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子……惹着谁了?被挤成这样……宋安打开半扇破门,刚碰上,门就倒地上了,他手忙脚乱把门扶起来,按又按不上,只能放一边。
我我我,绝对不是故意的!……沈知梨:你一来就把人门给拆了。
他哪像个手废的人,看他那手灵活着呢。
君辞上前查看,木门常年腐朽双指轻易捏成碎渣,年久失修。
宋安脑袋猛点,是的是的,不是我弄坏的。
沈知梨见这两人抬步跨进屋子,等等,你们当心些,这屋子不稳,塌了怎么办。
君辞:不碍事。
屋墙生满青苔,只剩一些旧家具腐烂在一边。
宋安拍了两下房子里邻居家的新墙,这两邻居占了人家的房子,又留条窄缝是做什么,夹缝求生。
君辞:许是两方没谈妥当,这才剩一部分。
宋安:没谈妥当?房主一次把房卖给了两家人?君辞摇头,未卖,私占。
私占!怪不得没谈妥,留个破烂在这里!没地契吗?宋安翻箱倒柜找着,连柜子都空了,怎么什么都没有啊!沈知梨注意到阿紫盯着门框看,她走到她身边,发现门框有几道划痕,像是量身高划出的印子,可是有些杂乱,有几条挨得很近,一共有二十多条。
……21、22、……阿紫细数着。
宋安伸脑袋来凑热闹,你们看什么呢?几条线有什么好看的。
两个人量身高?小孩,长得也太矮了吧。
沈知梨困惑道:为什么是两个人?宋安:因为起始部分看着还挺有规律的,而且最高处也就过腰位,不是小孩是什么。
还有后面几次的线叠在一块,说明第二个小孩长得快,超过了第一个,这一看就是每年生辰量一次,我师父也喜欢给我量,可惜原来的药谷被邪宗毁了,我那些门框上的划痕也没了。
沈知梨凝思,两个小孩?突然,门外传来吵闹声。
哎呀!我都说了!破酒家现在在翻新,等我重新开业,钱再还你不行吗?走走走,别来了,我到时找人给你送去。
我要养家糊口啊,没有银子,我这几个月吃什么?我怎么知道你吃什么?爱吃什么吃什么,去去去,你们也走。
这赶人的声音好耳熟啊,沈知梨走出屋子,转头一瞧,可不是破酒家的掌事嬷嬷吗!她居然是邻居?!嬷嬷?!掌事嬷嬷闻声转头,郡主!嬷嬷我的工钱……是那天拦在楼梯口的小二。
她忙挥手把门前讨钱的人赶走,先回去先回去,我就住这,跑不了,等下月我连本带利还给你们,好了好了,快走吧,郡主在这呢。
围她门前的人这才不情不愿散去。
掌事嬷嬷忙走上前来,郡主、殿下。
沈知梨把手中的册子收好,嬷嬷住这?是啊。
这屋子……沈知梨指着破败的房,嘴角抽搐,又看向嬷嬷占了人位置,建了个漂亮的大宅子。
掌事嬷嬷:这个……她尴尬笑了下,抿唇不语。
君辞:嬷嬷占了别人的房子。
掌事嬷嬷:没、没没没有,我这房是后来买的……君辞掀起眼皮,冷冷地看去,地契呢?掌事嬷嬷抹了把额间的汗,那个……殿下……我买宅子的时候,旁边的屋子早就空了啊……君辞:没有人,所以你重建新宅时霸占他人的位,和另一边邻里吵了一架,两家都不同意退让,就留两臂宽的破屋?沈知梨:嬷嬷,要是别人回来了,你岂不是还要把自己的屋子拆了重新给人修上。
掌事嬷嬷:哎哟,不会回来了,那婆婆都走好多年了。
走了?沈知梨困惑道。
掌事嬷嬷回忆一会儿,具体我也不知道,听说那谁死后,她就疯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然后就出了城再没回来过,估计是搬到城外几十多里的山村去了,说是在那找到了尸体吧。
尸体?谁死了?婆婆?掌事嬷嬷想不起来,不是婆婆,我也不知道谁死了,这么大打击肯定是儿女,不然还能是谁。
