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了大典时间、又将?一系列事情安排下去?后, 夫妻俩总算迎来了一段略微清闲的时间。
用过晚膳回到房中,裴莺难得不用看账本或写策划,她拿起被她冷落已久的游记。
古代的游记多是一些?名士所书, 一来是识字,二来是囊中慷慨, 能支撑得起远行的花销。
这类人周游山川,看到什?么?奇闻轶事就纪录下来, 而因着南北地域差异,有时候也会?遇到不少乐子。
比如, 某个南下营生的北地行商因为南橘北枳的传闻,于是在?南下前顺手带了些?枳苗, 想?着在?南方偏远地种?一片橘园, 结果却发现枳子还是枳子,没?有如传闻般生于南为橘, 生于北为枳。
当时游客将?此?事纪录下来, 当做一则笑谈。
裴莺看得津津有味。
南橘北枳只是类比,是晏婴用于反讽楚王的话,实则枳和橘是两种?不同?的植物的。
这品种?都不同?,如何能种?出同?一类东西来?大概南橘北枳出自名士之?口, 又有君王参与其中, 兼之?古代人口流动少,信息传递不便,因此?才弄了乌龙。
夫人在?笑什?么??霍霆山见她弯着嘴角。
裴莺给他说书里的事, 最后说道:人们总在?探索, 一年一年, 一代又一代,等往后回过头来看, 很多以前迷惑不解的、连见多识广的古稀老翁都不懂的问?题,在?往后或许稚儿都能回答。
霍霆山忽然来了兴致,夫人和我说说后世,或许有遭一日我会?和夫人一同?去?那边。
他后面又补了一句,要仔细些?。
之?前他和裴莺也谈过这个话题,不过没?再仔细就是了。
她说从南到北只需要两个时辰,说人们在?海底修了路,还说物资的运载不再依靠牛车和马车,而是用铁造的汽车和飞机。
当时他被家家有余粮的盛世震惊许久,未曾细问?她用铁造的汽车和飞机是何物。
铁有多沉不用质疑,铁的重量再加千万石的物资,竟还能一刻不停地奔走千里……在?霍霆山看来,只有四个字能形容,天方夜谈。
裴莺听他说一同?回去?,不由笑了笑。
这哪能说回去?就回去?,当初在?北川县为孟杜仓办丧事,她多番进出孟家老宅,曾数次牵着女?儿回到她当时醒来的地方,企图闭眼睁眼后,与囡囡一同?回到现代。
但终究是不能。
裴莺沉思: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霍霆山想?到那日徬晚时分她在?书房说的考试制:那就从选官开始。
裴莺看了将?要当皇帝的某人一眼:你?知道的,我那边已经没?有皇帝,是由人民当家做主?。
这话她之?前说过,霍霆山嗯了声:人民当家作主?,那也得有个领头人,否则布衣何其多,你?一言我一语,许多决策都无法推行。
裴莺颔首:确实如此?,所以我那边有人民代表,由人民选出许多代表来,这些?代表定期聚首一同?开大会?。
此?外,我那边的最高领导人是□□。
后面裴莺给他大致说了官员的架构,以及公务员的选拔等等,基本将?如何走上仕途都说了遍。
最后裴莺说:其实再过几百年,这种?以考试为晋升途径的模式就会?出现。
那时出现了一个新的名称,科举。
分科取士,别称科举。
从最底层开始筛选人,应试者叫做童生。
且先不管过没?过,只要参加童试,就是童生了。
童试过后就是秀才了,能够参与每三年一回的乡试,而走到乡试这一步,主?考官便是从天子脚下的皇城来的特派官员。
详细聊了现今与后世选官后,话题转向日常生活,裴莺笑道:……所以我才说,后世异常方便,相隔千里的友人用一台巴掌大的仪器联络,在?仪器里能见对方。
那边上一瞬说的话,这里下一瞬就能听见。
在?霍霆山听来,依旧是怪诞无比,但不妨碍他顺着裴莺的话思索了一番。
就当裴莺以为他会?摇头说难以理?解时,他忽然冒出一句:那小仪器夫人能造否?裴莺:……裴莺嘴角抽了抽:你?别想?了,白糖和香皂的原理?简单,因此?制作步骤才寥寥几步。
