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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乌有之乡(二)

2025-04-03 05:13:13

半夜、空无一人的街道、经典鬼故事场景与台词……乌鸦看着白得晃眼的加百列,忽然陷入沉思。

片刻,他一砸方向盘:我悟了!昼伏夜出、似人非人,畏惧人气,戏耍落单者——乌鸦回想这一路所作所为,他自己分明才是鬼,大惊小怪什么?果然是刚死还不习惯,讲个鬼故事也能代错视角,又不由自主地站到人那一队了。

他们就应该学习天使长阁下的觉悟,放飞想象,努力作祟!加百列眨眨眼,就见乌鸦摇下车窗,冲他举起一只手。

天使没看明白这是什么风俗,迟疑了一下,还是模仿着乌鸦的动作,跟着举起了一只手。

乌鸦啪一下跟他一击掌:庆祝阶段性胜利!清脆的一声,好像打碎了一层透明的囚笼。

加百列眼前乱晃的虚影被他一巴掌拍散,视野比刚被洒水车喷过的挡风玻璃还澄澈,他那嘈杂的耳畔骤然清静下来,有那么一瞬间,加百列甚至以为自己聋了,直到他听见汽车的引擎声、白夜风穿过榉木的沙沙声、不远处的水声……乌鸦击完掌把手往回一撤,加百列下意识地捉住了那正在远离他的体温。

乌鸦:?他又试着撤了撤,还是没撤回来。

乌鸦有点困惑,不知道这是几个意思,要求握手?于是他就着这姿势,把手上下晃了晃:您好,幸会,呃……您辛苦了?加百列对治安官的失望忽然被一句辛苦勾起来了,忍不住叹了口气,没精打采地把乌鸦的手一揣,据为己有。

怎么一脸沉痛?你的目标……唔,那个‘洞察’治安官被其他人捷足先登了?难道是血族内讧……乌鸦话音顿了顿,目光扫过加百列银发上沾的灰尘,挽起一边的袖口,感受了一下对方比之前更低的体温,不对,看起来像得手了。

所以你是对‘洞察’很失望,感觉费这么大劲不划算?加百列眉梢都垂了下来:是啊,传闻是谣言,因为他,我的存货都快用完了。

茉莉这会儿也从惊吓中缓过来了:虽然她总拿不准这白毛是敌是友,但他好歹是个人。

在血族的地盘上,是个人总比是个鬼强,遂犹犹豫豫地收了神通。

她竖起耳朵听乌鸦和加百列说话,越听越困惑,总感觉自己可能是间歇性聋了——要不怎么明明她一直在场,却总觉得漏了不少信息呢?什么意思?茉莉不懂就问,什么叫‘对洞察很失望’,‘存货’是什么?‘快用完了’是什么意思?加百列幽幽地看了她一眼:你要听睡前故事吗?茉莉:……谢谢,我不困。

你可以睡午觉,乌鸦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茉莉,又给天使商量,移个驾,你去那边给他们讲,我得开‘夜车’……不行,这只手不能切下来给你,没法防腐,这么热的天一会儿会臭的。

加百列被臭说服了,不怎么情愿地把手还给乌鸦,他在货车缓缓发动后,挪到了副驾驶一边。

这回不是倒吊了,他像只雪白盘蛛,用高级定制制衣的金线把自己挂在了车窗外。

靠车窗坐的五月立刻变成一种液体,硬是在呼吸都没空间的副驾驶小座位上辗转腾挪,成功跟茉莉换了位置。

在小路的微风中,加百列平铺直叙地讲了他的壮举。

乌鸦瞄了一眼副驾驶那边的倒车镜:天使在絮语,神子一样美丽的少女专注地听——这一幕像从米开朗基罗的画里抠出来的。

要是他俩聊的不是如何策划一场凶杀案,就更有那味了。

乌鸦发现加百列有两个状态,其中一个状态下,这位雪白的先生会有很强的非人感和距离感,别说交流,天使阁下那会儿看人的眼神跟看猫狗差不多。

乌鸦还注意到,这种时候他目光有时候会聚焦在没人的地方,好像魂魄有一半在别处出差,回话也会慢半拍。

世上任何东西都有代价,茉莉他们那火种能力的代价隐蔽一点,这么看,加百列盗用血族能力的代价可能更直接。

幻视、幻听,乌鸦的手指不易察觉地敲了敲方向盘,心想,现实检验能力下降。

而进入另一种状态时,加百列的眼神会灵动很多,这时的天使大概是下凡版本,虽然三观依然和凡人们格格不入,但至少有活气。

乌鸦发现这位其实算蛮健谈的,好奇心旺盛,被人问及自己干的好事,还挺愿意显摆,比如——存货不是血族的‘天赋物’,我能从他们的天赋物里抽取一部分,但一般只能现场用,用完就没了,不能带走。

‘存货’是血族脑髓,我其他存货都用得差不多了,就剩下‘魅力’,‘裁缝’还有个瓶底,‘洞察’太没用了,我都倒了。

你们要看吗?乌鸦早有准备地一伸手,挡住快挤到他身上的三个孩子——比如像这样,又凶残又耐心,还带着点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坦荡。

