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乾不大喜欢康老二家的两个小子, 原因自然是头一次双方见面的时候,这两个小子眼里头的那种冷漠,事不关己似的, 别说急色,连口头关心都没有,说他们是康老头的亲孙, 倒还不如姚建舟对老头来的亲近。
这两个小子更亲他们外婆家那边的亲戚。
眼下这么惊魂失措的跑来,一左一右也不顾康乾面前还有人,直接蛮力拖着人就要往山下奔,半大小子没有轻重, 拽的康乾一个不察险些栽跟头, 要不是沈轶跟旁边抵了一下, 就这斜坡样的大门口, 能叫康乾跌个狗吃屎。
当然, 要换了从前康老头那体质,直接跌去见阎王也是够够的了。
康乾简直气到冒烟,站稳之后将猴挂到身上的两个小子掐了下来, 直把人推到离自己一臂远后才黑了脸瞪着他们道, 站好了说话, 要死人哪, 火急火燎的赶着要拉谁去投胎?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嚎什么丧,哭屁!这么一嗓子凶样, 直接毁了之前侃侃而谈时的儒雅大师样,跟劈柴担水的田间老农接了轨, 惊的沈轶瞪凸了眼, 继而抿嘴乐出了声。
她不知道康乾与几个儿子间的官司, 只以为康乾单单是因为孙子们不懂事发火,于是好心的上前解围,康大师,小孩子一惊一乍的正常,我家小子也常这么咋呼,丁点小事就毛躁的很,您别发火,跟他们好好说。
康乾被劝的心头一哽,恹恹的不得劲,见两个小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脏兮兮又丑不拉几,差点没呕死,沈副会没事就先回吧!我这家里有点事,就不招待你了,回见。
等沈轶在村口从指指点点的村民口里听见康乾的家事后,她才反应过来康乾那一脸便秘样是什么意思,一时间尴尬的手脚都没处放。
而那时,康乾已经顾不上与她客套了,在看见康桃捂着脸被姚建舟拉着护在身后,而被两名警察拉着还要用脚踹人的赵桂芬嘴里,这个因着急关心跑的嗓子冒烟的女儿依然属于大不孝。
只听她扯着嗓门朝康桃大吼,我叫你把你爷爷窑里的瓷搬出来给我,你耳朵聋了?现在好了,你看到了吧?我跟你爹要坐牢了就全是你害的,你个丧门星,早知道你这么没用,当初生下你就该摁马桶里淹死,呸,没用的赔钱货。
康桃被她妈骂一句就后腿一步,缩着肩膀埋头一声不敢吭,嘴角嘶破的地方渗了血,半边脸已经肿了起来,姚建舟呼哧呼哧气的直哆嗦,眼瞪铜铃似的瞅着赵桂芬,二婶,桃子是你女儿,是你亲生的,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她?赵桂芬被扯的半个身体被塞进了警车,眼神凶狠脸庞扭曲的瞪向康桃,她要不是我生的我能跟她扯?就是因为是我生的我才这样说她,连自己父母都能狠心不顾,让干什么都推推拉拉,要个破瓷跟要她命似的,窑上那么多瓷器她随便给我拿两个,我们、我跟她爹能这样?康桃,你就是个白眼狼,白眼狼。
赵桂芬人整个疯了,扑腾着要往外冲,双手不停挥舞着要挠人,连她的两个儿子都怵的不敢近身,俱都眼神惊骇的看着她。
康乾脸黑如墨,挤开姚建舟将自己顶进了赵桂芬的眼里,手一抬就要帮康桃回抽两巴掌,然而这手高高竖起之后,终是没有落下去,康桃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往下拖,通红着眼睛直摇头,爷爷,别打她,算了,不值得,别为我坏了您的名声。
老公公打儿媳,好说不好听。
康乾气的直瞪她,咬牙问,她什么时候找你算计我的瓷了?你怎么早没告诉我?康桃哽了下,羞愧的垂下了头,赵桂芬却在这个时候插了进来,一脸的幸灾乐祸,什么时候?从你这个老不死的开始点火烧窑开始,这死丫头就来家说了你卖多少钱的事,呵呵,要不然我跟进财两人怎么知道你那个破窑会那么挣钱?都是这死丫头说的,哼,要不我怎么说她是白眼狼呢!我养不熟,你就养的熟了?老不死的等着吧,迟早她也会把你坑了卖掉的,呸~。
康乾皱眉,盯着康桃的低垂的脑袋,把头抬起来,看着我,说,怎么回事?康桃白着脸不敢与康乾对视,只嗫嚅着嘴唇道,是我说的,我想叫我爹孝顺您,就说了您烧瓷很挣钱的话,我想让我爹听您的话当个好儿子,想让你们修复好关系后,家里可以在镇上开个小店子,卖些碗蝶之类的小东西维持生活,爷爷,我只是想帮家里减轻点负担,让我们一家人更亲近点,我没想到我妈会想到那个点子来谋划窑里的瓷,我……小孩子的想法,认为父母要是知道老人有钱,不靠他们过活,甚至还能反回头来帮助他们过好日子,那么以前再大的不孝在钱面前都会烟消云散,可惜,大人的贪婪不是她这个小孩子可以估算的,且她也低估了父祖两辈人的矛盾,那是不能化干戈为玉帛的事情。
