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第五区,是地下城最深处。
它位于地下城边缘地带,因为此地正好对应星耀城市中心,为了市容市貌, 第五区本来没有自己的出入口。
生活在这里的人想到地面透口气,需要去相邻的六区七区。
这让第五区成了个大焖炉,火灾比满月来得还勤。
三天两头来场小的,逢年过节再烧场大的配合节日气氛,疤痕似的火灾遗迹随处可见,在焦糊的破砖烂瓦里扒拉扒拉,说不定还能翻出没烧净的骨头。
尾区天气够热了,地面上的体面人也不想总烧地暖,后来,星耀城前任领主让人在安全署附近挖了条通往地下的消防通道。
地下城的蟑螂见警察都心虚,当然没人敢在安全署门口招摇现世,久而久之, 第五区就成了地下城的渣滓们都不爱来的边缘地带。
而在这灯下最黑的地方,居然有个隐秘的堡垒,就藏在一片惨烈的火灾废墟中。
很多年前,一个其貌不扬的地下城崽子逃出火场,从此即使是地缝里,也没了她的容身之处。
血族只要没死、意识还在,不管什么伤都能长好,她的皮肤上没有留下灼伤痕迹。
那火留在了她皮囊里,煎煮她的灵魂,长达近百年之久,炼出了一位地下皇帝。
她留下的秘密宫殿仿佛整个星耀城的影子,和领主城堡一样坚不可摧。
格里芬·费雪身上冒出天赋物护盾,正面撞上了达米安诺斯的愤怒业火,两相碰撞出了个四五米高的大火球。
要是在外面,安全署大楼的屋顶都得起飞。
可是此间,暴虐的能量却被什么吸收了似的,一块墙砖也没掉!达米安诺斯自从升上三级,就没亲自出过任务,反应慢了半拍,让血族趁机逃窜。
但他也没逃出多远,十步之内,又陷入了一个守护神域操纵的空间,几道审判从不同方向射来。
格里芬·费雪脚步不停,一件又一件天赋物从他周身爆开,强行从致命的伏击中撞出一条路。
血族丝毫不吝惜价值连城的天赋物,那些昂贵的一次性道具不断在各种火种能力里湮灭,愤怒审判圣光卸力……一路火花带闪电地逃窜。
火种们穷追不舍,但达米安诺斯却越追越觉得不对。
预想中的天赋者保镖呢?秘族军团呢?要知道天赋物里的能量是有限的,这血族身上能有多少件,让他这么肆无忌惮地往外泼?达米安诺斯忽然直觉不好:慢……老头的话也慢了。
他才刚出声,眼前就是一白,整个人像是掉进了一团浓雾里,耳畔静音,周遭不论敌我全都不见了。
在场所有神秘路线的火种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是知觉扭曲,是极乐的火种技能。
血族身上有用极乐火种遗留物做的违禁品。
混账!这知觉扭曲用得很粗糙,手法可能还不如圣地里端茶倒水的一级高明,可能让三级火种都受影响的强度,却表明这是一颗资深的二级火种遗留物,就被糟蹋成了这样粗制滥造的破烂!在场所有神秘出离愤怒,同源的火种能力从各处震荡开,违禁品制造的扭曲效果顿时裂开,所有火种都听见了那血族张狂的笑声。
神圣路线的几个圣光不用商量,默契地同时动手,炸开的白光将违禁品的知觉扭曲驱逐,整个空间亮得仿佛晴天正午,周遭所有陈设一览无余。
火种们愣住了。
借着知觉扭曲的干扰,不知不觉中,血族将他们引到了地宫深处。
同源的气息被他们方才使用的火种能力激荡,他们这才看清,这里墙上、房顶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机枪,红外线织就了天罗地网,一起对准了他们。
而每一个枪口旁边都自动弹出了一个小盒,盒上写着个编号……资深的火种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安全署对违禁品的编号规则。