把名词马赛克一下,别人大概还得以为他开的不是脑壳,是颗椰子。

脑花儿童不宜,乌鸦插话,说说就算了,别分享实物。

加百列虚心请教:为什么?乌鸦胡说八道:胆固醇太高。

培养箱毕业的天使信以为真:哦,好的。

茉莉克服了最初的不适,有点向往:一瓶……呃……那什么,能用多久?不一定,看用来做了什么事,加百列说,比如绞死你们领主要用半瓶,缝一件衣服两三滴就够。

茉莉喉咙动了一下,看着也想来一口。

加百列似乎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微笑起来:你喝了会死。

缺乏常识的小姑娘只当这是特殊的火种技能,没深究,又转头问乌鸦:那你呢?凡俗男人就没有天使那么坦荡了,乌鸦毫无诚意地反省了一下,没打算改:就那么回事,你不都看出来了吗,大概就跟那没用的‘洞察’差不多。

茉莉:有名字吗,叫什么?乌鸦可疑地沉默了一下,只好现场取名:呃……你可以叫‘偷窥’。

茉莉的五官皱到了一起:还有这么猥琐的火种?你到底是哪条路……乌鸦打断她:我们要到了。

茉莉扭头望向前路,发现货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拐进了一条沿河小路。

车轮下路况不佳,坑坑洼洼的,大约刚下过雨,有的地方颇为泥泞——加百列往天上升了一点。

河对岸是一片山坡,是片未规划的荒地。

两岸间架着桥,桥下的河水一眼看不见底,森森地映着桥的倒影。

茉莉一眼看见了桥头的路牌,念出声:安息桥。

草莓忽然啊地一声:我好像听城堡的女仆聊过,她们说这里是自杀胜地!好多人到这跳桥,桥上还经常闹鬼。

乌鸦笑了,从旁边拿起一台小对讲机,对集装箱里的人们说:女士们先生们,请扶稳坐好,我们即将开进一段非常颠簸的路,可能会有摔倒和挤压风险,麻烦大朋友照顾一下小朋友,迅猛龙兄,照顾一下可以吗?迅猛龙坐过他的过山车,想起来就心有余悸,不敢怠慢。

对讲机里嘈杂了片刻,传来警果先生的声音:我把小的和行动不便的都固定好了,但你能不能尽量……乌鸦把对讲机关了。

集装箱里传来咚一声愤怒的撞击,五月紧张地问他:我们要干吗?乌鸦:自杀。

什……啊啊啊!乌鸦忽然把油门踩到底,冲上了安息桥,开到最高点,他猛一打方向盘,撞开栏杆,往桥下冲去!货车从高处自由落体,在五月高亢的嚎叫中,一头扎进河水里。

驾驶和副驾驶两侧车窗都开着,涌进来的河水给五月泼了一大口凉水。

加百列早在车子突然转向时就用金线把自己吊在了桥边栏杆上,等货车入水时溅起的大水花落下,他才慢一步跳到车顶上。

他的脚刚碰到货车,脚下忽然一空,水中好像有个漩涡,将原本至少两分钟才能沉下去的大货车整个吸了进去。

车身一百八十度旋转,将加百列从车顶上甩了下去,他手心大量金线喷涌而出,像突然绽开的剧毒水母,露出准备捕猎的狰狞触手。

没等那些金色触手捉到什么,一只手从打开的车窗里伸出来,穿过大团的金线,精确地抓住加百列的手腕。

他微微睁大眼睛,膨胀着弹出的金线一滞,又温顺地垂了下去。

下一刻,加百列跟着货车一起头脚倒立,脚下传来轻微的震动感,他们着陆了。

所有人身上一轻,水压骤减,涌进车里的河水飞快地倒退出去,哗啦一下砸得水花四溅。

在五月剧烈的咳嗽声里,他们重见了天日。

他们好像穿过水面,进入了倒影的世界。

众人环顾周遭,植被、道路、山坡,全和另一边一模一样,河面上也有一条架在那的桥,连他们跳桥时撞倒的栏杆都一模一样。

但又有差别,比如河水深度。

另一边不见底的水,这一边才没过人脚踝。

另一边的安息桥两头,一头是年久失修的小路,一头是荒无人烟的山坡;这一边的山坡树林间却有路,路口还有个箭头指示牌。

风吹过来,远处似有人声。

一时间没人说话,直到集装箱的门砰一下打开,身上挂着两个胖孩子的迅猛龙踉跄着跳下来:出什么事了,翻车……不是,怎么还掉水里了?!我就说你这浆果开车……他的话音被一阵狗叫声打断,迅猛龙循声望去,看见一条脖子上戴着项圈的猎犬在河边朝他们大声咆哮。

一个皮肤黝黑的老汉跑过来,手里端着猎枪对准了他们:站住!什么人?神啊……警果先生目瞪口呆。

世界上怎么还有这么老的浆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