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 一旦到了出卖色相去做皮肉生意的时候,也就没有什么底线和尊严可言了。
那么相对应的,别人也就不会把他当个人, 当个有尊严有人格的伙伴对待。
周中擎的这位旧相识叫葛二蛋, 就是这么一个表面光鲜实则处境糟糕的人。
毕竟这世上,免费的饭才是最贵的, 最不好吃的。
可他明白得有些晚了。
他留了长发, 扎了两条麻花辫儿,加上本来个头就不算很高,又有一张白净阴柔的脸蛋儿, 模仿起女人,那是相当惟妙惟肖的。
他甚至穿了一条很有民国风情的旗袍, 虽然布料子不太讲究, 看起来很是粗糙, 可那款式, 当真是把他的身段儿勾勒得凹凸有致。
当然, 该突出的部位他造了假, 不然怎么能冒充女人呢?为了维持他风流俏寡妇独身一人开店的假象,他跟他同伙在外头那是亲亲热热的, 勾肩搭背,腻歪得不行, 好叫别人看起来,他真的是个来者不拒的浪荡货,只要有钱,别说是睡觉, 就是让他学狗都行。
这些天他都是这么过来的, 演技越发精湛, 不怕被人看出来端倪。
可一等他进了院子里,身边的男人就懒得跟他演戏了。
二话不说,扬起巴掌就招呼了上去,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绿帮的二把手,这个被他唤做强哥的男人,对他并没有怜惜疼爱的心思,反倒是一脚把他踹倒在地,随后卡着他的脖子质问道:这么一个肥羊就被你放跑了?你还有脸找我想办法?你干什么吃的?嗯?葛二蛋双手抱着强子的手,委屈地求饶:强哥,真不是我故意的,是他认出我来了。
强哥,你听我说,想宰他还得费点劲呢,听说他已经当上团长了,手底下管着三千来号人呢,你说说,我哪有本事把他骗过来宰啊。
不过他身边带着女人孩子,可以从他们身上下手。
团长?他一个团长不在部队好好待着,跑到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做什么?强子可是警局的常客了,神经敏感着呢。
他怀疑上头要有大动作,所以今天这事其实不怪葛二蛋。
可他不能就这么饶了葛二蛋,不然他们绿帮的规矩不就成了笑话吗?无论如何,他都要葛二蛋尝点苦头才行。
强子松开手,走到院子角落里,看了眼正熬着中药的炉子,抄起夹煤球的火钳,从下面的排气口夹了一块滚烫的煤球渣,二话不说烫在了葛二蛋的屁股上,痛得葛二蛋连声求饶。
强子冷哼一声,看着地上扭曲挣扎的蠢东西,放下一句狠话便走了:我给你三天时间,我不管他有什么来头,总之你得给我完成这个月的指标。
三天后我来找你拿钱,有钱一切好说,没钱?那你就等着去云龙湖里做水鬼吧!葛二蛋哭着咬住了手臂,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等强子领着手下走了,他才挣扎着爬了起来。
唯一对他还算有点感情的,是跟在他后头跑堂的一个独眼龙。
这会儿见他站都站不起来了,便过来扶着他,让他去屋里歇着:我出去给你买点烫伤药,你在屋里待着别叫,回头被强哥听见了,又得折腾你。
独眼龙说完便出去了,也没锁门,就这么急乎乎地跨上自行车,风一样地蹿了出去。
周中擎原本只是路过,怀里抱着一个,手里牵着一个,忙着赶路。
没想到,身侧的院子里传来了杀猪一般的喊叫声,他这才找了个隐蔽的角落,从栅栏缝隙里看了过去。
这会儿听着里面隐忍压抑的哭泣声,他的心里居然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波澜。
他应该幸灾乐祸的,也应该拍手叫好的,可他居然无动于衷。
他的内心平静得可怕。
