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乾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混到了这种糟心老妈子, 不是，是糟心老大爷的份上了，就真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欠命背责任，撂不开手，又狠不下心的那种憋屈。
他腿长手快, 扯了姚建舟就走，两人交换着手的一路往镇卫生院去，这中间小石头一声没吭，迷迷糊糊的偎在两人胸前, 活泛气从身上消失, 又成了初见时的病歪歪样子, 把康乾和姚建舟两人急出了一头白毛汗, 姚建舟更愧疚, 到了换他手上抱着走时，两条腿更蹬出了风火轮。
这么紧赶急走一通的直接闯进了镇卫生院急诊，放到急诊床上时, 小石头已经昏迷了, 小身体一抽一抽的出现呼吸急促症状, 那有经验的老医生连忙叫助手上呼吸机, 听诊器也跟着一起全摆上了小石头的身上。
到了这会儿，康乾才感觉两条腿在打颤，扶着墙就往靠墙的塑料椅上坐, 姚建舟隔着玻璃门往里看，却也只看见一群医生护士淹了小石头的身体, 表情都很严肃。
两人守在急诊门口不到一刻钟, 后脚跟来的康招弟和牛果也到了, 康乾现在最烦康招弟动不动就哭，见她又抽泣上了，就骂，哭谁？有本事去你婆婆床前哭去，在这儿瞎哭，还嫌你儿子命不够长的，给我憋着，有你哭的时候。
康招弟虽然没挨着那一下打，但当时几个孩子都在场，一时脸皮涨的红红白白，果真被康乾把眼泪给骂憋回去了，牛果扶着她，垫脚往里看，声音里又是埋怨又是慌张，妈，你别哭了，小石头还在里面呢！多不吉利。
小孩子都懂的避讳，偏偏她个当妈的却只顾宣泄自己的情绪，康乾烦她，扭了脸问牛果，你们来了，山上就只有桃子在了？牛果一愣，羞惭的低了头，我，我们着急，没顾得上她，不，不知道她……懂了，是什么交待也没有的就把人撂了。
康乾叹气，好在山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有人摸上去也端不走什么财物，但康桃一个小姑娘，叫她独自在山上也不行，于是转脸问姚建舟，你奶之前不是说把菜园子最后一季的菜卖了就不种了么？你回家去看看，她要是得闲，就请她往山上去一趟，桃子一人在那里我不放心。
没有狼，也有小流氓，老康家的孩子就是营养不良，也长的比一般孩子好看周正，康乾现在就跟护崽的公鸡似的，哪头都放不下。
操的心巨多。
姚建舟点头应了一声，我家门前菜园子里已经没菜卖了，我奶在收拾东西，说过两天就跟我一道上山的，刚好我回去给她把东西搬走，爷爷，那咱们山上的棚子是不是再加两个顶？让桃子和我奶住一起。
山上是盖不了房的，只能就着地势搭棚子，种地农民的智慧，搞出了蔬菜大棚这种反季耕耘法，也恰好解决了露天住宿难题，只要有材料，姚建舟一个人就能把棚子搭起来。
牛果有些不安，觑着康乾的脸色道，外公，我跟建舟哥一块去？姚奶奶东西多，我帮着去搬一搬。
康乾指了指急诊门口，你给我守在这里，等小石头出来就守着他，哪也别去，我跟你妈有事，一时半刻的回不来，你盯着点，别叫他出来看不到家里人，果子，你是姐姐，保护好你弟弟。
接着，一脸没好气的对着康招弟道，你跟我走。
然后走了没两步，又想起没留钱，转头从上衣口袋里抽了五十块钱给牛果，吩咐她，等小石头出来，你问他想吃什么，给他买，别怕花钱，外公有钱，还有，医生要让你交费，你就说等我回来再交。
他这张脸已经在镇卫生院刷熟了，不会出现没交钱就不给看的情况。
康招弟从昨晚就被康乾晾着，到今天差点挨打，这会儿怂着身体一声不敢吭，肿着眼睛叫走就走，拨一下动一下，跟没有思想的木头人似的，康乾没心情开导她，安排好了牛果和姚建舟的活，就打头往外走，直接拐到了镇中心大街上。
到了警徽高悬的派出所大门前，康乾才转头好好对着康招弟说了一句话，进去，报案，对着接待你的警察同志哭，把你带着小石头在县医院里被牛家人打的事都说了，然后重点强调孩子现在在卫生院里抢救，你要不傻，就该知道怎么说，去。
可惜昨天那满身脚印的衣服叫她换了，不然穿在身上来报警，效果翻倍。
康招弟畏缩的不敢一个人进去，康乾只好跟后头压阵，撵着她一路进到报案窗口，而刚巧今天负责接待的就是小于警官。
镇派出所就那么几个编制，一个正规编带一个聘用制民警，两天一轮倒，能碰见不奇怪，所以康乾并不意外，但有熟人在的话，这事就好办了。
于敏也是没料康乾会出现在这里，以为他是来问牛树根及其那一帮子侄的处理情况，刚想张口招呼，就被突然一声嚎给吓捂了耳朵，康招弟见有警察同志往她这边迎来，身后又有老爹紧迫盯人的眼神追着，她是想一遍昨晚被打的屈辱，又想一回今早老父亲对她的态度，以及儿子气息焉焉送进医院的样子，倒是没费什么劲的痛哭出声。
声声悲切，引的其他办公室里的人都出来看她，连同来派出所办事的本镇居民，很快就有人认出了她，这不是康家大闺女么？等康乾站定在她身后时，那一系列的疑惑声就都有了答案，康招弟边哭边说了自己来的目的，或许是想到了儿子遭的罪，她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哭的瘫在了地上，于敏赶紧招了两个女民警来拉她，两人合力才把人从地上拖起来，这时七嘴八舌的人才轰一声传开。
