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现在,我们就很可能正被秘族盯着。
茉莉说到这,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好像奇形怪状的半兽人会从门缝里钻进来。
鸢尾湾是尾区最后一战,来之前,他们组内就在划水组长的带领下开过会了。
他们的原计划是:一见格里芬·费雪,就把寄生那些猥琐的窃听装备往他身上放。
擒贼擒王,这样,不管他身边多少明卫暗卫,把他本人摸透就都知道了。
没想到格里芬以出海处理运输事故未归为由,压根没露面,只派了个专门搞公关的手下来接待。
别人不知道记忆读取是可以偷摸来的,但费雪自家的人显然都有数。
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大费雪少爷明显在提防堂弟,连派来接待的人都是特制的:长袖善舞、能说会道,什么都不知道,一个个脑子翻起来,比加百列的鞋帮还干净。
那个‘寄生’,应该寄生在费雪家很久了,连他们家人划定出轨范围的婚前协议复印件都有,如果以前同在尾区的两个费雪有冲突的话,不可能没有记录吧?隔着人皮衣都能看见茉莉皱起眉,为什么这个大费雪这么防备……你干什么呢?加百列给手机刚录的音频点了保存,转手发给了乌鸦和艾瑞克:你偷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哦小麻花,你现在是脏麻花了。
茉莉面无表情:你等着,我一会儿就在组内弹劾你。
让加百列当组长也是没办法,这位大天使长有隐形的翅膀,自由翱翔起来根本不听人话,还不如他们听他的。
接触不到‘堂哥’本人,我们这里会被动很多。
好在茉莉已经习惯了,也不管他,迅速又把注意力转移回正事上,要是能干掉他、直接抄走他的秘密多好?现在谁知道他在暗处埋了多少双眼睛?加百列轻描淡写地接了一句:不用怕。
茉莉愣了一下,随即狼狈地恼羞成怒:谁、谁怕了?她只是有一点担心。
血族和人类很像,很多时候能用熟悉的思维方式去揣度。
但秘族不同,秘族身上有人性,也有动物性,他们身上大多有人类没有的器官。
而感知范围外,往往也是思维盲区。
有秘族在,他们这些批皮鬼的处境会更危险,一不留神就会露出马脚。
中二年纪的少女不想显得气虚,于是她将被加百列勾出来的恼羞成怒调转,找了个更宏大的借口:我就是觉得,我们凭什么要这样躲躲藏藏的?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难道像那个姓‘沉默’的蛇皮一样,穿一辈子画皮吗?加百列带着几分敬佩看着她,赞叹道:你想得好远,不愧是火种。
茉莉从来没从他嘴里听见过好话,一脸怀疑地瞪起眼。
果然,加百列又说:乐观点,也可能你人皮衣没焐热就死了,不高兴的日子或许没那么长。
茉莉:……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加百列,顶着张圣洁无辜的脸,其实是个把自己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狗东西,茉莉早看透了。
其实说起来,她身边其他人性格都挺好的。
可是比起又当爹又当妈的艾瑞克、嘴甜如蜜的李斯特、善解人意的草莓他们,有些话,茉莉宁可跟这个狗东西说。
因为告诉别人,也只是多一个跟着担惊受怕的人,到时候还指不定谁安慰谁。
只有这个狗东西心如铁石,天塌地陷他也承受得住。
加百列方才消遣她的一句话,又让茉莉想起了驿站长拎着垃圾袋走远的背影,连日来因此产生的焦躁一股脑地涌上来,她干脆一屁股坐下,托着下巴不吭声了。
加百列——连日来扮演吉祥物,无聊得要死,逮个活物就想拿来寻开心。
于是他此时看她的目光更温柔了,对茉莉的愁眉苦脸充满兴趣,就差抱一篓子爆米花了。
那天……茉莉没去看他的表情,省得给自己找气生,只是低头捏着自己手上的克隆人皮,你不太清醒那天,乌鸦跟你说了差不多的话。
加百列一愣,微微挑眉。
他说……加百列才没耐心听小女孩干巴巴的讲故事,茉莉才开了个头,他就对她用了记忆读取。
不释放精神威压,被读取记忆的人没什么感觉,茉莉脑子里的画面毫无防备,当场被他打包劫走了。
加百列的眼神忽地沉了下来。
扮演吸血鬼,夜里是重头戏,他这一阵都没回迷藏休息——反正乌鸦秘书也陪着他在外面。
所以他还没发现乌鸦的衬衣少了一件!我知道这个海湾很重要,但我现在很想飞去背区那个什么‘香料厂’,那伙黑匠人既然能聚集成伙,肯定不是靠传承火种遗留物,他们手里肯定有残缺路线的火焰晶。
