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跟林小冈谈好了包窑的事后, 康乾是不客气的收了他两万，加上前面碗蝶的钱，林小冈硬是一共塞了三万过来, 并按着康乾的手道，我知道老领导给我的绝对是实心价，真一点没有讹我的意思, 可是咱人情归人情，买卖归买卖，万一要出个窑宝级别的青瓷来，我是收呢还是不收呢？您这给的价钱真低的我不敢往外说, 别人信不信我不知道, 但我肯定不敢白占您的便宜, 太低了老领导, 您这价格, 叫我大老板知道，他绝对是不会来的，您听我说……有钱人的理论, 便宜无好货, 林小冈埋着头给康乾科普了一下他们大老板包窑的起步价, 整窑十万起, 之后按成品率往上叠加翻倍，一窑赌下来，基本在八十万左右, 所以康乾开的价格是真的震惊到了林小冈，让他有种自家大老板被人当猪宰的冤种怜悯。
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践啊！这么被人宰的血淋淋的, 跟冤大头一样的, 太傻了, 果然，隔行如隔山，没有内行人领着，就是容易栽跟斗。
康乾听的点头，但还是给他解释了自己这么收费的理由，你也看到了，我这窑小，目前凭着我的能力，也只能勉强烧个三分窑，首先从体量上就没法跟人比，再有就是投入的人力和材料成本，基本花不着什么钱，柴是山上的，胚土也是就地取材，所有损耗费用基本出在吃喝用上，再有烧的青瓷品类，前期我肯定不敢保证一定能出哥窑，我不坑你，就普通的青瓷茶器碗蝶什么的，我能保证你花的钱物有所值，但想一窑就赌个天价瓷出来，我这里没有，或者，我直接告诉你，目前的青瓷市场上，就没有类比宋窑青瓷的天价复原釉。
都是仿制的新生代釉方，烧出个七成像，凭什么能卖价那么高？欺的就是分不清釉水区别的老外行。
林小冈叫康乾这一翻交心言论感动的直点头，他也不是什么特有钱的人，给人打工，投老板所好，既要保证目前的职位前提下，还想往上升一升，同公司里见到的都是笑面虎，背地里各人挨千刀，早不记得真诚待人是哪一年的事了，这么多年，之所以记得康老头，就是因为他没在老头身上见过阿谀，及区别对待，算是少有的能说一说心里话的忘年交。
康乾做人一向如此，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都是有来有往的，林小冈能因着他一个电话就来看他，他自然不能用对待普通包窑老板那样，张嘴就把价提，是在心里估算了一下人工成本，保着底的给了他个实诚价，确实没打算靠这一窑就挣个富贵家底，再说，他的目标也不是林小冈，他真正想钓的是他背后的大老板。
那才是个真正的玩家，不差钱的豪客。
两人说着话，车就停在了县医院的大门口，牛丁一伤的地方镇卫生院做不了，是连夜给转来的县中心医院，目前经过抢救人已经被转进了加护病房，康乾被林小冈扶着，一路跟着几个警察上到了五楼手术室旁边的观察房里。
门口站着两个值班民警，见人一来，就立马迎了过来，脸上带着松了口气的后怕，对着带康乾来的小警察道，你可算是回了，再不来，兄弟们可都要被里面那位给折腾死了。
康乾不明所以，被那小警察搀着到了门边，透过门上的玻璃眼，看清了病房里的情况，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儿又凑近了猛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确信，那确实是他女婿牛丁一。
已经没了人形，脸肿如猪，头皮上缺了一块地方包裹着渗了血的沙网，四肢被绑缚在病床上动也不能动，而最让人揪心的，是他腹部连着输液器、心电图，嘴里插着呼吸器，看着情况就不好的样子。