他领着孩子转身离开,走出去百十来米远,英招才问:爸,你不高兴吗?这种人活该被人当猪狗一样对待,当初他欺负你的时候,一定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吧。
周中擎没有说话,他也很意外,自己为什么这样云淡风轻呢?他不应该拍手称快吗?可他现在想的,居然是……是他媳妇,是安六合。
他想,这么好看的衣服,穿在葛二蛋身上真是糟蹋了。
要是换了他媳妇来穿,他不得成为一个色令智昏的混账了吗?一想到这里,周中擎的耳根子就开始发烫。
他应该是被他媳妇宠坏了,以至于过去的伤口根本不算什么了。
什么仇恨,什么怨愤,都没有他媳妇娇滴滴的一声好哥哥来得诱人。
甜蜜的日子果然是治愈苦难的良方。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跟她过日子养孩子,他有好一会没见着她了,想她想得厉害。
心口一阵阵发闷,闷里带着思念的甜。
他真是个没出息的男人,这么离不开自己的老婆。
不过他确实也没有别的追求了,守着她一辈子,她去哪他就跟到哪,多好。
也不知道你妈那边怎么样了。
周中擎答非所问,这让英招很是茫然。
他看了眼心猿意马的周中擎,道:爸,你别担心,我妈厉害着呢,没人能欺负得了她。
嗯,不担心。
他只担心别的男人垂涎他的老婆。
他把内心的那一点荒唐的念头赶走,还是正事要紧。
身边又有人力三轮来来往往,刚刚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大叔正好送了一单客人,调头回来了。
见着周中擎,客气地点了点头:首长,现在要车吗?去哪?微山湖离这很远吧?周中擎这次没有拒绝。
大叔笑了,很是无奈:那可不吗,首长,微山湖离这好几十里地呢,您要是想去,还是坐客车合适,我倒是不介意给您蹬过去,可就是太慢了,怕耽误您的事儿。
那这附近有什么可以玩的吗?既然这样,那还是明天再去吧,今天先在徐市走访走访,看看大家对于微山湖械斗都有什么看法。
大叔应道:有啊,这附近有个云龙湖,小是小了点,可是近啊,您要是带孩子去玩,那还挺合适的。
那走吧。
周中擎抱着小杰上了车,英招自己跳了上来。
稀罕地打量着这个方方正正的后车板:爸,这车好玩,回去咱也弄个,可以装不少东西呢,还能坐人。
好。
周中擎心不在焉的,还在想他的老婆。
不过十来分钟,人力三轮就停在了湖区的外面,大叔指了指前面正在施工的地方:首长,你们玩的时候绕开些,这边在建风景区呢,前头那是市民广场,旁边有个寺庙,你可以带孩子去烧个香祈个福什么的。
大叔稍微介绍了一下附近的情况。
周中擎给了大叔一块钱:行,谢了。
哎呀首长,您这给得太多了,我不说了吗,只要一毛钱。
大叔没想到这位军官这么阔绰,还挺意外的。
但他是个实在人,不肯多收。
周中擎笑笑:你要觉得多了,那就干脆留下来,给我和孩子们当个向导吧。
大叔想想也行,便把三轮车停在了路边,挂上一口大铁链子,锁在了路边的ᴶˢᴳᴮᴮ树上。
随后领着他们爷仨,一路往湖区游玩。
路上周中擎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下械斗的事。
大叔有些欲言又止的,可手里的一块钱实在是诱惑很大,思来想去,他还是豁出去了。
首长,您不会是来处理这事的吧?您还不知道吧?两边的两位公安厅副厅长都给气住院了。
那东省的关厅长最是可怜,本打算坐着渔船亲自到湖田交界处来商量重新划定界限的事,谁想到呢,咱们这边有人故意搅局,蛊惑人心,愣是当着关厅长的面打起来了。
当时咱们这的胡厅长也在,那家伙,拦都拦不住啊。
