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南知醒过?来的时候, 床的另一边已经没有温度了。
他立马惊醒了,相公今天要去镇上。
他走进灶房和白婉一起做早食。
他有些犹豫的问道:娘,相公已经走了?他没在家?白婉切菜的手指顿了一下, 得到了明南知肯定的回?复后, 她叹口气:这孩子怕是比我们还先起床就走了。
明南知心中有些猜测, 现在猜测成真?了, 他心中涌现一股失落。
他连相公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相公这次一走就要走很久了。
从安乐镇走到平县, 离得太远了。
明南知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一家人吃完饭,秦父上山砍柴去了, 白婉在家里做大扫除,明南知拿着鸡食去喂鸡, 然后趁着天气晴朗,赶着鸭子到河边去放。
鸭子是灰色和?白色相间的, 明南知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赶着鸭子。
鸭子们一歪一歪走着,到处嘎嘎的乱叫, 明南知还挺喜欢放鸭子的。
明南知?秦宁有些不确定的喊道。
明南知扭过?头来看他。
秦宁还以为自己看错人了, 没想到还真?是明南知。
以前明南知也?长得好看, 以至于秦宁和?明南知走在一起,他本来俊美的脸在明南知的衬托下显得平平无奇。
现在明南知更加吸引人了,像是璞玉再次散发了光泽。
他以前漂亮中总是带着一股阴森,现在却散发出温润的气息。
看见他也?不那么尖锐有攻击性, 明南知甚至笑了笑:是我。
秦宁觉得自己的眼睛被刺痛了。
明南知见秦宁没有再说话, 反而用目光紧紧的盯着他。
他皱了皱眉头, 礼貌的颔首, 赶着鸭子走了。
似乎一点都没有被秦宁影响心情,把他当?成了普通的人。
明明他之前和?明南知玩得很好, 是好友。
他就是在村子里造了他的谣而已,让整个村子的人对他指指点点的。
明南知赶着鸭子往前走,他还能感受到后背灼灼的目光,像是要把他整个人刺成窟窿一样。
他在秦家过?得好,对以前的事情也?放下了不少,变得更加淡然。
但要在他面前晃荡,还要他赔上笑脸,态度很好,他又不傻。
把鸭子赶到融化的草堆一旁,明南知听见鸭子喉咙里咕隆咕隆的声音,他的思绪飘向了远方。
不知道相公怎么样了。
他无意识揉了揉自己红透的耳朵。
……京城纪凌接了建康帝的旨意配合京兆尹维持京城中的秩序。
马上就要县试了,在京城居住有的人并不是京城的籍贯,他们需要返回?出生地参加考试。
又正逢新春佳节刚过?去,京城中来往人员过?多,需要纪凌带着人帮忙。
纪凌让自己属下维持秩序,有小吏拿了酒过?来。
将军喝点酒暖暖身。
那是上好的女儿红,打开?盖子,酒香肆意。
我值班不喝酒。
纪凌穿着武官红色的里衫,外?面穿着一层马甲,身形修长,龙章凤姿。
小吏等?纪凌走后,瘪着嘴喝酒。
纪凌出身将门世家,家风严格,再加上他也?喜欢做将军,上阵杀敌。
在值班期间,他滴酒不沾。
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他就会克制自己的欲.望,直到完成目标。
纪凌,这么大的雪天,你是将军怎么还在外?面巡视,你看冻成什么样子了。
一个穿得华贵的哥儿上前来拍了拍纪凌身上的雪。
我没事,在边境我早就习惯了。
纪凌没有躲开?,掀起眼眸笑了笑。
还有我听人说了,你府上连一个女主人都没有,来往的亲朋好友都是你府上的一位夫侍招待的。
哥儿说起这话就有些指责了:我给你介绍的人,你一个都看不上,让你自己说一个人,你说不知道。