康乾一股气直冲脑门，转头瞪着眼睛问那小警察，你没说他伤的这么严重啊？只说刺了个口子伤了脾肾，这踏马就是伤了个口子的事么？这踏马整个人都看不出人形了，脑壳都破了。
那小警察被康乾喷的直往后退，涨红着脸解释，这不是怕你们也不肯来么？那牛家庄我们去了，他亲妈说管他死了才好，要是没死，就告到他死，说他谋杀亲妈，我们也实在没办法，只能跟您往轻了说，怕你们也撂开他不管，康大爷，他毕竟是您女婿，怎么着也不能不管吧？康乾扶着紧闭的门，瞪着要吃人的眼睛问，人踏马被打成这样，他妈还好意思要告他？你们眼睛瞎了，看不见他伤的要死了？县医院能治？怎不直接往市医院里转？还有，他都这样了，他妈那边怎么说？没抓起来关着？先头来迎的守门的民警之一见他们小班被个老头这样喷，也是怪难受的，当即就站了出来接替小警察解释，大爷，这里面的人是自杀，身上的伤看着重，其实全是皮外伤，医生说了养养就好，全身上下，也就脑壳上那块是叫他妈拿砖给砸的，要不是他自己往身上戳刀，现在该躺的地方应该是我们局里的冷板凳，你什么都不清楚，凭什么拿我们小班撒气？接着没等康乾开口，又快速道，这人压根不想活，我们小班去接你后，他差点没从窗台上跳下去，这才逼的我们不得不用绑缚带把他给捆了，累的我们一夜都没休息了，你还发火，我们才要找地方泄火呢！一个季度的安定和谐奖励金，就叫他一刀子给捅没了。
地方民警，不全都是公职系统内的，大案要案摊不上，搞搞警民一家亲，拿点辖区安稳补贴，落的就是个清闲，没人愿意在自己的班上遇见搞风搞雨的人民群众，这俩民警早窝了一肚子火。
康乾叫这人堵的差点上不来气，指着他问那小警察，他站哪边的？听这意思是嫌我女婿没死成，累着他看门守人了？这就是你们警察的态度？伤人的不管，受伤的还落埋怨，怎的？他是活该被亲妈砸破脑袋打成猪头，然后也要活该死的安稳不折腾，让你们，让他妈那边所有人，都要赞他一句识相？识相的早点去死？你踏马不想干就脱了这身衣服，别带累的所有同事遭老头子举报投诉，你叫什么名字？老头记着你了。
牛丁一再窝囊再没用，也不该在挨了这么重的毒打后，还要遭人嫌弃，康乾指着那个民警的鼻子质问，一定要他报出自己的名号来，那民警被他怒目瞪的先还梗着脖子强撑，见周围连同他的小班也不赞同的望着他后，就有些怂了，缩着脚往后退了两步，康乾杵着拐仗逼问他名字，叫他越发不敢说自己叫什么。
那小警察见气氛紧张，不得不站出来打圆场，康大爷，他新来的，不懂事，你别跟他计较，我们还是说说牛丁一的事情吧？康乾火正大的不行，转头就冲那小警察道：说什么说？有什么好说的？他妈还有他们牛家那边的人，不是要报警抓他告他么？成，叫他妈去告，就派人去说一声，他们牛家不告，就该我们这边告了，反正就一个意思，大家公堂上见吧！那小警察就是被派来息事宁人的，镇上派出所几年也出不了一件公诉案件，光走程序都能麻烦死个人，康所长年底还想评先进，一点也不想在自己的辖区内出个恶性伤人案件出来，但他自知在康乾面前没底气，就专门派了这个小警察来跟进，目的就是想摁着这件事情，当个家长里短的家庭纠纷来处理，可别往刑案上扯，不然整个局里全年绩效完完，不仅上级领导要批，全所干警都得跟着做检讨。
康乾这么一闹，所有人头都大了，那小警察当即扯着那个惹了康乾的民警上来，抵着他的后背给他摁低了头道，给康大爷道歉，不然回头调你去后勤。
那小民警都呆了，不懂自己都穿上制服了，怎么还要给一个老群众低头，熬了一夜的火加对自己身份的高视，让他一下子挣脱了压在后背上的手，凶狠的瞪着眼睛冲康乾开骂，你个老东西，谁给你的胆子敢跟警察呛声？老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再逼歪一个试试？信不信老子立马把你拷牢子里蹲蹲？个老不死的，还敢告人家，人家随便来一打青壮都能把你这把老骨头捶散架，嘴踏马还挺硬，不看看身板骨能不能跟嘴一样硬？说着话，一根手指头直直的戳到了康乾鼻子上，眼神凶的要吃人。
