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缇世家是个古老的望族,世代以雇佣猎人为业,百年基业累积下来,在商路上叱咤风云,黑道上也名震四方,可惜老太爷萧有章已驾鹤西去,现任大家长萧长秀也年逾七十,下一任主人的位子还没定下来,本家的儿子们各个狼子野心,表面上兄友弟恭贤孙孝子,暗地里恨不得老爷子今晚就下葬,萧长秀一天不死,萧家儿子们便能明争暗斗一天,从不消停。
车在一座古朴小镇的入口前停下,韩行谦看见前面写着外来车辆禁止入内的提示牌,于是拉上手刹熄了火。
他拿了瓶矿泉水拧开,递给坐在副驾驶,忧心忡忡的萧驯。
萧驯被一瓶水晃醒了神,垂眼接过来,喝了一大口,轻轻出了一口气。
别紧张,还记得吗,我们只是来给大嫂看病的。
韩行谦攥住他微微发抖的手腕,去拿我的药箱。
温热干燥的手掌覆盖在手腕上,温度从皮肤传进脉搏,萧驯安定了许多,点了点头,下了车,到后备箱将沉重的手提药箱取出来,提在手上。
韩行谦靠在车门边,试了试通讯器的信号:我们下车了。
白楚年:收到,我们也快到了。
这次行动分了abc三组,韩行谦萧驯在明处接触灵缇世家,白楚年兰波、陆言和毕揽星分别在暗处搜索灵缇世家的秘密工厂和仓库,把里面的单烯宁搜出来。
走进小镇,一路上见的行人便几乎全是灵缇腺体,除了偶然路过的一些游客和暂住者。
韩行谦穿着白色的工作服,扫视周围的行人,问道:灵缇世家离这儿有多远?从进门开始全都算。
萧驯轻声回答,本家的房子还远,走路得两个多小时,我们打辆出租车吧。
这么大,快赶上一个县级市了。
能拍照吗。
萧驯只浅浅地嗯了一声,没什么表情。
他对灵缇世家的恨意已经到了有人夸它好,或者给它拍了好看的照片都会反感那个人的程度了。
韩医生除外。
一辆出租车被萧驯伸手拦下来,司机是个热情的灵缇alpha,从车窗探出头来:东西放后备箱吧。
萧驯掂了掂手里的药箱,冷淡道:不了,我拎着。
韩行谦微微点头道谢,陪萧驯一起坐到了后座,萧驯把药箱放在膝头,手搭在金属面上。
这个动作让韩行谦有点疑惑,灵缇世家看上去民风还挺淳朴的,不至于坐个出租车也要防备行李被偷的样子。
路上司机滔滔不绝地跟他们攀谈:好久没什么客人来了,你们这是要去本家呢?您是医生吧,看着这穿着挺像,是不是给萧家少夫人看癔症去?韩行谦笑道:是,听说少夫人病了很久了。
怎么这事儿大家都知道吗?嗨,那位少夫人一嫁过来就寻死觅活的,闹得满城风雨,谁不知道,萧家财大气粗的压新闻,这种丢人事儿外面还都不知道呢。
那女人也是,现在孩子都生了,还不老实,还当自己是宋家的大小姐呢。
司机把这事儿当做消遣谈资,说得眉飞色舞:我也到年纪了,半辈子攒了点钱,过两天买个乖媳妇回来,我也好多享享福,可别碰上像那疯女人似的,嫁进豪门还不乐意。
萧驯默默抠着医药箱上的铁皮,指甲在金属面上刮出轻微的嘶拉声。
司机口中的疯女人就是萧驯大哥的老婆,也就是他的大嫂宋枫,萧驯离开灵缇世家不久,大哥萧子驰就结婚了,对象是外家的一位白灵缇omega,现在已经有了个孩子,但听说也是个小o。
出租车把他们放在了本家的老房子外,萧驯站在院外,仰望着不远处巍峨的别墅区,房子里住了一个大家族,仿佛隔着绿化带和墙壁都能听见里面家长里短的吵闹。
你认识大嫂吗。
韩行谦问。
不认识。
萧驯说,不过她嫁过来一定不是自愿的,在我之前也嫁出去了几个堂哥堂姐,他们都不高兴。
本家规定灵缇世家必须后代血统必须纯正,灵缇只能跟灵缇结婚,谁愿意世世代代都在狗窝里待着。
要不是我逃得快,孩子都生了两个了。
可你才二十岁。
是的,我妈妈十六岁就嫁过来了,她结婚那天上午考完语文交了卷子,中午就直接被婚车接走,说什么都没用。
大嫂名字叫宋枫,技术部给的调查资料说,她是宋家把持的其中一家风投公司的总裁,很厉害的。
萧驯声音冷漠,但听得出是在惋惜。
韩行谦微低下头,眼镜上的细金链轻轻晃动。
那你如果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就算违逆家族训条了。
萧驯目光被韩医生温和的笑意晃了一下,默默摇尾巴:我……不在乎那种狗屁家训。
所以这算是说‘愿意’吗?韩行谦弯起眼睛。
萧驯怔了怔,发觉自己上了韩医生话里的套,赶快把脸偏到一边,剩下背后的尾巴摇得呼呼生风。
b组已就位,a组不要再公费谈恋爱了,干点正事儿,完毕。
白楚年躺在茂密的巨大杨树枝杈间,背着萧驯的狙击枪盒,里面装着一把m25狙击枪和一块高倍瞄准镜,按着耳中的微型通讯器说话,兰波缠绕在附近的枝杈上,用水化钢望远镜眺望远处:他们进树林了。
毕揽星和陆言给他们比了一个顺利的手势,正顺着围墙外的绿化摸到了别墅后院花园,花园连着一条小路,小路是通往一片白桦林的。