你说开枪吧,这些闹事的平日里都是踏踏实实种地的老百姓,不是阶级敌人,不合适。
可你说不开枪吧,他们自己手里就有火器,闹急眼了二话不说就崩人脑瓜子。
枪声一响,好家伙,关厅长气得一头栽倒在湖里,他身边的人倒是想救呢,可谁敢哪,被咱们这边拿枪口对着呢,赶紧麻溜地撤回去了。
后来还是胡厅长叫人把关厅长捞起来的,好在关厅长命大,送到咱们这的医院,还没抢救呢,人就自己醒了。
这事还有得闹呢,那群闹红眼的拦在交界那里,不让那边的人过来看望关厅长。
后来只好绕远路,从旁边的枣市过来的。
周中擎恍然,怪不得关云龙住到了徐市的医院里,原来是有内情的。
他沉默地思考了片刻,问道:有火器的人多吗?知不知道这些火器哪来的?多啊,怎么不多?咱这片有山,光是猎.枪就有不少,还有当年打仗,有些土匪头子在山里藏了不少枪支弹药呢,据说这次的火器都是从山里挖出来的。
哦,对,我还听说一个事儿,就饭店的那帮人,私底下好像跟贩卖军火的有首尾。
不过具体怎么接头怎么交易的,军火又是从哪来的,那我就不知道了。
大叔警惕着呢,说话的时候时不时打量一圈周围。
周中擎心里有数了。
他瞧着这个大叔是个实在人,又给了他一块钱:大叔,等会出去了,你就当没见过我。
大叔是个聪明人,钱是死活不肯收了,秘密却依旧会烂在肚子里。
他点点头:放心吧首长,我有数。
等他走了,周中擎又领着孩子在附近转了两个小时,瞧着太阳下山了,这才往回走去。
小杰困了,趴在他肩膀上睡着了,他牵着英招来到医院,一问才知道安六合他们都去派出所了。
便又往派出所来找人。
安六合还没出来。
会议开到一半的时候,本省的胡厅长才赶来了。
是个相对比较年轻的青壮年男性,瞧着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跟关云龙关系不错,进来也不喊关厅长,张嘴就喊老关哥。
关云龙赶紧介绍安六合跟他认识。
胡厅长很是意外,他原以为这个安六合会是个乡土气息浓厚的村妇,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个水灵秀气的姑娘。
身份的确是村妇,可那给人的感觉,明显是个秀外慧中的闺秀。
胡厅长热情地跟她握了握手:哎呀,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难怪秦司令要让长征送去海岛相亲,我要是有儿子,我也把人撵海岛去了!安六合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跟葛长征扯上关系。
初次见面,她也不好一点面子不给人家,她笑了笑:胡厅长,坐。
半句不提相亲的事,这要是个聪明人,就该打住了。
可胡厅长并没有察觉到其中的信号,依旧说道:你们是不知道,最近我们厅长总被秦司令叫过去下棋。
为啥啊,秦司令不高兴了呗。
这么好的一桩婚事,愣是没成,搁谁不糟心?他要是长征的老子也就算了,可他偏偏只是个舅舅,有些话说不得,有些事也做不得,最后只好苦了自己,也苦了我们厅长。
安六合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题了,她盯着手里的文件,思来想去,道:秦司令这么看得起我,我也是很开心的。
不过人各有志,葛旅长跟少将千金不也是一段佳话吗?郎才女貌,登对着呢。
倒是我,不过是个粗人,喜欢跟地里的花花草草打交道,我那裤腿总是裹着泥巴,光是洗我的衣服就够头疼的。
我还总当甩手掌柜,家务,孩子,桩桩件件都是家里人操心的。
也就我家周团长跟我还算投缘,我喜欢的,他也都正好感兴趣,他在意的,我也总放在心上。