旁边林小冈竖着手机咔嚓咔嚓连摁了好几下，接着在所有人望向他的时候，举着手机点了点，边点边对康乾道：老领导，给你瞧瞧我在香江那边新买的手机，功能可多了，能拍照能录音还能摄像，除了贵，没其他毛病，来，我给你展示展示。
说着，一段声音从手机传了出来，把刚刚那民警指着康乾鼻子喷的话给一字不落的重新又给播了一遍，末了，脸上的表情透着冷，声音却是笑眯眯的道，怎么样？我这手机不错吧？国外刚传进来的，这边应该还没上架，等回头我把这东西往广播电视台那边一放，嘿，你们瞧瞧，你们镇派出所要出名，绝对的要上报纸新闻的那种，高不高兴？快不快乐？要当大名人呐！康乾趁着那民警呆愣的一瞬间，铁掌揪着那根指到自己鼻尖上的指头用力就反向掰了一圈，在那小民警杀猪般的叫声里对林小冈道，不用等明天，现在交通电台那边不是有市民热线么？拨过去，立马能实时转播出去。
林小冈直接点头照做，摁着手机键就要拨，结果叫旁边跑出来的康进裕给拦住了，等等、等等，大伯，小孩子不懂事，您别生气，我叫他给您道歉，咱们……咱们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啊！说着就揪了人到康乾面前，拍了那小民警一巴掌，小兔崽子，快给你康大爷道歉，别以为外面念了几年书，老子就治不了你，快点，不然就把这身皮脱了，别想连累我们所里的其他干警们挨批。
那小民警气到扭曲，当场就把衣服一脱扔到了地上，不干就不干，你当我想来你这破地方当小跟班呢？呸，老子是要进市局刑侦队的，不是来给你个小破派出所调解家长里短的，还敢跟老子来举报这套，你试试，敢把录音照片发出去，明天我就能让你个老东西归西……后面的话叫康进裕给捂回肚里了。
康乾给他鼓掌，边拍巴掌边肯定道，你家的？脾气不错，看来送回外祖家那边效果显著，两年了，以为怂恿建舟打架斗殴的案子就了结了？没他事了？居然还敢穿这身衣服，康进裕，你可真让我大开眼界。
怪不得不待见牛丁一呢！就这小子，以为把自己吃胖了两圈就没人认识了，奈何他跟他老子康进裕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分开看，胖的看不明显，可两父子只要站一起，谁都能知道这是亲父子，康乾先没往康进裕儿子身上想，以为是哪个找关系进来混饭吃的二呆子，结果康进裕一出来，他就知道这是谁了。
康明辉，当年斗殴场里有他一个，结果姚建舟进去少管所受教育，他却打着外地上学的名义不见了，而当年捶死他在现场的证人之一，就有牛丁一。
他丫的，本身就对牛丁一仇视的很，怪不得会这么苦大仇深的恨不能叫牛丁一完蛋，原来是夹公报私呢！康进裕被康乾笑的心慌，直接转移话题道，牛丁一伤重住院的费用是我们所里给垫的，一共交了三万块钱，前期手术和后期住院的花费都算在内，可能还不太够，大伯，你让旁边这位兄弟把东西删了，这钱就我付了，不叫你花一毛钱，至于牛家庄那边，回头我就让人去调查，该立案立案，该走程序走程序，绝不再糊弄了事，你看，怎么样？……为了儿子的人生前途，康进裕也是豁出去了。
康乾板着脸，将暂存在林小冈包里的钱掏出来往康进裕眼前晃了晃，老头有钱，看见没？康所长，不是所有事都能用钱摆平的，我觉得，你可以去找你的人脉，当年是怎么走的关系，现在再给你儿子走一遍，反正流程你都熟悉，刚好也叫老头长长眼。
林小冈发现，自己可能把派出所所长与康乾的关系想差了，但此时他也骑虎难下，只能跟着康乾与康进裕划开道，攥着手机一副随时打广播电台电话的架势。
当年我家建舟是怎么进的少管所，你家小子可脱不了干系，康明辉是吧？你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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