几十里外的山村?是啊,天天疯疯癫癫的拿张画像寻人,我……我也是听说的啊,好多年了,是真是假我也不知。
掌事嬷嬷犹豫,对君辞道:殿下……你看这屋子空着也是浪费,十多年了也没人住,要不我盘下来,我的宅子不拆了行吗?君辞:此事由官府判决。
阿紫还在屋中,对着衣橱木板上划出的图案发呆,是一只被磨损,刻画歪歪扭扭的兔子。
沈知梨去唤她,阿紫,我们走吧。
宋安向屋里看去,她蹲那发呆呢。
沈知梨跨进去,怎么了?阿紫面色凝重,指腹抹在破木板上企图让图案清晰些。
宋安歪过头去,兔子?这有什么好看的?君辞:兔子灯。
沈知梨怔了一下,什么?君辞默然片刻,目光隐晦滑过沈知梨,定格在图案上,看不清兔子头顶与耳朵之间的图案,是因为那是复杂的小狮帽。
一只戴舞狮帽的粉色立耳兔。
阿紫沉默良久,是……当年千灯节夺魁的粉色兔子灯。
屋内的人皆是一顿。
宋安:阿紫……你这是想起来了?家在何方?阿紫面露难色,她的记忆太破碎,脑海里是杂乱的场景,热闹非凡的街道上,夜晚被挂星灯填满,唯有那盏兔子灯坚持到了最后,高挂于空,随后四周欢呼沸腾,骏马悬蹄。
她终是摇头,我不知,但这屋子……有些熟悉。
宋安:以前城中都是这样的屋子。
沈知梨拽住宋安的胳膊,目光落在君辞身上,而他同样心照不宣望向了她,这之中怕不是表面这么简单。
难怪鹤承渊要她藏好人丁册。
宋安不明所以盯着她的手,你抓我做什么?沈知梨郑重问道:你,确定门框上的痕迹,不是搬运东西刮出来的吗?那一看就是用小刀划的。
他走过去,指着最上端的痕迹,你看这一道,刮得很深,肯定不是划了一次所为,一定是重复又重复。
君辞与她对上视线的刹那,明白她心底大胆的猜测,只是一切都需证实才行。
或许,这间屋子查明白,你想知道的几件事都能水落石出。
阿紫困惑道:沈小姐是在查何事?沈知梨不确定的摆头,也不算是查事,只是有疑虑。
君辞语气坚定,鼓励她道:师妹,若是已有念头,不要否认自己,你需要做的是往前走,直到证实它的真假为止。
他递给她一块玉佩,它能让你进出城门无碍,宋安昨夜借着间隙让胡人换了身份,安插在护城守卫中,你若有需要,可以用玉佩调动我的人。
沈知梨诧愕注视着他,未第一时间接下。
师妹无需多虑,就当永宁王赠送两物的答谢礼。
君辞坚持把东西塞入她的手中。
沈知梨摊开的掌心慢慢收紧,将玉佩握住,放入怀中,阿紫,我们再往前找找看,过两日出城去寻婆婆。
阿紫点头应下,好。
他们又在附近晃了一圈,京烟十巷逛了彻底,没再遇见什么疑处,天黑后便回了府。
沈知梨给凝香带了好吃的去,敲响她的房门。
凝香闷了一天,总算盼来人了。
小姐!沈知梨绽开笑颜走进她的屋子,把糕点给她放桌上,你今日就闷在屋子里吗?凝香眼里只有吃的,抓起糯香豆沙糕塞嘴里很是满足,笑眯眯道:是啊,小姐你们今日去哪了?阿紫姑娘的家人找到了吗?沈知梨托腮低落道:还没有,过几天在城里行动就不方便了。
凝香:给小姐惹麻烦了。
倒也不是你先挑起,那是场意外。
沈知梨瞧她吃的正香,宛如闲聊忽然想起某事一般,问道:凝香,我有些事情不太记得了,可能是之前落水磕着了脑袋。
凝香含着一口糕点,哀怨道:何止啊!小姐!你简直吓死人,大晚上跑去跳河,拦都拦不住!为了谢公子至于吗!那满脑子血,我都不敢带你回王府,怕被骂,结果还是被发现了……连夜把你带回王府,醒来你就只记得谢公子,发了疯似得非要去抢亲,回来我就挨了一顿毒打。
沈知梨:凝香,你是几岁来的王府?凝香沉思了会儿,不记得了,记事起就在王府了。
沈知梨摁压太阳穴,是吗?我最近老有画面蹦出来。
凝香吃完一块,又塞一块进嘴,自顾自吃着,神情自然,小姐想起来除谢公子以外的事了吗?沈知梨:嗯,我想起来,我给你弟弟也送过糕点。