夫侍和?正夫可?不一样。
你不喜欢女子那找一个家世清白的哥儿也?成,我看宁王府的傅澜就不错。
姨父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心里有数。
你长大了,得了陛下的青眼,我是说不得你了。
但这事你还是要放在心上,让一个夫侍来接待宾客,脸都要丢尽了。
纪凌不可?置否的嗯了一声。
要是一定要娶一位正夫,那他就要娶又贤惠又漂亮的哥儿,他的眼前闪过?一个影子。
……秦青灼在陆夫子的监督下在社学里过?得很充实。
早上起床,周池和?孙越都没有看见秦青灼的人影,下午下课后,周池打了一个哈欠,秦青灼人已经没在学堂了。
秦青灼成了一个传说。
很少有人见到他。
周池摸不着头脑,他想了想还是躺下睡觉了。
在陆夫子的学舍里,秦青灼拿着毛笔奋笔疾书。
陆夫子十?分?感动。
有徒如此森*晚*整*理?,我还有什么可?求的。
秦青灼:……呵呵。
秦青灼辞去了清风楼的账房兼职,每日晚上仍然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
他把每日要穿的衣服塞进被窝里,这样明天穿的时候就暖和?一些。
他有点想……明南知。
其实他也?不是很想,就是觉得有点孤独。
周池的呼噜声震天响。
秦青灼:……秦青灼闭上眼睛,想明南知在家做什么。
估计又是上山喂鸡鸭,然后就是跟着娘了、他陷入了睡梦中。
时间过?得飞快,社学的气氛越发紧张,一转眼就快到二?月初了。
县试正是在二?月初开?考。
秦青灼和?周池,还有孙越三个人坐的同?一辆马车,天气还是寒冷,他们穿得跟熊一样。
一路走走停停,马车停了下来。
一座斑驳的城池出现在秦青灼眼前,城门上面的牌匾写着平县。
终于到了,我们先去找一家客栈。
孙越觉得手?脚很冷,想去客栈要热水暖暖身子。
三个人走进一家客栈,幸好还有房间,只是这房间比平素里要贵上一些。
但凡是考试这种人口流动大的时候,客栈都会顺势涨价。
周池:三间房。
好咧客人。
老板说道。
让人送饭菜和?热水上来。
孙越吩咐道。
没问题。
老板在平县多年知道县试要开?考了,现在城里来来往往都是来赶考的书生,现在正是赚钱的时候。
秦青灼也?有些累,和?两个同?窗道别后就回?屋子去了。
他带了自己的枕头过?来,怕客栈的枕头太硬睡不着。
吃了一顿热乎饭菜,又洗脸洗脚,秦青灼身上的风尘仆仆少了很多。
他抬手?打开?了客栈的窗户。
平县的房子不是安乐镇上低矮的房子,屋檐高高的,底下的人们穿得也?更加精美华贵。
他关上了窗户。
改日或许可?以带明南知来这里玩一玩,要是一辈子待在小山村里还是不太好。
他操什么心,主角攻会把他带回?京城。
想到这里,秦青灼的心有些难受。
要是以前,他已经想好了,对主角受好一点,等?时间到了,主角攻自然会把他接走。
然后主角受去京城继续和?主角攻的后宅宅斗,直到最后和?主角攻和?和?美美的在一起。
现在他却发觉自己忍受不了让明南知被主角攻这么糟蹋。
主角攻对主角受太不好了。
先把眼前的县试考过?去,再好好思考一下,秦青灼把自己的心思压抑下去。
他化悲愤为动力,一直在客栈里待着,做一个宅男。
不是吧,秦兄这也?太努力了。
周池看着这紧闭的房门,他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这不会是奔着案首去的吧。
怎么可?能,周池自己都摇摇头。
一个县城这么多人,秦兄想要脱颖而出还是有些困难。
安乐镇上的诸位同?窗也?陆陆续续到了平县,秦正谊也?在闭关读书。