可见这缘分,是不看身份背景的,也是不看地位和相貌的。
葛旅长的良缘自然是人人羡慕的,不过我这个人只喜欢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日子,有我家周团长我就比什么都知足了。
这话还要怎么说?就差直接喊一声:姑奶奶名花有主了,葛长征那事太煞风景,咱就不提了吧。
这下胡厅长也算是明白过来了。
他笑了笑,打量着这个文静端庄的女人,没想到啊,看起来是个娇娇俏俏的小媳妇,可却是个有主见的有想法的巾帼豪杰呢。
这要是换个沉不住气的,自大轻狂的,怎么着不得借机贬损一下葛长征?毕竟葛长征嫌弃她是个寡妇的事也没藏着掖着,部队的人都知道呢。
可她倒好,这一番话,半句不提葛长征没眼光,也不提那华念君见异思迁攀高枝,只说自己安于现状,只说自己跟周中擎更合得来。
体面到这个份上,已经超出了胡厅长的想象。
她甚至都没怪他在这种场合说出这么不合时宜的话来。
里里外外,方方面面,把大家的面子都照顾到了,当真是个有大智慧的好女人啊。
胡厅长叹了口气,是他唐突了。
便告罪一声,道:看我,怎么忙起来就糊涂了,开会呢,说这些不相干的做什么?来来来,说正事,等会散会了,我亲自给安同志和周团长接风洗尘。
安六合笑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旁的关厅长终于松了口气,没吵起来就好。
也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在岛上的时候,安同志就没跟他们红过脸,事事处处都很有分寸。
他平白无故的,瞎担心什么。
赶紧打了个哈哈,继续开会。
*安六合出来的时候,一眼看到了等在派出所大厅的周中擎。
他坐在靠窗的长凳上,小杰在他怀里睡得正香,英招斜靠在他侧腰,也盹着了。
他自己则迷迷瞪瞪要睡不睡的,看起来疲惫极了。
安六合见了,心中涌起无尽的暖意,她走过去,轻轻把手摁在他肩头。
周中擎瞬间清醒过来,抬眼一瞧,果然是他媳妇,身上香香的,有股栀子花的味道。
他笑了:开完了?招待所那边我找好了,走,我带你过去休息。
站起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腿麻了,不光是腿麻了,手臂也麻了,那一瞬间过电的刺激,叫他一下子跌坐了回去。
痛是不痛的,就是这酥酥麻麻的感觉麻痹了四肢,使不上劲儿了。
安六合赶紧把小杰抱到怀里,又喊醒了旁边的英招:招招,扶着点爸爸。
英招恍然,赶紧帮周中擎捏了捏腿,倒是奇怪,一般而言,越是四肢发麻的时候,越是碰不得的,一丝一毫外力的触碰都会加剧那种不适。
可英招这小手一捏,周中擎不但没有不舒服,还很快重拾了身体的掌控权。
他乐了:没想到咱家英招的按摩功夫这么好。
英招笑嘻嘻的,起身的时候才注意到了安六合身后的其他人,赶紧礼貌地喊了声:叔叔伯伯们好,阿姨好。
人群里唯一的女警很是受宠若惊,笑着点点头。
安六合这才想起还没给这群人介绍呢,瞧她这点出息,眼里只剩她男人了。
她赶紧扶着周中擎起来,互相介绍了一下。
关云龙是认识周中擎的,两人点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倒是胡厅长,热情地攥着周中擎的手,连连称赞他一表人才,年轻有为。
出去的时候,关云龙落后半步,提醒道:你刚才干嘛抓着人家的手不放?怎么,看上小周了?想让他做你的成龙快婿?我跟你说,别做梦了,小周的结婚申请部队已经批了,谁也撬不动这墙角了。
要你说?我就是感慨啊,真就是造化弄人,缘分使然吧。
你说,我要是早个三五年认识这小子,哎,那就没安同志什么事了。
