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璟和没抱太久, 退开后还顺手帮向晚扯平衣服的褶皱,嘴边道了句谢谢,拉开椅子坐下来, 把蛋糕分成两大块。
向晚站在原地平复着心跳,缓了缓神,去厨房接了杯冷水灌下才走回到外边。
等她吃的差不多, 陈璟和放下叉子,语气淡却认真,有想过结婚么?向晚皱了皱眉,咽下嘴里的东西, 听他自己说:这个表情是没有了。
想过, 向晚如实道, 只是惊讶你年纪这么小, 竟然也想结。
就觉得合适,问问你的意思。
他今天说话有种说不出的怪。
向晚:只是合适吗?他抬眸盯着她看,没有回答。
这段时间陈璟和的一些表现, 搅得向晚心绪烦乱,最可恨的是他心里爱藏事情,轻易不与人说道。
不过,他这性子是完美符合了最开始自己对合作对象的要求。
较起真来,她才是不对劲的那个。
向晚起身, 拎了串钥匙走到门边,我出去一下。
陈璟和视线追过去, 欲言又止,最后只在门快合上时提醒了句注意安全。
向晚出去后, 黑暗的客厅里只剩他一个人。
向晚那边的蛋糕还剩了点, 他伸手把盘子拿过来, 低头安静地吃干净。
脑海里浮上某些画面,胃里一阵翻滚,恶心呕吐的感觉从喉咙里反逆,被他红着眼圈生生憋了回去。
摸出手机,陈善的信息停留在屏幕上。
——去看看他吧陈璟和呼吸声加重了点,把手机放回口袋,去冰箱拿了五六罐啤酒上楼。
中途听到走廊有动静,向晚回来以后,精神更加放松,晚上直接躺在地上睡着了。
第二天他没起早,房门锁着,向晚进不去叫他,只在桌上留了点早餐便独自出门去上班。
如果不是有人疯了一样一直给他打电话,他可能会睡到下午都说不准。
陈璟和手机只有百分之十五的电量,接听后,对面声音嘈杂,尖叫怒吼哭泣的声音同时撞进他耳膜。
他把手机挪开了点,睁眼想挂掉,结果看到联系人是向晚,立刻坐起身,你出什么事了?两秒,无人应答。
向晚?你在诊所吗??他听到那边有人喊,救护车来了,让开让开!!一瞬间,他感觉魂都丢了,爬起来飞快地洗漱,换了身衣服直冲下楼,车速高的吓人,目的性很强地直接开去东区的一间三甲大医院。
救护车通道一路到急诊门口,滴了一路的血迹。
陈璟和甚至不用问人,跟着血迹看到外面站着一群神色慌张的人。
智云这边的医生有人认出陈璟和,连忙招手让他过来,气喘不停惊魂未定,向医生,向医生情况不太好,今天在门诊被一畜生拿刀砍了……陈璟和腿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走廊相对的两扇门大敞,冷风穿堂过。
黑色的冲锋衣被吹鼓,却映不出一丝少年生气。
他垂头站在那,脑子里一片混乱,抖着手给向霖打了电话,再跟陈善说了这件事。
两个家长赶来急诊,医生正好要找亲属签手术风险告知书和病危通知书。
急诊外聚集了很多人,智云诊所的领导也来了几个,人群包围中,他只能远远地看到浑身是血的人被医护人员跑着推进电梯上手术台。
椅子被人坐满,他走到逃生出口的楼梯间里坐在台阶上,额头上不觉间布满细汗。
外面脚步声走来走去,几个小时后,向晚的同事实在要回去继续工作才皱着眉忧心忡忡地离开。
浑身冻得僵硬,他推门出去,脸色微暗,嘴唇很干,缓步走到向霖身旁坐下。
向霖眼眶很红,双手紧紧捏着出门带的包,向晚在里面手术抢救的空档,包包上的皮被她抠掉一大片。
这一天过得尤其慢,向晚被砍伤入院的消息传遍网络,顿时人心惶惶,大家迫切地想要知道事情的后续。
有人大胆地@陈璟和的账号,可惜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没有心情看手机。
终于到晚上八点,手术中的灯牌熄灭,医生出来找家属交代情况。
躯干部位的刀伤集中在腹部,我们紧急对腹主动脉进行缝合,目前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医生顿了顿,看了他们一眼,问:能冒昧地问一下她的职业吗?向霖回答:她是牙科医生。
穿着手术服的老医生轻叹了口气,她右手的刀伤伤到了神经,之后康复能恢复一定的功能,但应该很难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这是什么意思?向霖往后倒退半步,整个人虚虚地要跌落到地上,小晚她是医生啊……手,手伤了以后可怎么办……陈善眼睛也红红的,低声安慰伤心过度的向霖,陈璟和上前跟医生道谢,跟进后续的问题。
十点。
向晚缓缓睁眼,周围模糊一片,头晕沉得很。