林阳一想到自己的丁班的第一名被秦青灼抢走了,他握紧拳头,这次就让众人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第一。
平县下有八个大镇子,还有很多的小镇子。
县试参考的牌子已经到了两千多名去了,他们的牌子都是胡乱分?配的。
开?考前一天,三个人拿了牌子。
周池:我是八十?号。
孙越:五百零一号。
秦青灼:……两千九百九十?五号。
秦兄,你的这个数字还挺大的。
周池干笑。
秦青灼怀疑自己是最后一个。
果然第二?天去排队进入考场时,秦青灼只能站在最后面,他跟周池和?孙越隔了人山人海。
秦青灼想哭了。
他的身后空无一人。
平县的衙役维持秩序,等?着前面的一点一点挪进去。
亵裤里写了字,考试作弊,永不录用,拖下去!衣缝里有字,考试作弊!几个作弊的书生被脱了下去,让正在等?待的书生们浑身一震。
秦青灼探头看了好几眼热闹。
……衙役继续念着牌子:两千九百九十?二?。
两千九百九十?三。
两千九百九十?四。
最后一个。
秦青灼:……他递上自己牌子,然后走进一间小房间。
那间小房子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衙役说道:考篮检查。
秦青灼默默的递上自己的小考篮。
衙役面无表情的伸出手?扳开?考篮里的馒头,把墨汁和?毛笔也?检查。
白白嫩嫩的馒头变成了碎片,秦青灼看见馒头的惨样,他顿时就不想吃了。
好了,考篮没问题。
衙役说道:把衣服脱了。
古代?科举为了防止考生作弊,考前都是要脱光衣服检查的。
秦青灼艰难的脱下衣服,被冷得一个哆嗦。
他的身材很有力量,皮肤很白,在小房间里泛着温润的光泽。
衙役还是面无表情的,这让秦青灼的羞耻心好受一些。
可?以了。
秦青灼快速穿上衣服走进了考场,有人带着他找到自己的考房。
很幸运不是挨着茅房,秦青灼松了一口气。
考房里没有炭火,二?月天还是冷的,考场上一片寂静。
有衙役开?始敲锣。
考场重地,闲人免进!考场重地,闲人免进!衙役又敲了几下锣:考试开?始!书生们开?始研磨。
秦青灼养成了良好考试人的素质,他首先开?始看试卷的整个结构,然后打算从简单到困难开?始做题。
他一边思考题目一边研磨。
这都是组.织的功劳,高考人落泪。
手?指僵硬不能动,秦青灼搓手?再冲着手?心里吐暖气。
秦青灼把袖子挽上去一点,拿着毛笔。
他的脑子里自动播放语音。
考生开?始答题!……提督学政坐在一旁的考房,他们是监考官自然不和?考生这些弱势群体一样,他们有炭火还有汤婆子,桌子上还温着茶。
提督学政挼着胡子,看着考房中的书生们。
这次县试要考五场。
第一场是正场,第二?场是初复,第三场是再复,第四、五场是连复。
他们要在这考场上待三天三夜。
在考房里有考生突然猝死这样的情况也?有。
所以科举不仅是考考生们的知识,同?时也?是在考验考生们的身体素质。
秦青灼做了一上午的题,到了中午该吃饭的时候就停下来了。
他默默的看了一眼撕成碎片的馒头,他选择……继续做题。
等?到实在饿得不行了,他终于还是拿着自己的馒头吃了。
周围还有不少的考生走去了茅房。
周池用馒头片堵住鼻子,他的考房在茅房旁边。
当?他走进考场得知那一刻的时候,他的心已经死了。
现在才是第一天,不知道三天过?后,这茅房到底有臭。
周池甚至不敢深吸一口气。
……考房外?在小房子里检查考生考篮和?脱衣服的衙役已经出来了,他还是面无表情的,看上去很有威信。
终于把差事做完了,现在就在门口当?值就好了。
敲锣的衙役笑着说。
等?三天后书生们出来了,又有大难了。
秦青灼口渴喝了一口冷水,凄凄惨惨。
哦,结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