这特么的，大人的矛盾怎么能祸及孩子？康乾看着于敏补充，孩子现在镇卫生院急诊抢救，你们可以派人去看看，于警官，我那外孙，先天心脏病，牛家人是知道的，昨晚回来，孩子的脸都是青的，他们明知道这孩子经不住吓，却当着他的面打他妈妈，孩子孝顺啊，硬拿小身子替他妈挨了两下，回来就发了烧，今早就昏迷不醒了，于警官，孩子有什么错？值得牛家人这么下死手？这不是就是害人命么？是欺负我这外孙人小身体弱，就想干脆提前送他归西？多歹毒的心哪？这就是谋杀啊！甭管最后立案的罪名是什么，但这会儿，康乾就是要给他们牛家人扣个最大的犯罪帽子。
于敏和来拉康招弟的两个女民警先还被康乾说的眼眶通红，周围人更有泪浅的捂了眼，可当谋杀两个字一出来时，所有人都安静了。
小地方居民，闹的最严重的刑案也指多个斗殴故意伤人，谋杀这个词多出现在电视电影里，身边没这么危险的人在，这两个字多代表罪大恶极。
康招弟哭没了力气，但随着康乾的话落，她又强撑了一把力嘶声哭喊，那老太婆就是故意的，她叫人按着我和孩子，逼丁一承认是自己诬赖的财产纠纷，她没答应过丁一任何事情，一切都是丁一撒谎骗人的，要他不许告牛家人，不许找她要医药费，呜呜……怎么那么狠啊，我家丁一也是她亲生的啊！还有我那小姑，小石头可是她亲侄子，她竟然能下狠手打他，啊……我不活了！康乾适时的红了眼，扶了扶她瘫软的身体，看向于敏道，我这么大年纪了，真经不起这样折腾，于警官，我今天带着孩子来，就是相信法律能给我们父女主持个公道，不能老实人总要挨欺，却叫……却叫那些害人精一直逍遥法外，这世道，不能寒了我们老实人的心哪！于敏听了直点头，扶着康乾到长条椅上坐好，然后又让那两个女民警扶了康招弟到报案桌前登记材料，最后，亲自带了两个同事，驾了警车一路鸣着警笛往牛家庄上去了。
镇上的舆论一下了炸了锅，从派出所里办事出去的人，轰一下将所见所闻给传了出去，还有人往镇卫生院去看了小石头，发现孩子果真在急诊里抢救着，于是，牛家人还没进局子，一家子杀人凶手的罪名倒在镇上居民嘴里坐实了。
康乾让康招弟自己回了镇卫生院，他则转了头一个人摸到了康老三的沙石矿上。
三兄弟自从签了归产协议，答应一人还给康乾五万块钱后，康老大和康老二没见有什么动静，但康老三却留在了矿上当监工，日夜跟车去催缴沙石款，康乾找到他时，他正灰头土脸的在啃玉米棒。
康进喜简直惊了，他最近日夜颠倒，是刚从一辆回转的重卡上下来，脚都还漂着呢，没料兜头就见着自家老子正盯着他一脸嫌弃，去洗把脸，找你说话。
康乾挥舞着袖子赶灰，见沙石矿上有不少工人在忙，三轮小斗车从山上薅满一车沙石后就往卡车上运，大都是光着膀子的汉子，也有几个年纪不小的妇女跟着干的，吃的都是辛苦钱，干的汗流夹背的。
康进喜一手拎着玉米棒一手推开自己休息的办公室小门，有些怵怵的解释，爹，钱我还没筹得，等两天，我这……我这有快三万了，您要就先拿去……他其实有钱，但就不太想那么轻易的给出去，在这里跟着吃灰，也是做给康乾看的，目的么，自然是想引发一点少时的父子情，好叫他哄着老头去帮他跟胡老板签合同。
是的，他仍没死心想从胡卫金手里挖一条沙石供应链，那边的工程马上要开了，他太眼馋那边的巨大利益了，要不然，五万块，他怎么可能肯经易就拿。
他们家父子情可不值这么多钱，康进喜低头闪着念头。
康乾才不管他有什么想法，递到他眼里的钱不拿白不拿，是直接就给揣兜里了，然后才说了自己找来的目的，你这里的沙石，是不是还供应着砖窑厂那边？康进喜点头，是的，那边都是我供应的，怎么了爹？康乾眼睛盯着他，直把他看的差点绷不住漏了馅，这才将眼神放在外面干活的工人身上，晚上找你的人去给爹办个事，不远，就牛家庄那边，去把水渠里的水放了。
那边地里种的都是番茄黄瓜等时鲜菜，一渠水冲下来，生的熟的都得烂在地里。
康进喜眼睛都瞪圆了，吞吞吐吐道，这，这不好吧？爹，要叫人逮到，会被抓的。
康乾哼一声，你才不会被抓，爹相信你的本事。
康进喜想想，就那一地的瓜果蔬菜，他赔的起，但康乾在他这里留了把柄，他就有话说了，当即手一拍笑道，行，爹的话儿子听，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康乾看了他一眼，并不管他有什么想法，他现在有火，并不想考虑什么万全之策来筹划报复牛家人，他就要让人知道是他干的，偏又拿他没办法的样子，六十出头的年岁，这个时候就体现出好来了，回头找到他，他也捂着胸口往医院一躺，呵呵，谁能把他怎么样？不能。
等从康进喜这边出来，他又去五金市场看了看，问了一下铁粉的价格，心里估算了一下砖窑厂一天能出的量，订了五十斤。
哄牛丁一坏他窑？行，我送你五十斤铁粉拌沙石矿，烧吧！烧出来算你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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