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继善这么兴师动众的, 安六合怪难为情的。
她问了一句:这么大张旗鼓的,不会被人说铺张浪费吗?苏继善不以为然:就请了个拍照片的,这算哪门子铺张浪费?行了, 你别管, 等着上你的花轿就是了。
安六合一想也是,苏继善多抠门的一个人啊, 难得这么大方, 必然有着其他的考虑。
于是她笑着应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苏继善傲娇得不行,那眼神仿佛在说:我老人家难得大方一次,你可别扰了我的兴致。
他哼了一声, 安排他的秘书把摄影师和司仪先带回招待所休息,他则留下来问问安六合有什么事。
原来是要跟北大荒合作啊, 那我肯定举双手支持嘛!走走走, 协议我来拟, 你们有什么想法尽管提。
苏继善在行政方面是个行家, 回到办公区, 很快就拟定好了具体的条款。
安六合跟华长征看了都没意见, 双方愉快地签了字,握了手。
华长征把自己的那一份副本收好, 催安六合回去休息休息。
安六合其实一点都不困,但她也确实没别的事需要忙了, 干脆回去看看孩子。
回到小院那边,才发现叶春梅和天朗天晴都来了。
大包小包的,提着不少的东西。
安六合见着他们三个,有刹那的恍惚, 总感觉前尘往事已经离自己非常遥远了。
现在冷不丁见着他们, 总有种恍如一梦的感觉。
短暂的愣神之后, 她调整了一下心情,面带微笑走了上去:春梅婶子,来看小杰和蕾蕾吗?不是,我们把你留在雷家的东西都送过来了,你看看还缺不缺什么。
叶春梅拉着脸,一点都笑不出来。
安六合差点忘了,自己确实还有东西在雷家呢,便打开院门,把他们迎了进去。
七星刚刚睡醒,正在哄小杰刷牙,听到动静回头看了眼,嗓音慵懒地喊了声姐,看向叶春梅的时候,却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扭过头去,当没看见。
七星对叶春梅不满,叶春梅对七星也好不到哪去。
说来说去,两人的关系都是建立在安六合是雷家媳妇的基础上的,现在安六合改嫁了,叶春梅又找过几次茬,七星当然不再给她好脸色。
叶春梅本来就一肚子气,七星白了她一眼,她就更加沉不住气了,把东西放下时的动作很重,明显带着怒意。
其中一个编织袋直接扔在了堂屋的八仙桌上,哐当一下,把桌子上的搪瓷茶缸都给碰掉了。
七星立马跳了起来,跑回去把茶缸捡起来。
她看着摔磕掉一块白瓷的杯身,心疼得直接骂道:干嘛啊,大早上的抄家呢?叶春梅回头看了她一眼,阴阳怪气:呦,这话怎么说的,我哪敢啊?你们安家一大家子都飞黄腾达了,又找了两个军官当女婿,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呐。
七星气死了,这茶缸可是别轲送给她的。
她当个宝贝一样的,结果这么快就给摔坏了,要是她自己摔的就算了,可她明明仔细着呢,却被叶春梅给祸害了。
她心里有气,直接走上来,把叶春梅往外搡。
叶春梅以为她要动手,立马嚷嚷道:你干什么?你敢打我?天晴,天朗,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天晴站着没动,他看着满院子随风飘飞的红布,心里酸酸的。
天朗倒是动了,但是也没到叶春梅跟前,而是拦住了想扑上来咬人的大黄,问道:嫂,这狗能打吗?不能,这是我看家护院的狗。
安六合走上前来,伸手拦住了大黄,让它回窝里去。
大黄不满地汪了一声,冲叶春梅龇牙咧嘴。
叶春梅这下彻底遭不住了,哭着骂安六合没良心,居然想让狗咬她。
安六合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只觉得陌生,觉得心寒。
她忽然好奇:你以前对我好,不会是装出来的吧?婶子,我自问没什么对不起你们的,请你们自重,这是在我家,你们别太把自己不当外人了。
叶春梅被这句话堵得难受,她伸手指着安六合,泪水止不住地流:我装的?我真要是装的,能装这么多年?那倒也不用,起码我有三年的时间在随军,我跟你实际相处的日子也不是很长。
婶子,时过境迁,你何必这样耿耿于怀呢?我连小杰和蕾蕾的姓都没改,你还要我怎么样?你再闹下去,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安六合也生气了。
大喜的日子,来给她演这么一出苦情戏,不就是想让她结婚的时候还心怀愧疚吗?可是她为什么要愧疚呢?雷凯在世的时候,她没有对不起他过,甚至连他去世了,她都愿意把蕾蕾生下来。
即便当时她并不知道自己的修为还可以恢复,更不知道自己在日后会有这样的机遇。
她曾一度以为自己要守着两个孩子过上跟上辈子别无二致的艰苦生活。
可即便是那样,她也是愿意把蕾蕾生下来的,因为雷凯值得,因为她那段死于意外的婚姻值得。
她对得起雷凯,也对得起雷家。
她一直忍让叶春梅,不过是看在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份上,不想跟她计较。
可现在,她决定捍卫自己的小家庭,捍卫自己重新开始的人生。
她冷着脸,下了逐客令。
天晴回过身来,赶紧挽着他妈妈的胳膊,劝她出去。
叶春梅还想跟安六合再吵上一吵,就在这时,对面的路峰听到动静过来了。
