只需要按人口发放就是。
苏继善看着她低头忙碌的样子,很是唏嘘,不禁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哪些人家可以得到你的新品种稻谷呢?那些得不到的会不会闹意见?简单,按照各个公社上年度的生产情况进行分配,分为高中低三档,生产积极性高的公社得到的稻谷最多,占比百分之五十,中档的占比百分之三十,末档的分配百分之二十。
我尽量做到每个公社都可以有新品种稻谷做样品田。
这么一来,十月份交公粮的时候,他们可以把普通稻谷当做公粮交上去,新品种的稻谷留下来,当做第二年的种子。
安六合已经把方方面面考虑周到了。
要她一次性兼顾所有人那是不可能的,她这些天不眠不休的,也只准备了这些而已,这还是有了光柱,随时可以补充灵力的前提下。
可以说,她已经尽到了个人能力范围里的最大可能。
所以,剩下的只能交给时间了,让稻谷自己生长,自己争取一个优异的表现,到时候百姓看到大幅度提高的产量,肯定会积极主动地把这批谷物留下来当稻种。
这就够了。
苏继善恍然:那不错,就按你说的来吧。
运输队已经在待命了,你算好了就可以安排出发了。
好。
安六合最后核准了一遍数据,怕自己有失偏颇,还让苏继善也看了一遍。
一切都商量好了,她才往仓库那边去了。
关上门,打开九叶菩提,把里面存放的稻谷往准备好的袋子和筐子里倒,每准备好一批,就在袋子上写好分配的属地和公社名字,过称,记上重量,打开仓库门,让运输队运走。
这一忙就到了中午。
沈芒种在外面帮着搬运,等安六合终于可以休息了,她赶紧过来扶了一把:安同志,几天不见,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你可不能只顾着大家不顾自己啊。
我没事,就是最近没好好睡觉,等我下个月补回来就行。
安六合还要给华北那边的灾区准备稻种,她歇上一天又要下温泉了。
不过这些她都没跟苏继善说,只有周中擎知道这些稻谷是她强行用灵力催熟赶出来的。
她看了眼终于放晴的天空,很有些恍惚,她都一个多月没怎么见过太阳了。
还是有太阳好。
太阳升起,万物复苏,没有太阳,什么都白搭。
就好像这人,一辈子总该有个目标有个追求,不然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跟没有太阳的世界有什么区别呢?她笑笑,拍拍沈芒种的肩膀:找我有事?算了,还是我自己解决吧。
沈芒种没想到安六合回憔悴成这样,她根本开不了口,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让安六合烦心,不值当。
不过安六合不傻,早就看到等在旁边的那个小媳妇了。
她还是问了问:来都来了,说说吧。
那个方海……沈芒种想想还是看了眼周围,确认运输队的都走了,这才开口,方海昨天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拿她出气呢ᴶˢᴳᴮᴮ,你看她身上。
安六合走过去看了看,这小媳妇长得还算清秀,算是中人之姿,不过身段儿不错,腰肢盈盈一握的,走路弱柳扶风,是男人看了都会心疼怜悯的小娇娇。
不过这样的小娇娇,要是遇上心疼自己的还好,要是遇上禽兽,那就遭罪了。
眼前这个就是,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脖子上还有手指头印子,明显是被男人下过狠手掐住的。
安六合狐疑地打量一番,总觉得对她有点印象。
一问,才知道她是后村那家结婚不到三年就离了的。
安六合也就前年回来过年见过她一次,所以不太认识了。
要真的论起关系,两家也是拐弯抹角的亲戚,不过安六合是外嫁的姑娘,跟她交集不多。
这会儿小媳妇哭哭啼啼的,攥着安六合的手:我不想来的,是芒种说你可以为我做主,你真的可以帮我吗?我这几年在你们村受尽了白眼,人人都骂我是不会下蛋的母鸡,我不服气,就想找个别的男人试试。
刚好方指导看上我了,我就……我没想到他平时看着人五人六的,在那方面却很禽兽,他最喜欢在床上打我,每次打得越狠就越兴奋,我是真的怕了他了,可他又不放我走,他说要是我走了,就把我跟他的事告诉所有人,让大家都知道我是个不检点的□□……安六合听完气得不轻。
她叹了口气,试图点醒这个女人:成年男女之间那点事,很正常,所谓的□□,不过是男人套牢女人吃死了女人的手段,是用来羞辱女人打击女人的自尊心的,你自己要是不在乎,谁也伤不到你。
是这样的吗?小媳妇叫小红,还是第一次听人说出这么离经叛道的话来,她很震惊。
