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六点钟, 部队的起床号响了,霍一忠听到号角第一声就睁开眼,当兵多年, 肌肉已经有了自己的记忆, 铃声一响, 自动弹起来。
老婆和两个孩子还在睡着, 他起来找到大家洗漱的东西,再把江心叫起来。
江心有些耍赖不肯起床,抱着被单把脸埋进去,掩耳盗铃,霍一忠拿着胡子扎了一下她的脸和手, 江心才肯嘟囔囊地张开手, 让他抱着起床。
霍一忠抱着不愿睁眼的江心,又拿胡子去扎她,心里发软,觉得心心比孩子还会撒娇。
江心勉强睁开眼, 捂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问几点了, 霍一忠说还有半小时就到七点了。
于是两人快速洗漱,把两个孩子也弄起来,家里有了响声。
过了一会儿, 听到隔壁的郑婶子在喊:小霍小江, 七点了, 记得烧火!声音高大远,恐怕周围的人都听见了。
江心哭笑不得, 这邻居还真是热心肠, 生怕自己错过吉时, 自己也隔着院墙大声回了一句:婶子,知道了!喊完后,就听到几句咯咯笑声,也不知道是哪家的邻居。
到了七点,霍一忠很快就在厨房点着了火,把水烧热之后,江心还是煮了一锅米线,其他的太麻烦了,今早特意加了四个鸡蛋,也是郑婶子说的团圆美满、谷米满仓了。
没有桌子凳子,四人是在厨房吃的早饭,霍一忠说他九点钟之前要先回部队办公室报道,见过师长、政委和团长后,再看看工作安排,午饭前回来:分房子会配置桌子椅子,我去后勤管理处签个字,下午之前搬回来。
江心应了,眼睛又干又红,她看看两个孩子,也是困得直打瞌睡,霍明都要把头埋到碗里了。
你出去的时候,记得把门锁上。
她得去补补觉。
喂了霍岩半碗米线和几颗青菜,江心放下碗筷就不动了,牵着两个小的爬回床上去,没一会儿就睡着了,霍一忠无奈笑笑,把碗筷洗了,又去于营长家挑了两桶水,换上夏季军装,戴上军帽,拿上一个档案袋,把竹门的锁从外头锁上,回部队报道去了。
家属村距离部队有两三公里的路程,霍一忠一个人快步走,半小时就走到了,额头出了汗,把江心特意准备的特产拿出来分给战友们吃。
霍一忠顶头上司是张伟达团长,身形高大,是北方汉子,比霍一忠大了七八岁,长得有些老成,不细看,还以为大了霍一忠一轮。
张伟达刚去自己团里看几个尖子兵的训练回来,见霍一忠坐在他办公室门口,很高兴,脱下军帽:你小子回来了?新娘子也带回来了?霍一忠朝他敬个礼:团长!给他递了一瓶新庆本地的烧酒,我爱人老家的特产。
哟,新爱人还挺讲究,让你给领导送礼。
张伟达一张嘴不饶人,接过霍一忠的烧酒,他平时除了练兵没其他的爱好,回到家就是爱喝两口酒,晚上回去就开了!霍一忠挠头笑,因为娶新媳妇,今天已经被打趣过好几回了。
先去报道销假,师长和姚政委正开会。
张团长知道霍一忠要汇报工作,就让他先忙自己的,不知道什么事,听说今早鲁师长拍桌子了,你小心点,别撞枪口上了。
是!团长!霍一忠再次板正着敬礼。
本来霍一忠是张团长手底下的营长,理应向他汇报,可偏偏霍一忠来路比较稀奇,真正的空降兵,私底下叫鲁师长一声师哥,军队讲实力和等级,但也讲人情世故,还讲排辈论资,只要是日常工作不越过张团长,霍一忠敬着他,这种外派的出差任务,鲁师长和姚政委不让他知道,他就不会打听。
正是因为张团长心宽,鲁师长一开始才会把霍一忠放在他手底下的。
霍一忠去报道完毕,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了好一阵,等来了鲁师长的警卫员,警卫员朝霍一忠敬礼,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跟子弹一样干净利落:霍营长,鲁师长还要开会,让你下午三点钟准时到他办公室汇报工作。
霍一忠回了个礼:是!警卫员走后,霍一忠想了想,今天第一天回来,除了汇报,还没分派其他的工作,就去了趟管分房和家具的后勤,要了张桌子和两条凳子,签好文件,两手拎着,和张团长说一声,往家里走去。
回去的时候,江心已经起来了,她看着满目荒芜院子,还有空空如也的屋里,无论如何,还是要整理一下这个新家的,该丢的丢,该扫的扫。
大门开锁的时候,江心吓了一跳,还以为有人大白天的撬锁,看到霍黑炭进来,才放下心,走过去帮他拿凳子:这么早回来?师长在开会,我就先搬些桌子回来,吃过午饭再去。
霍一忠走得一头汗,把军帽拿下,恭敬地放在昨天洗过的衣柜上。