他站在院门口,手里拿着一把牙刷,满脸的杀气,他骂道:雷天晴,雷天朗,你们两个是死人吗?就这么由着你们的妈胡搅蛮缠?我姐哪里对不起你们了,你们要这么纠缠她?我警告你们,马上就是我姐大喜的日子,你们要是再闹下去,我有的是法子让你们痛不欲生!雷天晴被骂得浑身一震,手上用力拉扯着叶春梅,让她出去。
雷天朗却没动,他抬头看着路峰,视线交汇了短短一瞬,已经是两个男人刀光剑影地过了一招。
路峰的杀气不减,雷天朗阴鸷的目光也毫不退让。
最终还是张临渊的出现,终止了这场闹剧。
他整个人看着憔悴了不少,临时从老家赶过来,不过是听说了叶春梅的举动,赶过来化解矛盾的。
他走过来挽着叶春梅的另外一边胳膊,把人带了出去,到了院子外面,语气不善地训斥起了雷天晴:胡闹什么呢?非要给人家夫妻俩心里插把刀才开心是吗?就不能体面一点,让你们嫂子好好开始新的生活吗?你们这样胡闹下去,害的只能是两个孩子,都给我清醒一点!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害我的孙子孙女!叶春梅气鼓鼓地搡开了张临渊。
这个混账小子,自己也不是个好东西,还好意思说她呢!张临渊冷笑一声,质问道:是吗?我就问你,你今天这么一闹,是不是想让岛上的人议论?岛上的人本来嫉妒她的就多,你们这么一闹,等小杰和蕾蕾大一点,势必有人跟他们嚼舌头,到时候孩子怎么想?嗯?你们非要孩子把周中擎当敌人才满意是吗?非要孩子活在痛苦里,活在别人的议论里才高兴是吗?我!我……叶春梅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无话可说。
她确实想让两个孩子清清楚楚地知道亲爸是谁,她也确实咽不下这口气。
她不想看到这对小夫妻长长久久地过下去,她甚至想看到他们早点离婚,分崩离析,到时候安六合才会知道,当初就该听她这个前头婆婆的话,找天晴或者天朗改嫁,而不是找外面的野男人。
所以她没什么好辩解的,她就是存了恶念,就是不想看到安六合称心如意。
张临渊扯着她往外走,气势汹汹,不ᴶˢᴳᴮᴮ容反抗,他发火的样子可怕极了,臭着一张脸,好像全世界都欠他的。
他一路把叶春梅带去了码头,连船都准备好了。
等叶春梅被他塞到船上了,他才告诉了叶春梅一个坏消息:我已经找老苏说过了,为了不让你影响安六合的工作和生活,岛上已经把你除名了,从今往后你不可以再随随便便过来了,知道了吗?今天我哪儿也不去,我就陪着你,看着你,亲自送你回家!张临渊说完,摆了摆手,让船夫开船。
天晴和天朗追到码头的时候,小船已经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了。
周中擎刚好领着将士们准备登船演习,从旁边经过的时候,扫了眼天晴和天朗。
天晴天朗赶紧往后退了几步,把地方让给将士们通过,等他们上了船,天晴才叹了口气,扯着天朗往回走:走吧,咱妈今天确实过分了,下次她再怎么跟我哭我都不管了。
礼物,你准备了吗?天朗已经把他妈妈抛到九霄云外了。
他早上跟着过去,就没想过会善终,他原打算自己来做这个恶人的,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张临渊,硬是把他们的妈妈押走了。
倒是给他省了不少麻烦。
他现在就想赶紧把新婚贺礼拿出来,别的都靠边站。
天晴被他问得一愣,随即摇摇头:没准备,我没你这么看得开,我不想送。
那行,你上班去吧,学校暑期班应该挺忙吧,虽然都是带着孩子们玩,但是缺不得人啊。
天朗在前面路口跟天晴分开了。
天晴看着天朗那坚定远去的背影,有些好奇这小子到底准备了什么。
思来想去,他还是跟了上去,偷偷瞄了一眼。
原来天朗准备的是一台亲手制作的八音盒,用的都是岛上工地那边捡来的碎铁片和铁丝之类的东西。
造型虽然笨拙了点丑陋了点,但是转动起来的时候,音色居然还不错。
盒子中央的一个小布娃娃格外的抓眼球,那一头长发,那微笑的脸,和那窈窕的身段儿,傻子才看不出来是安六合呢。
天晴有些不满:你不是说不需要她知道你心意的呢?你送这个,不是明摆着告诉她你心里有她吗?我说我要亲手送给她了吗?天朗白了天晴一眼。
天晴一头雾水,不一会,一个憨头憨脑的军官来了,不是别人,正是忙得没空准备礼物的白焰生。
他找到天朗,问道:东西做好了?多少钱?天朗狮子大开口,开价一百块。
白焰生肉疼了一下下,最后还是咬咬牙给了。
他像是得到了一个宝贝,捧着这个八音盒往岛东去了。
而天朗,也在中午的时候找到了七星,以道歉为由,把那一百块交给了七星:你帮我塞给小杰和蕾蕾吧,给特们买点零嘴,就当我这个做叔叔的将功补过了。
七星本来不想收这钱的,但是何香芹正好带着孩子过来陪她布置婚房,见状问了一声,便自作主张,替小杰收下了。
她把钱塞到小杰手上,道:小乖乖,不要告诉妈妈是你叔叔给的哦。
那我说是谁给的?小杰歪着脑袋,一脸天真。
何香芹想了想,道:就说是捡的,不然你妈妈要是知道了,肯定要让你还回去的。
这可不是小数目啊,一百块呢,你自己留着买点糖糖跟弟弟妹妹一起吃多好啊。
哦。
小杰还从没有过这么多零花钱呢,他把钱小心翼翼地收在兜兜里面。
准备找个机会偷偷告诉爸爸,毕竟二舅妈可没说不能告诉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