眼中的泪都忘了掉下来了,就那么悬在了眼眶里。
她郑重地思考着安六合的话,有些想不明白。
安六合再次提醒她:为什么同样是私会,男人却会得到一个风流的美名,女人却要被骂□□?为什么新中国建立之前,男人三妻四妾是寻常事,而女人要是婚前失贞要被浸猪笼?你好好想想,这不过都是男人禁锢女人的手段,是男人把女人占为己有,剥夺女人自主权的封建糟粕。
你要是自己往套子里钻,谁也救不了你。
我……我没想过这些,身边的人都这么说,说女人有了婚史就是二手货了,没人要了。
我离了之后也确实没找到愿意娶我的,他们还笑话我,说我是弃妇,是没人要的没用的废物。
小红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安六合安慰道:你自己认同二手货这个说法吗?只要你自己不认同,就不用管别人怎么说。
至于你跟方指导,男未婚女离异,成年男女看对眼了睡个觉怎么了?不要自己把自己装进套子里,方指导就拿捏不住你里。
至于你说找不到人娶你,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是他们瞎了眼,而不是你有问题?就是,安同志,她平时开荒可积极了,吃苦耐劳,很勤奋的,我瞧着她优点不少,就是自己想不开,非要找个男人证明自己是可以生孩子的,不然也不会被方指导骗着上了床。
沈芒种义愤填膺的。
她也觉得安同志说得不错,什么贞节牌坊,什么二手货,都是那些狗男人拿来打压女人作践女人的。
他们乱搞就没事,女人离个婚就是罪不可恕,哪里来的歪理!她这气鼓鼓的样子,倒是让安六合欣慰不少,可见新中国还是唤醒了一部分女同志的意识觉醒的。
她赞许地点头:没错,至于生孩子,除非你自己喜欢孩子,喜欢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不然的话,生不生又怎么样呢?谁规定女人必须生孩子呢?也许是你前夫不行呢?你要是实在担心,可以去医院做个妇科检查。
打个超声波,看看你的卵巢和子宫是不是都正常的,要是正常的,你就好好的把心放下,慢慢等待属于你的良人。
检查很费钱的。
小红也有点开窍了,是啊,万一是男人不行呢。
她娘家村里就有这样的例子。
安六合帮过刘嫂子,也不介意再帮个小红了。
便领着沈芒种和小红一起往招待所走去:我借你,检查完了,你要好好挣工分哦。
到时候等住宅区全部建好了,分房子的时候可都是要看工分的。
排名越靠前的越早分到房子,什么狗男人,哪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实在,你说呢?真的吗?小红破涕为笑,她虽然走路还有点发虚,可她已经打起了精神,准备迎接新的人生了。
安六合领着她进了招待所,没有着急给她治疗,而是先带他去找苏继善反应情况。
因为有了安六合的开导,所以小红不再把自己的行为当做是见不得人的丑事,她一五一十地把前因后果告诉了苏继善。
又给苏继善看了看身上的伤。
苏继善深深地看了安六合一眼,让小红跟沈芒种先出去。
随即关上门,道:你想我怎么处理?这个不归我管,你看着办吧。
安六合只反应情况,不插手别的。
苏继善苦笑:我要是能动他,早就动了。
这样吧,你就跟对付华念君那样,让他做个傀儡吧。
不行呢,我现在要忙着育种,不能分出太多的精力,所以我单次操控的上限是五个人,三个挑大粪的,加上肖世昭和华念君,已经满员了。
还是你自己想办法吧。
安六合已经考虑过这个方法了,其实也不是不行,但她就是想看看苏继善到底怎么做。
所以她撒了个谎,还隐瞒了张临渊的妈妈也被她操控的事情。
苏继善无奈:好吧,我来处理吧。
既然这样,安六合就不过问这件事了,她领着小红去了自己房间,给她治了伤,也借了一笔钱给她。
小红不识字,还是沈芒种替她写的借条。
安六合把借条收着,还给小红写了个请假的假条,让她拿去给小刀:小刀看到会帮你登记放你离岛的,你快去快回。
小红说不出的感激,握着安六合的手久久不肯松开。
等她走了,安六合看着沈芒种:这是你第二次找我打抱不平了。
芒种,你有没有想过留在我身边做个助手?我?沈芒种受宠若惊,她意外极了,也兴奋极了,真的吗?你要我做什么,我还需要去开荒吗?再等半个月吧,等我把华北灾区的稻种准备好。
这段时间你就还是帮我留意岛上那些妇女同志吧,要是以后时机成熟了,你可以做个妇女主任,我看你挺有侠义心肠的,也劝得动那些想不开的女同志,到时候我肯定推荐你。