江心把桌子凳子擦了一遍,摸摸那些痕迹,像是被人用了好多年的旧东西。
有了桌椅,她拿出纸笔,开始写要买的日常用品,写了满满一张,拿给霍一忠:这些东西,这里能买到吗?得快点置办起来,昨天的油盐还是苗嫂子后面拿过来的。
霍一忠看了看,都是一些厨房的东西,光是锅还要再买两个,还有个烧水的壶:要买这么多吗?他以为一个铁锅就能处理所有了。
江心拧他手臂:你现在老婆孩子都在身边了,过日子别这么粗糙,也讲究些。
听你的。
霍一忠就喜欢江心时刻提醒他,他有家有小,有妻有儿,这里恐怕买不齐全,得到风林镇上去,我们炊事班的厨师每天都会开车去拉菜回来,大家会委托他们帮忙买东西,我下午拿过去,让他们明天买。
多少钱?三十够吗?江心正要回去数钱。
我来买。
霍一忠把那张纸折起来,我...有几个战友找我借了钱,我去收一收。
江心眯着眼,看住他:你借了多少出去?咳。
霍一忠想转移话题,可江心那双大眼睛让他无所遁形,一百多。
一百多是多少?江心才不会放过他。
一百九十...快两百。
霍一忠不自然,好几年的旧账了,大家都是战友,他也不好意思去要钱。
去收回来!江心再次拧他,你要是不去收回来,我就带着两个孩子去他们面前哭,说我们家没钱开饭了!霍一忠忙摆手:不行不行!那他在战友们面前还有什么面子可言,又哄江心,我下午就找他们去!江心就把钱袋子收起来:反正我们三个以后就吃你的喝你的,让你也当当家!霍一忠点头:是是是,都听心心首长的。
难得油嘴滑舌。
江心再次提醒他要把钱收回来,啰嗦两句就放过他了:我今天得给家里写信,你把这里的地址给我,我好告诉爸妈和大哥小哥他们。
霍一忠给她写了个地址:邮递员逢单号会来家属村收信发信,你要寄信就叫住他。
爸妈他们回信会统一到镇上,邮递员分发后再给我们派信。
寄小件的东西也可以让邮递员帮忙寄,大件的就得去镇上。
从这里寄信回去要多久啊?这里离新庆太远了,坐火车就已经快十天了,何况是信件。
二十到三十天。
具体霍一忠也不清楚,得问邮递员。
行吧,下午不干活就写信,江心决定了。
一家四口吃过午饭,睡了一会儿。
霍一忠看两个孩子还在睡,就和江心腻歪了一阵,差点擦枪走火,还是江心把他推开的,笑看他:孩子们在旁边,不许做坏事。
天热,霍一忠光着膀子,半压在江心身上,喘粗气,太折磨了,什么时候才能畅快一场?江心被亲得嘴唇发红,翻身趴在他肩上:我看你的药油只剩一点了,肩膀还有淤青没散去,要不要找医生再看看?过几天再说,刚回来报道,事情多。
霍一忠撩撩她的头发,还习惯吗?习惯这个地方吗?江心苦笑:我会努力习惯的。
早上她手脚就被咬了好几个大包,又红又痒,像是虫子咬的,万金油涂了也没消下去。
心心,我们...会好起来的。
霍一忠亲亲她,把她搂在怀里,不知该如何做承诺,因为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升一次职级,能不能带着江心回城里生活,我有时候混蛋,你别和我客气。
你也知道自己混蛋?江心手攀在他另一边肩上,又去咬他下巴,目前还不算太过分,我可以接受。
但是——以后要时时刻刻把家放在心上,不能三心二意,不能动不动就执行任务消失大半年。
她在新庆,还没见霍一忠之前,可就听说了去年他为了执行任务失联八个月的事情。
我不是林秀,我没有孩子的牵挂,你要是敢这样失联超过半个月,我马上买张火车票回新庆。
江心没和他开玩笑,规矩还是要立的,我对两个孩子好,也是因为喜欢你,爱屋及乌,你要是长期不在,或是对我不好,我对他们的好意可以马上收回,你就准备结第三次婚吧。
霍一忠被江心吓了一大跳,坐起来,看了眼还在呼呼睡的两个孩子,又看看无甚表情的江心,心情复杂,江心,心心怎么能这么说话呢?这么直白,又这么残酷!才结婚多久,就说离婚的事!你自己想想,后面怎么平衡部队的任务和家里。
江心让他听部队的广播号声,时间到了,去上班吧。
霍一忠这才慢吞吞地穿鞋穿衣,又听到江心说:以后你出门,都要抱抱我。
江心张开双臂,刚强硬过,脸上却有委屈的神色,跟个孩子似的,霍一忠不忍,把她抱得紧紧的:你的话,我记住了。
记住了还不够,要去做。
江心回抱他,在他耳边说,霍一忠,我可喜欢你了,你千万别让我失望。
知道了。
霍一忠亲亲她的脸,把她的话放在心里,又咀嚼了一遍。
霍明此时也被部队的号角声叫醒了,她揉揉眼睛,看着这对抱在一起的男女:爸小江,我要尿尿。
作者有话说:霍明:羞羞脸,两个亲亲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