胡厅长当然是遗憾的,非常遗憾。
他这些天没少从关云龙嘴里听到周中擎的大名,没想到百闻不如一见,真人比关云龙描述得还要好,还要英俊。
这么好的后生,自家闺女是没福气攀上了,他能不遗憾吗?不过也就是想想,现在这个局面,他心里是有数的。
便笑着拍了拍关云龙的肩膀:你紧张什么?搞得好像他是儿子似的?我不会挖墙脚的,不过,今后我给我闺女找女婿,就按他的标准来。
那你ᴶˢᴳᴮᴮ怕是要找上个十年八年了,就小周这样的,打着灯笼都难找,你还真不一定能如愿呢。
关云龙还是挺护短的,虽然周中擎跟他非亲非故,可周中擎是他们省里的军区出来的啊,四舍五入,那不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当然要帮着一家人。
他可不想看到这好好的一桩婚事遭别人惦记。
虽然谁也惦记不上,撬不动这墙角,可只要是潜在的威胁,都会给人家小两口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他还是提醒了一句:或者你可以放低一点要求,有小周一半出色就可以了,别那么挑,这世上还是普通人更多些。
嘿你个老关,我就那一个女儿,能不好好挑一挑吗?还让我降低标准,我倒要看看你会不会对你的女婿降低标准!胡厅长来劲了,这老关怎么这么讨厌呢,他女儿就不优秀不出色了吗?切。
关云龙懒得跟他啰嗦,只给了他一个白眼:那你就想错了,我有自知之明,我闺女肯定不如人家安同志优秀,所以我对女婿的标准也不会比照着小周来。
你什么意思?你那意思是我女儿比不过安同志?嗯?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虽然心里知道确实比不上,可他就是不想承认。
关云龙矢口否认:我可没说啊,你自己说的。
嘿,你个老关,你走慢点,看我不收拾你!两人就跟冤家似的,从派出所一直斗嘴斗到了外面街上。
国营饭店是去不得的,那就去相熟的亲友家里。
胡厅长直接领着大家去了一个远房亲戚家。
这家只有一个寡居的老母亲,一个二十来岁没出嫁的大姑娘,以及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子。
见着家里来客人了,很是热情。
胡厅长早就接到了安六合一家子要来的消息,食材都是提前准备好的。
这会儿人到了,下厨张罗起来就是。
于是大家在院子里唠唠嗑,说说微山湖的事情,而这家母子三个则在厨房忙进忙出,不一会就开始上菜了。
安六合把小杰抱去了里面房间睡着,随后带着英招出来吃饭。
胡厅长介绍道:这是我远房表姨,祖上就是做大厨的,她和孩子们平时就接一接酒席,养家糊口。
他们一家子手艺都很好,大家不要客气,好好尝尝。
安六合见那胡厅长直接下了筷子,忽然就没什么胃口了。
哪怕桌子上的开胃菜很诱人,她也只低头吃着碗里的米饭,不伸筷子。
周中擎多细心的一个人,立马瞧出来安六合的心思,便赶紧去厨房又拿了几双筷子过来:胡厅长,夹菜用公筷吧,文明,也卫生。
胡厅长看着杵到他面前的筷子,心里的那点遗憾,忽然就不遗憾了。
他嫌麻烦,问道:怎么?周团长怕我有什么传染病?周中擎正色道:那怎么会呢?是我有病,我最近老咳嗽,怕传染给你们,来来来,用公筷。
说着还故意咳嗽了两嗓子。
关云龙倒是看出来了,这小子怕是为了他媳妇才故意这么说的。
可胡厅长不乐意,继续对别的盘子伸出了筷子:既然这样,那我先吃就没问题了。
周中擎也不强迫他,坐下说道:也行,那每一盘都让你先吃,我们等着。
这下胡厅长下不去筷子了,这小子怎么这么奸呢?这不是故意让他难堪吗?他先吃,别人都看着,那像话吗?不像啊。