陆言小声起哄:萧萧最喜欢韩医生了,我以为你们早就在一起了呢。
白楚年接起话茬:韩哥,这回也算是硬核见家长了,好好表现。
韩行谦笑道:那是一定。
白楚年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是渡墨打来的,过两天就是研究所交货的日子了。
渡墨问:他们快要交货了,钱什么时候打过来?白楚年:确定快要交货了,不拖?渡墨:我刚从药厂代理那儿回来,他们的货都到了,六万支in感染药剂都在仓库里,正在点数呢。
白楚年:接下来得拜托你一个事儿。
渡墨有种不好的预感。
白楚年:跟他们说我们不要了。
……渡墨:你他吗是不是有病!耍我呢?白楚年嘻嘻一笑:真的,你嘴皮子利索,你去找个理由解释嘛,违约金我们照赔就是,这就给你打过去。
渡墨:……上亿的定金啊,说不要就不要了,人家可是一分都不退的啊。
这是陆总的意思吗?你能做得了主?白楚年:照我说的做就行了,又不花你钱,好了不说了,我这儿有事呢,等会我关机,你没事别给我打电话。
渡墨:你当我想给你打?我的人生从碰见你开始就再没有过好事。
电话啪地挂断了。
白楚年把手机揣回裤兜里拉上拉链,朝兰波勾勾手:交易那边差不多快成了,兔子揽星去找仓库,我们先进别墅探探虚实。
兰波还在拿望远镜张望远处,喃喃道:有人朝他们过去了。
白楚年轻身跳到兰波身边蹲下,树枝没有发生一丝晃动,他趴到兰波头上,垫着兰波的发顶拿起水化钢望远镜朝韩医生和萧驯望过去。
从别墅里走出来几个人,其中有两个很眼熟,从atwl考试里见过,同和萧驯在一队的队友,萧子遥和萧子喆,估摸着应该是萧驯同为世家孙辈的堂哥。
萧子遥走在最前面,跟身后的萧子喆有说有笑,商量着去市区的夜总会玩。
不料一出家门就碰上了晦气东西。
萧子遥远远看见站在栅栏外的熟悉身影,立刻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一遍,朝身后堂哥勾了勾手,往不远处的omega指去:操,那不萧驯吗,他不是死了吗?哥,你们怎么办事的呢!萧子喆瞪了他一眼让堂弟闭嘴。
自己也望过去打量萧驯。
看见萧驯他心里也是一冷,知道自己跟大哥的计划落了空,当初他们明明把萧驯交给了一伙腺体猎人,给了他们一笔钱,让他们把尸体处理干净,现在看来那些拿钱办事的腺体贩子根本没把事情办妥,十年一度的猎选会前夕,他出现在灵缇世家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绝对不能让他进萧家的大门。
这么想着,萧子喆大步上前,拄在了院外铁艺栏杆边,皮笑肉不笑地上下扫视萧驯。
萧驯提着医药箱,不卑不亢地直视着二哥的眼睛。
萧子喆抱臂讥讽道:回来了?你的婚事已经黄了,把宋家得罪得不轻。
敢拒婚逃跑,不就是跟我们家断绝关系了吗?现在你跑回来就是自找没趣了,劝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等会要是被保安打出去可就更没脸了。
萧驯冷冷注视他:从你和萧子驰两人把我送上腺体贩子的车开始,我就跟你们断绝关系了。
我来看大嫂,劳驾让路。
萧子喆注意到了萧驯身边穿白大褂的alpha,看起来是位温和儒雅的医生,不是灵缇alpha,却和萧驯站在一个暧昧的距离中,一下子就触怒了萧子喆似的,萧子喆冷笑:我以为你多干净,失踪快两年了,回来还带个外人,明年是不是还带个杂种回来?萧驯眉头紧紧皱到了一块儿。
他受惯了兄弟们的白眼挤兑,可萧子喆的话锋已经开始针对韩医生了。
他默默攥紧医药箱的提手,指节发白。
从通讯器中听见他们对话的陆言先开了口:那是谁啊萧萧,嘴这么臭,这还能忍?揍他!白楚年也在通讯器中嘻笑:笑死了,那么普通还那么自信。
今天他们敢动你一根手指头你韩哥就跟我姓。
兰波无聊地摇着尾尖:你打不过、我下去。
韩行谦低头在萧驯耳边轻声道:没关系,打坏了我来治。
萧驯扬起手就是一手提箱,沉重的医药箱抡到萧子喆脸上,萧子喆从没想过他会还手,被一箱子抡翻在地上,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虽然是omega,但萧驯端惯了大狙的手力量也是不可小觑的。
他起身反击,但萧驯更快一步,用手提箱底座重重砸在了他肚子上。
萧子喆被砸得躺在地上吐出一口秽物来。
不远处看着这一切发生的萧子遥愣了,连着身后跟着的几个佣人都愣了。
萧驯重新提起医药箱,整平衣角,对佣人道:劳烦告诉老爷子一声,萧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