不过现在组织架构都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所以到底什么时候有妇联我也说不准。
在这之前,你先做我的助手吧。
安六合既然想让岛上长期稳定地发展下去,自然就不能放任这些欺压妇女的事情存在。
沈芒种是个很好的中间人。
她看好这个小同志。
沈芒种郑重地点头,红着眼眶握住了安六合的手: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工作,不让你失望!*处理完这事,安六合才有空去找周中擎。
不过她刚出了房间门,就听到隔壁屋子传来了张临渊的声音。
他拿着拨浪鼓在哄蕾蕾,还一口一个小乖乖的喊着。
至于宁华夏和何香芹,因为他是客人,所以还是礼貌地招待着。
安六合路过看了一眼,立马被宁华夏叫住了。
六合,你来。
张营长给孩子们带了些玩具过来,你也该跟人家道个谢。
宁华夏看得出来,面前这位也对自家女儿动了心。
不然无缘无故的,来套这个近乎做什么。
不过之前他妈妈李月娥过来闹过一次,所以宁华夏心里还是有点不太满意这个候选人的。
她把礼数尽到,便提醒安六合:你别忘了你四哥昨天交代你的事,快去吧。
孩子有我和你嫂子,你尽管放心。
安六合听得出来老妈的意思,便笑着离开了。
刚出了招待所,就被张临渊从身后追了上来:六姐,你要出去办事?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骑车。
安六合还怪不习惯他这么喊自己的,不过她没说什么。
跨上车直接走了。
张临渊盯着她远去的背影,抬手捉住了空中飘落的一根头发丝儿。
视线收回,落在这一根孤零零的青丝上,他握紧了双拳,随即转身,找苏继善去了。
你要我给你保媒?苏继善觉得他太可笑了,事情办不好,要求倒是不少。
现在政委也不当了,白白把这个位置让给了别人。
要不是他据理力争,差点就被邵政委的人捡了个大便宜。
他被气笑了:你还是想娶安六合?你觉得你现在的身份配得上她吗?身份什么的,我可以靠自己慢慢努力,ᴶˢᴳᴮᴮ可一个人的真心是什么都换不来的。
张临渊死倔,非要苏继善帮这个忙,再说了,我要是跟她成了,对你而言只有好处。
不然她男人身份地位太高的话,对你而言只能是威胁,不是吗?我现在这样,反而是更容易被你掌控,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小子,倒是还有点脑子。
苏继善收敛起笑意,不过要我给你保媒,我师出无名啊。
你等我想想法子吧。
苏继善随即找孔庆详孙卫国纪娉等人一起开了个小型会意。
最终决定,以组织上的名义给安六合征婚。
既满足了张临渊的要求,又不至于得罪安六合。
毕竟苏继善跟安六合并没有实际的利益冲突,他的要求很简单,只要安六合不把手伸太长,干涉他的政治生涯就行。
至于周中擎嘛,原本苏继善是很担心他的。
可今天他刚刚得到消息,这小子居然为了一句调侃安六合的玩笑话跟吕国豪动手。
可见是个耽于儿女情长的,不足为惧。
所以,公开征婚是最好的方式,既给了周中擎机会,又给了安六合足够的体面。
到时候谁敢说她改嫁不好?组织安排的,多硬气。
于是安六合刚到周中擎那里,苏继善这边就开始给她张罗起官方的媒人了。
还拟定了一个章程,简而言之几句话——第一,凡是对安六合同志有爱慕之心的,都可以报名征婚;第二,组织上会一视同仁,把所有参与征婚的男同志推荐到安六合那边;第三,选择权在安六合,不在组织,希望落选的人放平心态,不要怨恨组织。
第四,因为是组织安排的,所以婚事也会有组织上主持举办,所以大家尽管踊跃报名,不需要考虑婚房婚礼之类的附加条件。
这几个章程被手抄了上百份,全岛张贴。
安六合此时还完全不知情呢。
她看着正在拉练的周中擎,默默站在一边等着。
吕国豪听说她来了,还挺生气的,以为她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结果出来一看,人家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这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
他正好要套一套这两个人的进展,便主动打了声招呼:是安同志啊,我们团长正忙呢,有什么事找我说也是一样的。
安六合回头打量了一眼,果然是被揍了,脸都肿了。
她摇摇头:不了,是私事。
私事?你是说,你跟我们团长?吕国豪故意说一半留一半的。
安六合懒得跟他玩猜心游戏,直接无视了,转身继续盯着海滩上的身影。