气得他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抢过周中擎手里的公筷,气鼓鼓地夹菜去了。
全程都没再搭理周中擎,周中擎却根本不在乎他怎么想,时不时别过身去咳嗽两嗓子,装得那叫一个真实。
给关云龙都看乐了,他也没拆穿他,也拿起公筷,做个文明人。
他注意观察着,果然,胡厅长原先夹过的那两盘,安六合是碰都没碰一下,后来用了公筷的,她才会吃上两口。
而且大多数时候都是周中擎在给她夹菜,毕竟桌子大,她个头矮,有的够不着。
这么一来,周中擎自己倒是没怎么吃。
他好心用公筷给周中擎夹了点猪大肠,周中擎立马把碗推开了,嫌弃得不行。
关云龙闹心了,还以为周中擎嫌弃自己,安六合笑着把周中擎碗里的夹走:关厅长,他不吃猪大肠,受不了这个味儿。
小周,那你可太没有口福了,猪大肠多好吃啊。
关云龙恍然,原来不是自己被嫌弃了,那就好。
安六合拿起公筷,给周中擎夹了点别的,他这才舒展眉头,认真吃了起来。
这一波狗粮撒得无声无息,看得在场几个年轻的警官直呼羡慕。
后来又看到周中擎不小心夹了一点青椒到自己碗里,露出嫌弃的神色。
安六合二话不说,又给他夹走了,还从自己碗里夹了一筷子酒槽鱼给他。
这两口子,也太明目张胆了些,根本没有考虑单身汉们的心情。
要不是这两口子还时不时给身边的英招夹菜,真让人怀疑他们眼里是不是只剩下彼此了。
以至于饭都吃完了,几个年轻的警官还在盯着他们看呢。
安六合拿出三块手帕,分了两块出去,擦完嘴抬头一看,忽然有些好奇:邓警官,我脸上没擦干净吗?不然为什么一直盯着她?邓警官脸上一热,赶紧移开视线:没有没有,我在想,今天你在会上提出的那几个方案要怎么实施才好。
原来是这样。
安六合想了想:不急,等我明天去湖田区看看,回来再开个会。
邓警官赶忙点头:好,好的好的。
想说话都找不到词儿了。
他盯着自己面前的空碗,眼角余光里,又看到安六合拿起周中擎手里的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没擦到的一粒米。
还嗔怪道:周团长,你笑什么?我嘴上可没米粒。
我为啥不能笑?我老婆这么关心我,我不笑难道要哭?周中擎厚颜无耻地公开撒狗粮了。
以至于几个年轻的警官全都看不下去了,起哄道:周团长,你哭一个给嫂子看看,说不定嫂子会更加关心你!周中擎哈哈笑着,摁住了安六合的手:老婆,他们笑话我呢,怎么办?你要看我哭吗?不要,谁想看谁自己哭!安六合护短着呢,扭头瞪了他们一眼。
可把大家乐坏了,这安同志,没想到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呢,跟个护巢的老母鸡似的。
哈哈哈。
欢笑声中,胡厅长又开始遗憾了,尤其是看到周中擎在女人面前那温柔含笑的样子,一看就是个老婆奴。
他女儿怎么就没这福气呢?不行,他不能就这么认怂,他得找个比周中擎还能耐的,比周中擎更老婆奴的,让他女儿一辈子衣食无忧,被人当小公主哄着。
这么想着,他看周中擎也没那么不顺眼了。
散席的时候,他甚至厚着脸皮去套了近乎:小周啊,你们团里还有你这样疼媳妇的吗?给我介绍几个?周中擎想了想,嗯,那可真不少呢。
毕竟是他带出来的队伍嘛,于是他豪爽地应道:那你不如叫你女儿自己去挑吧,多着呢,到时候记得请我这个媒人喝喜酒啊。
胡厅长一想,行啊,那就这么说定了。
众人正嘻嘻哈哈地说着道别的话,门口就吭哧吭哧来了个人。
胡厅长手下的冷警官跑了过来,喊道:不好了厅长,又打起来了,快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