但是手机,嗯,就是我方才和你?说的那台小仪器,其中许多的精密零件需以机械辅助制造,再加上信号塔……裴莺停住,她和他说信号塔和网络,多半对牛弹琴,于是干脆道:总之?是技术相差甚远。
倘若硬要类比,你?便将?后世当做一个精通十八武艺的九尺壮汉,如今则是初生婴儿,横在?其中的差距非一星半点?能形容。
霍霆山脸上有遗憾,也有向往。
裴莺感叹说,不过我觉得你应该还是喜欢这里,你?在?这里能当皇帝,是一国之?君,手掌天下人的生杀大权,当众处死谁,布衣们不敢有意见和不满。
但我那边讲究公正和平等,每个被处死之人得经过重重审判,最后确定他真的有罪才会?被处死。
且官吏受百姓监督,越身居高位,行事越是谨慎。
话音稍顿,裴莺瞄了眼身旁人,声音小了些继续说:像你这种?的,在?那边就算侥幸免于一死,估计也得终生在?监狱内,整日看着外面,盼望自由盼得两眼泪汪汪。
霍霆山闷笑了声,听着甚是骇人。
裴莺阖上手中游记,睡觉了,早睡早起,梦里什?么?都有。
也好,今夜夫人邀我入梦中,且带我领略后世风采。
霍霆山将?人抱起,抱着往床榻那边去?。
金簪敲玉枕,香汗湿罗裳。
红帐翻滚间,娇娇惹人怜。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来到了谷雨。
谷雨是春季最后一个节气,距离立夏满打满算也就大半个月。
贵妇的茶会?告一段落后,裴莺终于不用带着长媳和女?儿忙碌了。
长安的夏季比幽州多雨,雨水落在?水池里,打在?院中翠绿的芭蕉叶子上,发出沉甸甸的哒哒声。
裴莺温了一壶茶,左边坐着雷惊鹊,右边坐着孟灵儿,三人在?庭院中听雨闲聊。
娘亲,那日宴中我听少府的柳夫人说东郊外的流金山上有一大片枫叶林,每每到了秋季,枫叶红似火,身置其中宛若被不灼人的火簇包裹着,甚是美妙。
孟灵儿说起在?茶会?里听到了的事。
雷惊鹊也说起她听到的,听闻流金山上有一座流金寺,占地面积颇大,好像不管求什?么?都挺灵的。
能被众多贵妇们推崇,这流金寺在?长安名气定然不小。
裴莺本来对寺庙不太热衷,但最近忙狠了,她忽然对游山玩水起了些?兴致,且山上又有枫叶林,不由心?动了。
大典定在?立夏,等大典结束后,肯定会?迎来一段忙碌期,忙过一个夏天,待秋季来临,应该能稍清闲一些?。
到时候去?郊外游山赏景也不错。
裴莺正计划着日后的事,忽然听女?儿开口,长嫂,你?是否有话想?对娘亲说?裴莺疑惑转眸看向雷惊鹊,后者脸颊微微发红,似有些?难以启齿,但见裴莺已被引起了注意,只好轻声开口,姑氏,在?茶会?中有不少贵妇明里暗里朝我赞扬自家年轻未娶的郎君,我想?问?问?您的态度。
裴莺稍怔。
赞扬自家年轻未娶的郎君?只是一个转念裴莺便什?么?都明白了。
家中三个孩子,老大已成家,老二虽然还未大婚,但当初霍霆山在?洛阳城给老二和士诗办了纳彩之?礼,明眼人都瞧得出老二的婚事也有了归属。
就剩下囡囡了。
她和陈渊的事未公布,在?外人看来囡囡就是单着。
如今霍霆山即将?登顶,他们只有一个女?儿,平时又如珠如宝的养着,长安那些?权贵肯定都盯着女?儿的婚事。
至于贵妇们集体向雷惊鹊推销人,而非直接找她,倒也不难理?解。
一来是雷惊鹊年纪小,对方可能觉得她面皮薄,不好意思拒绝;二来是拐着弯子,要是不成也不至于太难看。
裴莺看向一旁的女?儿,果不其然见她耳尖微红,显然也明白长嫂的话中话。
哎,嫂嫂你?莫要管她们,我不喜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儿。
孟灵儿说。
长安的权贵还没?大清洗,如今剩下来的这一批,以前也是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孟灵儿觉得就算是她也能一个打三。