所有违禁品全在将要激发的状态里。
这地宫仿佛是一座万人坑,埋着数百年来,死在这片大陆上的火种们。
他们的遗恨已无人知晓,灵魂仍被囚困在此,受血族驱使奴役。
而格里芬·费雪也没跑远,就在机枪扫射范围外,此时,他就站在一个一米见方的小升降梯上。
随着火种能量激荡出来的强光消散,周遭再次暗下去,一束惨白的顶光落在格里芬·费雪身上,他像个大剧院熄灯后粉墨登场的小丑。
对于血族来说,火种遗留物做的违禁品本来是有伤害的,别说同时激发这么多违禁品,就算身处这样的空间,那血族都应该被腐蚀成烂肉了。
可那打下来的顶光却像个保护罩,将血族全须全尾地罩在其中。
欢迎,欢迎诸位,格里芬·费雪夸张地张开双臂,闪烁的目光中露出狰狞的贪欲,扫过火种们——神圣和神秘,除了留在森林中接手剩下撤离工作的霍尼等人,精锐全在这了。
罗兰、达米安诺斯、盖亚、塔莉亚……光是难得一见的三级火种就凑到了四位。
刺杀格里芬·费雪的机会恐怕只有这一次,这个吸血鬼不死,他和他那些血奴就能把所有人拖到万劫不复之境。
欢迎来到整个摩羯洲最大的‘违禁品’收藏馆……这里的建造者真是伟大,对吧?它比我想象中还让人震撼。
血族的目光落在达米安诺斯身上,我认为你先不要动比较好。
不用他说,纵火老头自己也感觉到了,脸色微变。
他是三级火种,就算是HR高危级的违禁品,也未必不能抵挡一下。
只要争取到几秒的时间差,就能宰这吸血鬼。
可是他刚要发动火种能力,就感觉周遭所有违禁品都躁动起来,仿佛是被他激发的!是啊,整个地宫就是一个巨大的‘违禁品’,这是个天才的设计吧?格里芬·费雪的手指轻轻抚过怀里的典当,你们称之为‘残缺’路线的污染石……对不起,你们叫它‘火焰晶’——拥有不可思议的置换能力。
它能把诸位的能量循环利用,用来激发危险的‘违禁品’。
感谢诸位的慷慨,我们这个使用清洁能源的环保地宫已经启动成功,所以不要动哦,否则就自己打自己了,我会很心疼的。
罗兰目光微闪,但还不等他有动作,血族的目光就又落到了他身上。
在想怎么利用空间规则破开吗?格里芬·费雪笑了笑,没用的,只要你身在地宫里——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力大无穷的巨人,也无法从地上提起自己’。
罗兰却暗中抓住了兜里的手机。
然而下一刻,格里芬·费雪身后一个屏幕亮了,罗兰的手机屏幕赫然同步在上面,他的求救信息还没发出去!格里芬·费雪叹了口气:这位把人皮披得风度翩翩的野怪先生,你不会忘了,你手里那‘小盒’是我们的东西吧?罗兰缓缓从兜里抽出手:你是故意等我们来找你的。
格里芬·费雪摆弄着手机,从罗兰那被黑了的手机里调出血契书的内容,打在身后屏幕上:显然啊,你们肯定不会理我的血契书,肯签的那些都不是什么高级货色,指望着虚张声势一次就成功,那我也太能做梦了。
想集齐诸位勇敢的战士,只能由我亲自上阵做诱饵了。
达米安诺斯:呸!可以请你礼貌一点吗,我大老远从鸢尾湾赶来的呢。
血族摇着头,一路上为了躲避‘洞察’的追踪,又是东躲西藏地清理痕迹,又是辛辛苦苦设置信息陷阱……啊,忘了恭喜你们,隔着那么远,都能用‘洞察’在‘躲猫猫’游戏中获胜。
诺菲勒家真应该特聘那位去当特殊顾问,给他家蠢货培训一下‘洞察’的正确使用姿势。
幸亏时间仓促,不然让他联系到足够的信息,搞不好要把这里的秘密都翻出来了呢。
你别做梦了!我们……就算死在这里,也不会签那玩意的。
血族叹了口气,近乎诚恳地说,虽然很难过,但这也在理。
毕竟我知道,朋友们,你们和我不光长得像,还有差不多的灵魂。