已经是五月中旬了,雨一停气温就升了上来,岛上的男女老少都换上了单薄的衬衫和背心。
拉练中的周中擎却依旧把衬衫扣得严丝合缝的,倒是他身后的将士们,要么穿着背心,要么光着膀子,一个比一个穿得少。
安六合追随着那一抹白色的身影来回好几遍,身旁的吕国豪瞧着问不出个什么来,也气馁了,自己找了个台阶,说回去继续研究棋局,先离开了。
安六合知道这人其实瞧不起自己是个寡妇,所以也懒得跟他废话。
等她估摸着拉练快结束了,便转身进了营帐,找到周中擎的水壶,给他拿了出来,在营帐门口等着。
周中擎大汗淋漓地过来,见着她直接把她抱在了怀里:太阳这么晒,你怎么傻站着,也不进去。
等你。
安六合把水壶递上去,我四哥想见你,你今晚有空吗?一起吃个饭?有空,今晚别轲巡岛,我一百个放心,可以偷个懒。
周中擎揽着她的肩膀直接进了营帐,根本不怕周围的将士们打量。
安六合也大大方方的,看到诸葛鸣和别轲的时候,还礼貌地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进去后,诸葛鸣直接兴奋地捶了别轲一拳:看,咱们就快有嫂子了!别轲也瞧出来了,这两人已经是很亲昵的小情侣的姿态了,周中擎揽着她肩膀的时候,她还会主动往他怀里贴一贴。
可把他这个老光棍儿羡慕坏了。
他不由得想起那天躲在石头后面的那个小姑娘。
忍不住想象自己搂住她的情形,不由得耳根子一红,躲开了。
诸葛鸣瞧着他神色不对,还以为他对安六合有想法,赶紧追上去问了问。
这一问才知道别轲看上人家安同志的妹妹了。
可把诸葛鸣高兴坏了:我还以为你小子想跟团长抢女人呢,吓死我了,这好办啊,我回头就找团长帮你探探口风。
那就拜托了。
别轲别别扭扭的,臊得不行。
逗得诸葛鸣哈哈大笑。
整个营地全是欢声笑语,以至于营帐里的周中擎和安六合也被带动了情绪,两人就这么相对着坐着,却也忍不住嘴角上扬,笑了起来。
安六合乐了:你笑什么?你来了我开心。
这还是安六合第一次单纯为了两人之间的私事找他呢,他能不高兴吗?他又问安六合:你笑什么?我笑你傻,这么热的天,袖子都不舍得卷起来。
安六合看着他湿透的衬衫,不明白他在矫情什么。
周中擎起身,解开袖口的扣子,露出自己小麦色的皮肤:我这不是怕你嫌我太黑了,提前做个防晒嘛,你看,一冬天加一个春天,都没能捂白。
你不会嫌弃我吧?挺健康的肤色,嫌弃什么?不过你要是觉得太晒了,可以继续扣上。
免得被晒坏了。
安六合说着,视线从他脸上游走一圈,发现他的脸上果然比手臂黑了一个色号。
不免觉的好笑:不过你这脸是捂不白了,你要实在怕我嫌弃你,你可以多备点面粉,给自己涂抹涂抹。
周中擎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笑了:那你还是嫌弃我吧,不过你嫌弃我也没用,我这人属赖皮的,撵不走了。
谁要撵你了。
安六合白了他一眼,站起来看了看外面的夕阳,走吧,时候不早了,今晚到我四哥那边去,他分了房子,正好我去他新家串个门儿。
那你等等,我冲个澡换身干净衣服。
不然一身臭汗,像个什么样子。
安六合点点头:你去吧,我等你,不着急。
很平常的一句话,却让周中擎蓦地有些鼻子发酸。
当初去参军,爷爷也是这么说的:中擎啊,你去吧,我等你回来,好好建功立业,不着急,啊。
这一等就是好多年,虽然他每年寄钱回来给医院,可老人家到底是没有亲人照顾,还是没有坚持到他成家立业的那一天。
这一刻,他忽然非常的情绪化,转身紧紧地搂住了安六合,不由分说吻了上去。
宽大粗糙的手心摩挲着女人家单薄的后背,指腹的老茧刮在安六合柔嫩的皮肤上,有着惊心动魄的触感。
她却没有推开他,反手抱着了他的脖子,踮起脚跟,热烈地回应着。
滚烫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咸涩的汗水从两人额上滑落,唇齿相依间,险些做出些什么成年男女才做的事来。
最终到底是理智占据了上风,周中擎猛地踩下了刹车,帮安六合整理好了衣物,随即抓上毛巾和换洗衣服,冲去了海边。
安六合看着营帐打开又闭合,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默默搓了搓自己滚烫的脸颊。
糟了,这下恐怕不只是考虑看看了。
因为她好像有点上头了。
她坐在行军床上,缓了好一会,刚准备出去等着,就听诸葛鸣咋咋呼呼地喊道:不好了团长,组织上要公开给安六合征婚了,你得抓紧啊!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