雷惊鹊飞快看了眼裴莺,见她目光含笑,顿时心?里了然,好,我知晓该如何做了。
孟灵儿笑道:谢过长嫂。
雨打芭蕉的嘀嗒声还在?继续,孟灵儿看着南边的方向不由出神。
听闻二兄的纳彩礼结束后,父亲给留守在?荆州沉猿道的陈渊捎了一份交州的地图,让对方领兵南下前往交州。
那已是去?年秋季的事了,如今大半年已过去?,也不知晓交州那边如何了。
纪党败退的消息传到南方后,占领交州应该会?顺利许多,先前他传信回来说立夏前能回到长安,希望一切顺利吧……*谷雨过去?后,春季走到了尾声。
大典定在?立夏,在?立夏的前五日,太常和太史令再度观天象,数次确认立夏的那一日天朗气清后,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万万不可出错,否则那位可能要拿他们来开刀了。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转眼来到了立夏当天。
这日裴莺天不亮就起了,起床更衣梳妆,大典当日,她的妆发不可谓不隆重。
墨发盘起,发顶束以衔玉凤冠,长金钗分穿凤冠左右两端,钗尾各自缀以一条垂置胸前的红绸带。
百年来都崇尚玄赤二色,今日的裴莺和霍霆山的朝服亦然如此?。
黑赤长袍加身,广袖宽大,黑金腰封束起,端庄又威严。
裴莺的那件皇后规格的礼服裙摆稍长,约莫拖地两米,辛锦和武南然二人时刻跟在?她后面,偶尔为她理?一理?裙摆。
用过早膳后,天还未亮,但两人要从府里出发了,因着大典的吉时定在?辰时。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累?霍霆山看到裴莺偷偷打了个哈欠。
裴莺老实承认:是有点?。
霍霆山笑道:也就累这一回。
可不就一回么?,登基和封后一起,哪怕往后儿子和女?儿大婚,他们为长辈都不必像今日这般起那么?早。
长安皇城,这座送别旧主?的宽阔宫城,今日迎来了它的新主?人。
黑甲骑自皇城的正门始排列,一路笔直往里,他们手持长戟,身强体壮,如同?一棵棵直挺的白杨。
除了有拿长戟的黑甲士卒,还有不少持旗帜的卫兵,他们稳稳地扶着旗纛,一面面偌大的殷字旗迎风飘扬。
古来开国者,登位第一步先告祀天地,意为天命所归。
仪仗队跟在?裴莺和霍霆山身后,撑起华盖,长柄圆顶的华盖垂着流苏,在?风中微微摇曳。
巨大的登天台如一把长剑般斜斜刺入地中,石阶的始端与华丽的长毯相接,如同?未来的繁花路。
祭天这个环节过往只有新帝一人,但今日登天台上多了另一道身影。
裴莺和霍霆山一同?登高台,两人一步步往上迈,一阶又一阶,最后登顶。
青铜大鼎已就位,长案上放置了猪牛羊等三牲太牢。
上香、跪拜、敬酒,以告天地。
在?裴莺完成最后的敬酒时,周围的铎铃敲响,宣告礼成,同?时高台下的殷字旗纛被上百持旗手同?时挥起。
旗纛猎猎中,沉重的青铜号角发出呜鸣声,下方武将?和谋士分居两侧。
秦洋、陈渊、公孙良等,这些?从幽州始就随霍霆山打天下的下属位于前列。
百官齐拜。
夫人,这是我们的天下。
在?角声中,身旁传来低沉的男音。
裴莺闻声转头,见他正眺望着远方。
晨光落在?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庞和冠冕上,十二冕旒落下些?阴影,有少许落在?他的眼眸里,映得那双狭长的眼愈发幽深。
他已年过不惑,鬓角处带了些?银霜,眼尾也出现了几许纹路,但这一刻他是无比的意气风发。
朝臣在?跪拜,钟乐庆祝他登基为帝,殷字旗纛在?风中翻飞,也送上祝贺。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①许是裴莺许久未应,也或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霍霆山转过头看,看着裴莺的眼睛,笑着又说了遍,我与夫人共天下。