‘匠人’和‘医生’是一个路线,那个火焰晶当然也能激发出‘医生’……茉莉说了一半,就见加百列忽然站了起来,你又干什么去?回迷藏一趟。
啊?加百列往外走了两步,又不动声色地对茉莉说:不用着急,这回我们组扮演明牌,吸引对方注意力,乌鸦会负责暗地调查部分的。
他既然拿我们当转移视线的挡箭牌,我去偷他们调查成果当然也不算作弊……这回保证赢。
那你不早说!这就是你组内开会时候织毛袜子的原因吗?等等,驿站长这阵子也没怎么回迷藏,你回去能查到什么?喂!加百列无视了茉莉的我们组就没赢过,你到底哪来的自信,快步走了。
此时正是白天,加百列用了寄生那一个隐蔽形迹的小道具,轻松避开普通吸血鬼的视线回到迷藏。
目前他们自己的匠人——两千姑娘还只是个一级学徒,干不了把迷藏从货车上拆下来的高难度活。
所以他们只能从货车外观和车牌上动手脚,把货车伪装成了给少爷拉行李的运输车,由新手司机李斯特,和比新手更新手的迅猛龙换着开。
作为秘书,乌鸦比加百列这个少爷还忙,回迷藏的时间更少,此时驿站长家里的人气已经散光了,开始泛起那种空置房屋特有的阴冷感。
以茉莉记忆里那件衬衫上沾的血量,家里其他地方一定会溅上。
表面上擦干净的血迹避不开鲁米诺反应,更避不开洞察——想彻底清理干净,不管是用化学试剂还是特殊能力,都会搞出更大的动静,反而容易被注意到,乌鸦不会做这种多此一举的事。
果然,看似一尘不染的桌面和水杯上都有血迹残留……如果不是那几天精神恍惚,他早该注意到——不经人提醒,乌鸦绝对不主动洗杯子。
加百列指尖掠过肉眼看不见的血迹,再次发动洞察。
一瞬间,当时的画面被洞察回溯。
加百列皱起眉:理论上,洞察是可以通过血迹判断伤病因的,作为神圣天赋,比专业医生的判断准得多。
但此时他洞察到的信息相当模糊,似乎是等级不够……为什么?如果只是身体透支、内脏出血,为什么洞察不到?乌鸦身体不好,有别的原因?加百列休假好久的脑子飞快转起来,忽然,洞察告诉他,他踩过这杯子一脚。
乌鸦的东西很少在它们该待的地方,自己神志不清的时候碰到倒是很正常。
加百列随意地顺着洞察反馈的信息扫了一眼,几个回溯画面飞快闪过……突然,他眼睛里洞察的银光都消散了。
加百列原地愣了几秒,缓缓睁大了眼睛,倏地转身把已经放下的杯子拿起来,在他踩过的地方又洞察了一次。
而与此同时,属于洞察的银光也在鸢尾湾的另一处亮起。
那是一个做成了放大镜形状的血族天赋物,曾在黑市上拍出了天价,原型就是诺菲勒家的洞察。
银光略显黯淡,代表天赋物里的能量已经不多了,想必不是要紧事,主人也不舍得拿出来消耗。
此时,那放大镜就在传说中出差去海上的格里芬·费雪手里。
跟身在背区心在角的天赋者堂弟不同,格里芬是费雪家族这一代里的佼佼者,真正的实干派。
其实他们这一支跟亚历山大那一支关系很好,格里芬的父亲能主理香料厂的事务,可见有多受亚历山大的族长老爸信任。
格里芬知道,家里出了个天赋者,未来的族长和小可爱集团董事长的位置,肯定是亚历山大的。
但他也不嫉恨,虚位而已。
他是看着那位天赋者堂弟长大的,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儿,投其所好地随便糊弄一下,自己还可以当集团的实际话事人。
本来,亚历山大声势浩大地到访,格里芬于公于私都得亲自迎接。
事实上他也早做足了接待准备,并且在对方抵达之前,就私下开车上百公里去迎着亚历山大了,这样既能表达作为亲戚的亲热,又做出公私分明的态度,还可以顺便观察一下亚历山大少爷一直藏拙,终于认真起来的谣言有几分真。
作为亲近的堂兄,又是私下过去的,格里芬姿态比较放松,没事先联系,只跟工作人员确认了一下车队在哪投宿就直接过去了。
然而没等他把车开进停车场,格里芬身上的一件天赋物突然示了警。
和其他血族不同,野怪对于费雪家族有特殊的意义。
没接触过香料厂的亚历山大·费雪对野怪充满梦幻想象,常年和香料厂打交道的格里芬父子却知道,这种看似柔弱、和家养血宠没什么区别的生物其实非常危险,不可控、智力极高,有特殊能力的野怪甚至会对血族造成致命威胁。
尾区野怪活动猖獗,违禁品生意兴旺,因此格里芬到鸢尾湾任职之前,就辗转托人定做了一件特殊的血族天赋物:专门检测一公里范围内的野怪和违禁品,野怪和违禁品越危险,天赋物温度就越高。
鸢尾湾什么都有,格里芬经手过大量走私的违禁品、甚至活体野怪。
那件贴在他人皮衣胸口的天赋物反应最大,也只到微微发烫的程度。
而此时,格里芬胸口的天赋物,将他那件高级人皮衣烧了个窟窿——费雪少爷驾到,宾馆已经提前清空了闲杂人等,停车场显得空荡荡的,只有亚历山大的车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