在陈璟和的坚持下,陈善带着向霖回家休息,自己单独留在病房里陪着。
察觉到动静,他抬头对上向晚的眼。
她眼里水光一片,沉默之中,几颗眼泪掉下来。
陈璟和几度要出声安慰,都因喉咙哽着没出声。
把椅子往病床边拽了一下,想牵她无法,她手上隔一处就是伤。
最后只尽可能地凑近些,能仔细地看看她,说话也不那么费劲。
向晚说的第一句话,叫了他的名字。
之后长久发呆后,她声音嘶哑,我是不是完了?陈璟和低头猛地眨了眨眼,平复了一下才抬起头,耐心安慰,不会的,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我不想活着。
她几乎是气声,情绪起来没忍住牵扯到伤口,敷料上洇出深红色的血,疼得眉头紧皱。
陈璟和额角抽痛,摇头,一直重复,不可以丢下我。
麻醉的劲过后,她根本承受不住疼痛。
只和陈璟和说了几句话,就再次两眼发黑地昏过去。
失去意识前,她嘴唇很小幅度地动了动。
陈璟和……他拿毛巾小心地擦了擦她满是汗的额头,我在。
静养几天,陈璟和一直在病房,向霖过来以后他也坚持不走。
腹部的伤口逐渐愈合,她的精神状态稍微好了些,意味着她要开始面对她很想逃避的问题。
关于她手上的伤。
目前通过一些仪器和康复训练,能够尽可能地恢复你手运动的功能,想和以前一样是不太可能的,毕竟神经损伤不可逆。
但我们可以尽量尝试,一起努力。
康复医师是一位从国外留学回来的男医生,目前为康复科的副主任医师,回国精修中医针灸理论后,一手中西结合康复将民气打响。
杜钟祺对向晚的右手功能做了一个简单的功能评估,事实上伤害并没有太大,只是作为医者,这样的瑕疵确实不能存在。
向晚尝试抬自己的手指,一动,整只手便不受控制地一齐颤抖,力气几乎没有,别说拿什么东西了。
陈璟和站在她身旁,左手搭在她肩上,时不时安抚一下她的情绪。
杜钟祺很耐心地等待她的回应,几分钟后,听到她低声说:我会全力配合,谢谢杜医生。
先头两天,向晚还在住院,去康复科还算方便。
出院之后,陈璟和每天早上坚持陪她做训练,从每天都去医院,到后面在家里按照医生的要求做训练,隔一段时间配合针灸治疗。
一个月下来,向晚手的肌力明显回升,颤抖的情况减缓。
陈璟和从房间把白无常带出来,顺脚把黑无常轻踢回房里,走过去把小家伙放沙发上,撸猫说不定也能对你的康复有帮助。
向晚低笑,垂首真的开始薅她的小脑袋。
虽说她目前的精神状态尚可,陈璟和却也没忘记那天在医院她说的话。
不管多辛苦,这次绝对不能重蹈覆辙。
她在逗弄小猫,忽然听他冷不丁问:之前跟你说的,结婚的事情,姐你考虑的怎么样?向晚手不可察觉地顿了顿,自然地接话,嗯,可以再拟一份婚姻期的合同。
但这一份会严谨得多,我会咨询我的律师朋友。
她说得平淡,你有什么条件可以现在跟我提。
陈璟和几乎是立刻回答,我对时限有要求。
向晚抬头轻蹙眉。
合约失效的最短时间起码要有一年。
可以。
她答得爽快,随后再次确认,我现在这个状况、条件,各方都大不如从前,你确定要和我结?陈璟和语气坚决,确定。
两个行事果断的人,第二天下午回去了民政局一趟。
流程走完换下衣服,把小红本放好以后,开车陪她去医院针灸。
日暮时,她站在医院门口等陈璟和取车,碰巧在医院门口遇到了个人。
宋语婷急匆匆地往里面去,看上去很着急。
一瞥眼,在人群中看到很久没见的向晚,原本打算直接掠过忙正事,擦肩过后,她忽然停下,转身。
向晚有所察觉,和她对视。
诊所出事那天,宋语婷几乎目睹了全程,向晚的血溅了她满身,歹徒是她喊人来抓的,救护车也是她叫的。
你,她一开口,发觉语气有点不好拿捏,先顿了顿,随后才皱眉说,要能回来就回来,不行也有很多选择,好好养你的伤。
向晚张了张嘴,她却像躲着似的,转身就走。
马路边传来鸣笛,他的车子停在路边,后面的车焦急地按喇叭催促。
迫于压力,她放弃和宋语婷对话,上了他车后往家的方向开。
无聊打开手机看看朋友圈,权当活动手指。
一眼看到陈璟和几个小时前更新的唯一一条动态,是他随手扔中控台上拍的结婚证,配文:【my pleasure】她没忍住吸了吸鼻子,点赞时努力控制拇指的肌肉,还是按了好几次才点上。
陈璟和察觉异样,偏头问她怎么了。
向晚摇头,随手擦擦眼角,看着外面烈焰般的火烧云,低声喊他,陈璟和。
他皱了下眉,不满意这个叫法,叫我全名我以为自己犯事儿了。
那——她思索一阵,脑里弹出了很多选择,挑来挑去,觉得阿和最顺耳。
他听后方向盘都有些握不稳,低低应了声。
是我的荣幸。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