后来裴莺回忆起登基的这一天,除了头很重、累得慌以外,印象最深刻的还是登天台上霍霆山带着笑意的眼。
这个已登基为帝、成为一国太.祖的男人笑着对她说,与她共天下。
他好像变了,又好像一点?也没?变。
*而如裴莺之?前料想?的那般,立夏过后,霍霆山和她再次迎来了一段忙碌期。
皇帝真不是那么?好当,尤其是在?科举政策公布后,霍霆山每日都早起晚归,意料之?中的,新政遭受到了一些?阻力。
世家都看得出,科举一旦实行,由门阀控制的官途将?会?受到毁灭性冲击。
来自长安权贵的反抗声不小,然而,都没?什?么?用。
能开国的帝王,手中必然掌控着军权,尤其霍霆山向来态度强硬,他直接挑了个跳得最厉害的世家来开刀。
鲜血染红了长安城的街道,其他锦衣玉食的世家被霍霆山的雷霆手段狠狠吓了一跳。
霍霆山这边强硬,裴莺那边则怀柔。
贵妇的茶会?再次组织起来。
会?间,裴莺对着一众贵妇惆怅叹气:陛下他以前行军打仗惯了,雷厉风行,性子急了些?,其实他只想?推行新政,对那王家倒无什?意见。
众位莫要担心?,尔等夫君为国家肱骨,陛下他尤爱国家栋梁,还等着众位的郎君为民请命呢。
王家,就是那个跳得最厉害,被霍霆山抓出来杀鸡儆猴的。
而裴莺说的这番话,前半段在?场各位贵妇半个字都不信。
对那王家倒无什?意见?没?意见还能将?王家主?家抄了?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仿佛只是一夜之?间,长安王氏就没?落了。
但是再听后半段,一众贵妇还有什?么?不明的,今日这场宴会?名为赏花,实则是敲打。
科举的新政势在?必行,若不服,那就不是为民请命的栋梁了,只管等着挨刀吧。
曾经手握大军的纪党都没?斗过那位,他们这些?只养了点?部曲的世家怎敢以卵击石?许多贵妇心?里发苦,然而面上还得挂上笑脸,把场子暖下去?。
待宴罢,裴莺揉了揉脖子,今日为了设宴,她的妆发一点?也不含糊,发饰戴了不少,金灿灿的好看是好看,但特别重。
圣上驾到。
殿外有人高声喊。
正在?揉着脖子的裴莺稍愣,抬眸便见一道高大的身影从殿外走入。
皇帝的朝服亦随五时色,所谓立春穿青,立夏穿赤,季夏穿黄,立秋穿白,立冬穿皁,服装颜色跟着气节而变换。
②如今是季夏,霍霆山一身黄袍深衣,头戴通天冠,腰间的鞶带上挂着一只已有些?年头的青竹荷包。
陛下这般早就忙完了?裴莺看了眼天色。
平时这个点?,他还在?御书房埋头作案呢。
杀了鸡以后,猴儿乖顺非常,如今事事顺利。
霍霆山笑着在?她身旁入座,伸手覆上裴莺的后颈,帮她捏了捏。
这人向来火力旺,手掌也热乎乎的,裴莺只觉后颈舒爽非常,不由眯着眼睛享受。
霍霆山见状笑道:夫人跟只吃了鱼儿的狸奴似的。
裴莺没?反驳,看在?他提供服务的份上,他说就说吧。
等科举新政推行下去?,要忙的也差不多告一段落。
到时候夫人想?去?何处,是在?长安城中游肆,还是到郊外赏景?我和夫人同?往。
霍霆山想?休假了。
虽已称帝,但唯独在?裴莺面前,他依旧未改自称。
裴莺早已习惯如此?。
她睁开眼睛,我听闻郊外有座名山,山中有大片枫叶林,还有座负有盛名的寺庙,到时我们去?那里吧。
如今是季夏,等新政推行,估计得秋季,那时赏枫林正好。
霍霆山颔首:甚好。
这话说完,霍霆山又慢悠悠的添了一句:我与夫人二人同?往即可。
裴莺微皱了下细眉,不带孩子们?霍霆山有理?有据:明霁需留于宫中处理?事务,他息妇陪他一道;霍二自小不喜寺庙,不必带他去?煞风景;至于小丫头,你?我成双成对,何苦带她去?让她凭添相思,让她自个寻陈渊玩吧。
裴莺:……霍霆山一锤定音:就这般定了,他们若想?去?,且等下回。
裴莺拿他没?办法,只能应下。