凝香手中一顿,松软的糕点落了一半在桌子上,她动作极快,立马捡起来丢嘴里,怕过三秒脏了。
她塞了满嘴含糊不清道:小姐,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就你那眼里只有谢公子一个人,你除了给他送吃的,你都没给我送过,更不要说我弟弟了。
沈知梨眼眸垂下,凝香,你不是说你是孤儿吗?给弟弟送糕点,我会不会记错了?凝香大大咧咧,像是除了美食,没有其他东西能进她的脑子,她语气肯定道:错不了,小姐能想起来自然是好事,但是小姐绝对没有给弟弟送过糕点。
沈知梨:是吗?难道是我记错了?肯定是你记错了,小姐你可快点想起来吧,要是被老爷发现你摔坏了脑子,我又得挨板子了。
可你明明有弟弟,为什么说是孤儿?我与弟弟本就不亲……再后来我就联系不上他了。
凝香给她分了个糕点过去,小姐不吃吗?我吃过了。
沈知梨眸底晦暗,凝香,你有没有事情要和我说?凝香滞了会儿,没有。
小姐你今天受刺激了吗?沈知梨神情怅然,我回来后,老记得我给谁送过糕点,满脑子都是要送糕点,我都快魔怔了,你猜怎么着,今天街上先皇驾崩一事传开,大伙都在谈论谢公子与我的事。
凝香撇嘴,小姐,你别想这些了,老爷要是知道……我又要挨一顿毒打。
沈知梨打趣道:你会武,有内力,皮糙肉厚的没事,我弱不禁风的,可不禁打。
凝香无奈看着这个卖她小命的小姐,小姐,我只会三脚猫功夫,哪有什么内力,就这功夫,还是以前谢公子让你学,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死不学,谢公子说要护你周全,害我被抓去练了两招。
你可安分点吧,我这把骨头,再打要散架了,顶不住几次。
沈知梨:好了,你吃完早些休息。
凝香立马放下糕点,小姐,你就走了吗?我无聊一天了,陪我再坐会吧。
沈知梨打了个哈欠,今天走了好多地方,太累了,我还得去找鹤承渊。
小姐,别和那个杀奴走太近……沈知梨不悦颦眉,他不是杀奴,下次不可再说。
凝香蔫下去,我知道了。
沈知梨给她带上门,转身去找鹤承渊来商议这事,她还是得问问他的看法,在他门前敲了半天没人应,开门一瞧,里面漆黑一片,一个影子都没有,床上、浴室,全没人。
他没回来?!跑哪去了。
她本想去找他,走到府门前时被钟叔堵住,说太晚,不许她出府,近日外头乱,她也只好作罢,计划洗个澡再去找他。
结果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他还是没回来。
沈知梨不由焦躁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最后抱起枕头去他屋里守株待兔……宋安打鸣时,沈知梨才迷糊转醒,手自然往旁边一摸,空空如也,坐在床上缓了半天,她居然在鹤承渊房中睡着了,而他人不知所踪。
他不会跑她屋里去了吧。
沈知梨紧忙理好衣裳冲出房门,宋安站在她的房门外,沈大小姐!你怎么又跑他屋里去了!沈知梨没理会他,径直推开自己的房门,鹤承渊!屋里空荡荡。
她登时傻在门口。
完了,大魔头这回是真生闷气了,一夜未归。
宋安伸过脑袋来,师兄不在?沈知梨无助地看向宋安,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早知她该追他去的,现在这人不知道去了哪,不会一气之下,连夜离京了吧!那她的任务和攻略怎么办!任务不完成可是直接扣200点爱意值!宋安:师兄?走了?不可能,他怎么会把你一个人丢这。