康桃哭的抽咽不能,一副自己做错了事的懊悔。
康乾张了张嘴,觉得有一瞬间的阴谋论,可再看康桃那样,也不像是故意给父母挖坑的心机姑娘,至少自从自己把她带上山,这小姑娘一直表现的挺寡言,属于多做事少说话的那种内向型,故而要说她本身对父母存了诱导心理好像又有点说不通。
赵桂芬还在那骂,哪怕隔着警车铁栏杆门,也不减音量的在骂,那么多满山遍野的泥巴土,烧两窑给我们卖钱有什么不行?有哪家当老子不想儿孙有钱?偏你一天天的当儿子是仇人,可我们已经跟你认过错了,钱也赔了,你为什么就不稍带着我们一起过好日子?躲山上领着不相干的贼老婆祖孙吃香喝辣,老鳏夫,我看你是一颗老心萌动,想要讨老伴了吧?哈哈哈,你个老不羞,一把年纪了还想女人,想女人也就算了,还想个老逼……唔唔唔……却是跟后头下来的康招弟将手里的抹布塞她嘴里去了。
康乾气的不行,他就没见过思想这么肮脏嘴这么臭的女人,一时恼恨的脸红脖子粗,手指头定定的点着警车内的三个不孝子,怒极反笑,好、好、好的很,都这么想的是吧?行、行,今天老子还就告诉你们,山上那窑,老子以后的所有财产,都会是姚建舟的,你们,包括你们的孩子以后一毛也别想从我这里拿到,老子就是捐了,白霍霍了也不留给你们,一个子不给,哼!来抓人的警察显然也没料到这一家子矛盾这么大,面对康乾的时候都同情了,对着康乾道,老丈您消消气,我们这次来除了带他们回去问话,还有要问关于白条上的内容情况,据我们找的几个报案人,说您那窑上的瓷有委托儿子售卖的文书,本来按程序您也得跟我们去警局录个口供,但考虑到您的窑上目前离不了人,那咱们就近找个地方录一下?您看行不行?康乾有什么不行?当然行。
于是一行三名警官就围着一辆警车引擎盖上做起了笔录,而康乾则在看过所谓的委托授权文书后,当场拿笔写了字,对比着文书上的签名落下了明显不是一个人的笔迹,就是还没拿去进行笔迹鉴定,肉眼也能看出不同来,显然,这三个不孝子连伪证都做的漏洞百出,根本没用心。
警察问了窑上瓷的售价,又问了窑厂当时注册的归属经营人,最后问了三个不孝子跟窑上的具体牵扯。
康乾一一作答,直接将包括自己在内的人都排在了窑厂归属之外,当时搞注册的时候为了以后省点事,用的是我徒弟的身份证,反正想着这个窑以后都是他的,权当我给他打工了,就目前窑厂是我作主,但实际注册户头不是我。
另一个就是防着三个不孝子抢遗产的,只要康乾不占窑厂份额,以后所有的关于继承纠纷就都不存在了,故而当时在请郑金帮忙去工商局弄手续的时候,他就长了个心眼,拿了姚建舟的身份证。
姚建舟自己是没印象的,他那时候刚成年办到身份证,没捂热就叫康乾借去用了,并不知道他名下已经有了一家规模不错的窑厂,一时都听傻了。
等警察收了记好笔录,康乾就知道他们这次来的快的原因了。
真就是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一句县里要发展,要有招商招牌,往市局打了个报告,那死活劝不动的受害人就有了眉目,竟主动往市局那边报了案,这才能顺利建了案号开了警车来执勤,比于敏苦口婆心的劝谏有用多了。
于敏一脸复杂的站在警戒线外,他也带着镇上的警察来了,帮着维持拥挤在一处的看热闹人群,见康家三子一个不少的全逮进了警车里,对康乾又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这是个恩怨分明,轻易不跟人握手言和的犟种,哪怕亲儿子得罪了他也不行,落他手上该怎样就怎样,没有人情可讲。
康乾点头,知道就好。
警笛声声,乌拉乌拉开远了后,康乾扭头,对姚建舟和康桃道,把那俩小子送去他们外婆家,不许去窑上。
说完要往山上走,却是愣了一下脚尖,蹙眉正对向康桃,怎么不见康枟?康老大两口子逮走,两人的女儿却不见踪影,这不正常。
康桃顿了一下道,听说出国了,大伯给她拿了一笔钱,她就走了。
康乾:……老二家买车,外家接济小舅子,老三捯饬烂尾楼填亏空,然后老大送了女儿出国,嚯,感情三个人都已经把钱花了。
填不上窟窿,就只有一条路,康乾简直都无语了,连设想中的减刑都不一定能成,怪不得赵桂芬会疯。
真自作孽。
回去,电视台摄制组的人一会儿要来拉电线布置录制现场,跟我回去赶紧把配料房门锁上。
帮他清理了会给窑上抹黑的三个不孝子,那县市宣传部的人肯定会马不停蹄的来,康乾丢下话就往窑上走,边走边考虑要不要在镜头前暴露紫金土矿。
紫金土矿大概率是要被收归国有咯!康乾有些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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