*有了王家的前车之?鉴,世家们不再冒头,如今皇权大盛,宜避其锋芒,因此?科举的推行总体还算顺利。
而此?前已有风声隐隐刮到民间,但布衣们十有八.九都不相信。
寒门子弟可为官吏?假的吧,若是布衣也能为官,岂非有许多人能翻身改命,原本能占据官职的世家肯定不会?同?意啊!然而某一日,数匹快马自皇城而出直奔长安城各大闹市。
在?人流最旺时,身着胄甲、一瞧便是羽林军的士兵出现,他们先从马上解下铜锣,铛铛的敲几下。
邸报之?风早已刮至长安城,如今听锣鼓响,大家都知晓这是有要事宣布。
众人都聚了过来,只见卫兵拿出一张宽大的藤纸,开始宣读上面的内容。
第一回,人群中尚还有些?喧闹,有人揉揉自己的耳朵,觉得没?听清,方才出幻觉了。
邸报向来不止只念一回,于是卫兵又重新念了一遍。
这回一些?布衣们终于听清了,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
有人先是不可置信,随即放声大笑,态若癫狂。
科举!原来之?前所传非虚,陛下真的打算给咱们开路!那是不是我现在?开始读书,就有机会?当官了?!好啊,这个新政妙极,我在?算术上甚有天赋,说不准往后能为陛下效劳。
你??你?年纪大了些?,现在?读书晚喽,让你?家狗蛋和牛蛋试试。
……闹市里议论声不止,商贩舍了摊子围上前,本来欲采买的行人将?购物抛于脑后,一并将?邸报点?围得水泄不通。
开办科举如同?一阵飓风,迅速席卷长安城,不少布衣家中皆出现这样一幕。
郎君从外面又哭又笑的回到家中,被大惊失色的妻子以为中了邪。
他们嘴里或念念有词,或直奔家中小儿将?之?举起,直言有机会?为官,光宗耀祖。
城中一片欣欣向荣,书肆罕见的被围得风雨不透,街上游手好闲的痞子也忽然有了目标,不再四处闹事,城中治安一时之?间竟好了不少。
而不知何时,民间流传着这么?一首童谣:着麻布,扛锄头,地里刨食代相传,一日梦见高庙堂,正愁如何攀登上,非衣贵人送来青云梯。
*一场大雨过后,仿佛炎热的夏季甩着尾巴离开了,凉爽的秋天施施然登场。
在?这个秋高气爽的早晨,终于闲下来的霍霆山重提了当初游山赏景之?事。
这是裴莺先前答应过的事,如今听他说出游,她便随他去?了。
此?番是微服出行,仅一辆外观朴实无华的马车罢了。
马车从宫门驶出,途径热闹的东市,集市里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坐于马车内的裴莺听到了吆喝声与还价声,偶尔还有另外的只言片语从窗牗飘进来。
大家还在?聊科举。
十几日过去?,布衣们仍兴趣不减。
霍霆山也听到了,他勾起嘴角,看来夫人之?见,乃民心?所在?。
裴莺笑着说,你?待几年后回首再看,说不准朝中会?出现不少来自底层百姓的面孔。
这时外面有一群小孩儿跑过,他们嘴里唱着谣歌。
带着稚气的歌谣逐渐飘远,听到最后一句时,裴莺缓缓眨了眨眼睛,而后下意识看向坐在?她对面的的男人,那首童谣,是你?放出去?的?科举一事是在?朝上颁发,出自霍霆山之?口。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而知晓是她提出的,唯有那日在?书房中的武将?和先生们,但裴莺却不觉得公孙良等人会?将?此?事到处说,甚至还弄首童谣出来。
唯有霍霆山,这个连国号都将?她考虑在?内的男人,再让人放首谣歌也并非不可能。
霍霆山嘴角弧度深了些?,本就是夫人之?意,若非夫人提出,他们想?碰上科举,还需等个百年。
裴莺笑了笑。
马车从长安城东门驶出,来到郊外,再沿着官道缓缓绕山登行,最后停在?了一座古朴大气的寺庙前。
裴莺从马车里下来,抬头看着面前挂有流金寺的庞大建筑。
青砖红墙,流金寺旁有绿松翠竹,从敞开的寺门放眼往里看,能瞧见树影斑驳落在?回廊上。
