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赵青柠想起的陈至, 正在不停地洗衣服中。
他是尚书府的少爷,却天生腿疾,无法站立行走。
他又是庶子,在尚书的十几个儿子中实在是最卑微的那一个。
就连下人都瞧不起他, 平时想方设法地要去别的少爷小姐的院子做事。
平时府中的其他少爷小姐, 最爱拿他取乐,尤其是嫡少爷和嫡小姐这一对龙凤胎, 平日里闲得无聊最爱的就是欺负他。
陈至, 还洗着衣裳呢?嫡姐娇俏的声音传来, 累了吧?嫡姐穿着一身粉衣,目光里满是看笑话的意思。
嫡兄站在她身边,看起来有些无奈, 不过没有任何要帮他解围的意思。
陈至声音喑哑:不累, 大姐。
别喊我姐!一个薄片直接砸向他心窝, 他忍不住闷哼一声,你一个战都站不起来的废物, 还是个贱妾的儿子,也有资格当我弟弟?你就天天做这些最低等奴仆该做的活吧。
青藤, 把我和哥哥房中的衣服全拿来, 叫他洗一遍。
是。
丫鬟跟两个主子都离开了。
只剩下陈至还在浣衣坊。
他泡得发胀的手指拿起这薄片, 他暂且不知道这是手机,也不知道上面只录入了他的指纹, 嫡姐嫡兄都是打不开的。
而他只需要轻轻一碰, 薄片便闪起了光。
他随即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太子选址的过程跟周凝思挺像,也是看上了一栋酒楼。
这酒楼位置极好, 在富人区的最中心, 再隔两条街, 就是许多平房民宅,是个能跨越阶级让达官贵人和平头百姓一起来娱乐的好地方。
掌柜起初不愿意出售,不过在知道他是太子并且钱随便出之后,立马笑脸迎上,和他的太监商谈合约的事情去了。
太子出来这一趟,可不止是选址,还有选人。
他径直走去了青楼。
太监在后面看得眼睛都要瞪出来,却不敢劝,只好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
青楼老鸨当然不认得太子,只是见他通身的气派,不敢怠慢,笑着迎过来:贵人可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太子不愿与她多说,扔过去几两银子:把你们这最会演戏的姑娘们叫来。
……老鸨以为自己听错了,演戏?你说的是唱戏吗?演技最好的,平时说哭就哭,说笑就笑,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的。
老鸨一下子犹豫了。
平时客人来,要求都是长得最好的最会唱曲的最会弹琴的,那有这种要求,最会演戏的?不过真要这么说起来,她心中还真有个人选。
贵人这边来,带你见见我们楼里的白芷。
白芷是倚红楼今年选出的四大花魁之一,她的相貌当然不算差,但也排不到楼里的前四。
能当花魁之一就是因为她会哄人,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表情让别人高兴。
贵人,若要在这过夜……我不过夜,说几句话就走。
老鸨脸上表情更怪了,听听,这像是来见美人找乐子的吗,简直是跟来谈生意一样。
不过既然收了钱,具体干什么她可懒得管,把人带到白芷房里就离开了。
这位爷。
白芷长相温婉,嘴角噙着一抹笑,奴见你面生,是第一次来找白芷吧。
白芷心里也在犯嘀咕,这位爷长相艳丽,脸估计比她还小,身上穿的戴的都不似凡品。
这样的人,真的需要来青楼吗?孤来找你,不是来取乐,是有一件事要你做。
若你能胜任,孤可以直接将你赎出青楼。
白芷听到他自称孤,当即便跪下:奴不知太子殿下到来!她的心从来没跳这么快过。
赎出青楼,几乎是每一个青楼女子的愿望,她们都在等着能遇到一个真心喜爱她们的人将她们带离这里。
白芷不奢求什么真心喜欢,她是从小被卖到青楼来的,她今年堪堪十五岁,就饱尝人情冷暖。
只要有人能让她离开,叫她做什么都行。
用不着这么多礼。
太子挥了挥手,靠在椅子上显得更加随性,孤要找一个会演戏的人才,老鸨推荐了你。
白芷脑中思索:太子可是要奴去做间.谍?不然演戏给谁看?太子也暂时不愿解释了,递给了她一张纸:你看看吧。
这是一页剧本,是太子将占卜记录里的部分内容改成了剧本的格式,用本命神的话说,这是在给演员试镜。
白芷接过,扫了几眼,就觉得很神奇。
青楼里培养人才讲究全面发展,这些从小进来的女孩们都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虽然没有自由和尊严,但她们的日子确实比跟着原本破落的家庭要好得太多。
白芷当然也度过许多书,却从没看过这种格式写出来的东西。
不过她却一眼就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女(手指一动,叹息般地看向面前的人):你的命数已尽,谁也救不了。
去吧,与妻女团聚最后一次。
……女(回头,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放手!】既然是演戏,又给她看这个,意思也很明显了。
就是让她演纸上描述的这个女子,做这些动作,说这样的话。
按照上面的演,你且试试吧。
她心念一动,很快就进了状态。
这个剧本演起来真不算难,太子就是想看看在没有背景故事的情况下,演员看到这样的剧本会如何发挥。
母后在他心里的印象当然永远是鲜活的,谁能演得最相似,那便是他要找的人。
他静静看着,白芷浑身的气质瞬间一变,仿佛变成了那个看破世间一切却仍然心存慈悲的人。
除去脸以外,正跟母后极为类似。
他眸子微动,白芷将动作和台词一一演出来,虽然与他的本命神说的老戏骨还有区别,但白芷毕竟没有专门学过,这样已经算很有天赋。
白芷表演完,心中也很忐忑,不过面上还是一贯的温婉笑容。
太子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迈开长腿准备离开。
白芷施然行礼,连问一句自己表演得太子满不满意都没有。
可她虽然看上去毫不在意,但太子一眼就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悔恨。
这显然是自以为表现得他不满意了。
太子轻笑一声,下楼,正要交代太监去拿钱给她赎身。
有贵客愿意赎人,还是这样一看身份就不一般的人,老鸨当然是一百个愿意。
但她突然面色一变,朝楼上看去。
太子顺着她的视线,发现楼上起了喧嚣,有两位女娘吵闹起来。
其中一位,正是刚才见到的白芷。
老鸨以最快的速度想要上楼阻止,可终究还是来不及。
太子眼力好,看得分明,另一个花魁只是象征性地要推白芷一把,手都没完全碰到,白芷却直接跌在地上,泪当即流了下来,手虚虚一指。
姐姐,我一向诚心待你,到底是怎么惹了你,你要突然对我发难?太子也跟着本命神看了甄嬛传,白芷此时说的话,他觉得放到甄嬛传里也不是不可。
老鸨爬楼梯爬到一半,回头就发现这贵客正饶有兴趣地观看着自家的两位花魁打架,脸色霎时一白。
完了,虽然不知道这人到底看中了什么,怎么见了白芷一面就要赎身,但这样的冤大头哪里还能找到第二个?现在出了这种事,再冤的冤大头也不肯花大价钱赎身了啊!她白白少了两千两银子!老鸨正忍着让自己不要想把另一个花魁掐死,就听见客人说:你站楼梯上干什么,不赎了?老鸨:来了!作者有话说:我也来了,让大家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