盖亚长老冷笑:威胁不成,改恭维了?恭维?不,我说的是实话。
他们都觉得‘浆果’是温驯的宠物,是愚蠢的牲畜。
连这里的建造者都将你们视为缺少智慧的‘原材料’。
格里芬·费雪抬头看了一眼恢弘的地宫,真遗憾,据说她小时候在‘浆果圈’里干过杂活,长大后又成了伟大的野怪猎人,太厉害的人总是难免有偏见……要不是被生死契限制,也许我应该邀请她去参观一下背区的香料厂。
那我相信你不会,罗兰说,要是这里的前任主人无懈可击,现在就没你什么事了。
我就说我们拥有差不多的灵魂。
血族抚掌,随后又收敛了笑容,伸手按在胸前,因为尊重你们,我才知道两种智慧生物应该如何共处——虽然不抱期望,但我想最后问一次,你们真的宁可死在这里,也不想变成我的朋友吗?话音没落,有暴躁的审判已经开口要骂,被罗兰长老伸手拦住。
罗兰缓缓问:我们出不去,对吗?费雪朝他耸耸肩。
罗兰点着头:这不是简单的抉择,我们至少要知道,签了血契书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否则就算你扣住我们这些人,外面还有成千上万的……你好像觉得自己还能谈条件哦,费雪笑眯眯地打断他,迈卡维将军阻断了你们的通讯,只能依赖电子产品了吧?所有人脸色骤变,都听懂了血族的话。
外面成千上万的‘火种’不久就会知道,你们已经变成我的血奴了。
费雪慢吞吞地直起身,再次打断想说什么的罗兰,以及野怪先生,你在拖时间,是吧?难道你还指望有救援……他话没说完,额发忽然动了,深深的地宫里竟有风吹了过来。
看不见的空间规则笼罩下来,有神圣路线的火种惊喜道:老爹!‘力大无穷的巨人,也无法从地上提起自己’,罗兰轻声说,幸亏我们还有一位‘巨人’在外面等着。
感谢迷藏那位洞察,虽然不说人话,但该有的提醒都到位。
行动开始前,迷藏来信:‘洞察’结果指向的地点在血族安全署附近,是前任重事组组长的地盘,我以前对她用过‘洞察’,查到了她所有账号密码,但没能查到她这个很近的地下基地。
这证明里面有等级非常高的东西,超过现有所有火种遗留物,比如当年‘倒置鬼偶’里的火焰晶。
因此,方舟的老爹不仅作为野怪探测器的干扰,血族驻军追过来后,圣地的极乐长老就接手了诱饵工作。
一旦发现罗兰的纸币都失联,就证明格里芬·费雪躲藏的地方真有火焰晶做的违禁品,而且已经启动。
这么多违禁品,你的‘野怪探测器’也早失效了吧?巨大的守护神域落下,就像笼罩方舟一样,笼罩了整个地宫——格里芬·费雪蓦地抬头,罗兰的笑容随即僵住。
地宫里的规则并未被守护神域改变,裹在地宫外围的巨大阴影隔绝了老爹的守护神域!这里居然有一个血族天赋物,就是正在尾区上空侵蚀整个人类社会的黑暗领域。
与此同时,无数血族驻军狂奔而出,扑向地宫外的老爹。
是啊,格里芬·费雪朝罗兰一挥手,幸亏迈卡维将军不在乎我是不是做掉了自己老爸,毕竟他也早想这么干了,我可是把最大的野怪头头都钓出来了啊。
他说着,头顶的天花板打开,露出个仅供一人通过的出口。
费雪脚下的升降梯稳稳当当地将他往上送:不再会了,朋友们。
与此同时,机枪的枪口转动,子弹撕裂空气……它从天花板上裂开的通道里飞进来,正中格里芬·费雪的头。
普通的银子弹,不是业火枪。
一个声音从天花板上响起,陌生,但不知为什么,语言风格让罗兰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不会把这炸了的,平身,纵火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