不久前敲过钟,钟声的余音在?寺中环绕不肯散。
有三两香客结伴而来,身披僧袍的僧人穿行在?其中,偶尔理?一理?跪拜的蒲团和案上的灯盏。
裴莺知晓霍霆山向来不信鬼神,此?番来寺庙完全是顺带。
两人从大门进来后,不似旁的香客般三跪九叩,而是纯游览的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就在?两人闲逛着,将?要拐入某个院子时,忽然听身后有人说:两位请留步,此?地……霍霆山和裴莺闻声转过身,那老僧人看清他们的面相,眼里掠过一缕惊讶。
老僧行了一个僧礼,贵人难得来寺中一回,不如求个签如何?庙中有灵泉,以泉净手后求签,可求心?中所想?和所忧。
裴莺思索着如何婉拒,霍霆山这人不信鬼神,估计以前都未求过签,而她也对求签什?么?的无兴趣。
可。
裴莺愣住,不可思议转头看向霍霆山。
他说什?么??这个铁血无神论者居然想?去?求签?霍霆山对此?解释,偶尔一回无妨。
那就去?吧。
裴莺点?头。
既然他想?求签,她也随他同?去?。
两人跟着老僧人来到净手地,对方口中的灵泉由山上引入,流经白玉所造的凹槽再缓缓流出。
香客在?白玉凹槽处净手。
夫妻俩净了手后,随老僧入殿。
殿中两侧置有彩绘兽首,正对面安置着面相圆润、面型略长的佛像,佛像巨大无比,裴莺猜测应该有个四米高,人站于面前显得很是矮小。
佛像前方摆着一众蒲团,供香客跪拜。
签筒已由老僧拿来,霍霆山接过签筒,又牵着裴莺到蒲团上,结结实实的跪了上去?。
裴莺抿了抿唇。
她只见过他跪两回,第一回是立夏时的登基祭天,第二回是现在?。
贵人,签筒。
老僧见他们只有一个签筒,于是又递了一个过去?,想?给裴莺。
不必,一个即可。
霍霆山拒了。
霍霆山拉过裴莺的一只手,双手握着签筒的同?时,将?她的手也一并包裹在?其中。
哗哗两声,有一支竹签掉了出来。
霍霆山将?之?拾起,凭上面的签号去?领了签纸。
那老僧刚翻出签纸来,正想?细看,结果还未看清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拿了去?。
裴莺站在?霍霆山旁边,看到签纸上书:云开月出正分明,不须进退问?前程。
婚姻皆由天注定,和合清吉万事成。
③只粗略读了一回,哪怕不细品,裴莺都知晓是支好签。
霍霆山笑了,眼角眉梢尽是舒朗的笑意,甚好,此?签深得吾心?。
他也不让僧人解签,而是将?签纸折了起来,放进自己的青竹荷包里,然后命外面候着的过大江给了流金寺一笔丰厚的赏钱。
裴莺看得出他真的很高兴,他那股开心?劲儿从离开寺庙一直到枫叶林都未退多少。
秋季枫叶红似火,枫树彼此?相依,红彤彤的叶相互交连,一路延绵似没?有尽头,当真是观万山红遍,层林尽染。
此?地无人,霍霆山和裴莺牵着手,漫步在?枫林中。
裴莺好奇道:夫君方才所求何事?求签嘛,定是心?中有所求。
有人求富贵,有人求平安,有人求前程,也有人求子嗣。
裴莺心?里觉得,已登基为帝的他应该是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霍霆山目光含笑,我求姻缘。
裴莺错愕。
霍霆山握紧她的手,求这辈子能与夫人无恙相伴到百岁,求下一生也能与你?相遇相知相守。
裴莺愣住许久,而后缓缓露出笑容,我们求了好签,会?成的。
这时有风吹过,吹起男人腰间的青竹荷包,连带着里面单薄的签纸也微微摇动着,似是神灵在?回应。
——[正文完结]——--------------------------------------------------人工代找定制,地球:zsh150380,99.9%的我都有!【YDX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