他短暂迟疑,也不对,不是丢这,是送回家,行了,师兄估计是真走了。
沈知梨急得焦头烂额,不行,我得去找他!宋安一把捞住她的胳膊,干嘛去?今日不是说……他观察四周,发现阿紫和凝香探出脑袋,于是只得附耳小声道:不是说,今日要去城外。
沈知梨:交给你去,我要去找鹤承渊。
宋安把人扯回来,你非找他干嘛啊,走就走了呗。
不行,我不能没有他!没他,她就完蛋了!宋安怔了会儿,嗤笑一声,沈大小姐还负起责来了。
他大笑着看热闹,幸灾乐祸道:可惜啊,谁叫你昨日不去,现在才找人,他怕是都走远了。
沈知梨横他一眼,死猴子,松手!宋公子!宋公子!忽然有人十分着急奔后院来。
宋安松开她的手,看向来人,你这么火急火燎的做什么?此人小声对宋安说:我们的新地址被人发现了。
什么?!宋安扫了眼沈知梨,示意她先别冲动乱动,沈知梨心领神会凑过来,结果她一来,侍从就不说话了。
沈知梨:……哦,原来她不能听啊,她还以为宋安给她个眼神,是让她一起过来听呢。
她正要默默走开,宋安拽过她,并对侍从道:你说。
侍从犹豫瞥了眼沈知梨。
宋安:她是一起的,信得过,之后你们暗中要保护的人是她,不再是我。
沈知梨怔愣,原来君辞的手下是用来护宋安,那她这……侍从道:我们今日发现两个可疑人,徘徊在宅子外,将宅子四方逛了一圈,而这两人昨日夜里就来过。
身着破衣,神情恍惚,鬼鬼祟祟像喝醉做贼,结果,方才又瞧见他们两个若无其事的路过。
宋安:我知道了。
他去了玩味,对沈知梨正色道:今日大师兄和你爹被传入宫,不知道为何才过一天,事情发生的如此快,先暂且不要出城乱跑,你今日若是要再查阿紫的事情,就在附近转转,师兄他因是没出城,兴许你能遇见他。
待明日我再随你出城。
沈知梨:好。
宋安急匆匆与侍从离府。
她进入换衣梳洗,把册子揣怀里,带上阿紫出门前碰巧遇上在门口摆今日破烂物的钟叔。
钟叔……怎么了小姐?府里的人丁册去哪了?小姐问这做什么?沈知梨胡乱扯谎,我……我想把鹤承渊的名字加进去。
钟叔叹气道:唉,早弄丢了,不光这本册子丢了,府里好多书册都不见了。
他凑过来道:老爷怀疑是谢家亡故后,先皇派人潜入偷走的,书房里的东西一夜之间一扫而空,屋里一片狼藉,连脚步痕迹都有残留,一看就没想隐瞒,怕是来查老爷是不是与谢家是不是同勾当,那屋子后来还是我亲自收拾的,把痕迹擦去,当做无事发生。
所以老爷后来才不许你把谢家挂嘴边,那些丢了的东西,老爷也没去追问,也没重新再买回来过,怕惹来祸事,人丁册也就没再记录。
钟叔和蔼笑道:许多年了,我这记性都不好了,忘性大,府里的人来来去去的人都要记不清楚了,是该重新做本人丁册了,小姐难得遇上心仪之人,我到时旁边给小鹤留一栏,就放你名字旁边,可好。
沈知梨笑吟吟道:自然好,那您到时候写完了告诉我,我亲自把他名字写上去,不然他又要生气了。
钟叔仰头笑道:小鹤脾性大啊,傲气的很,与那些小郎君可不一样,小姐要好生对人家。
会的会的,那我先带阿紫出去玩了,钟叔你忙。
上街小心些,要是遇到不对的事,赶紧回来。
沈知梨拉着阿紫往街上走,对他挥手道:我知道了。
两人盲目走在繁华的街道上,谢家的故事如浪潮在众口相传,尤其多数惋惜谢小公子与郡主的哪份情意。
沈知梨拉着阿紫回到昨日的糕点店,进去张望了一圈,又拉着她往人流一个方向走。
阿紫:沈小姐是在找鹤公子吧,没事,我在周围看看,你去前面找找看,不然带着我,你不方便。
沈知梨一口拒绝道:不可,现在城内不知是何情况,我找到他,我们一起去河边看看能不能寻些记忆。
然而,不知为何今日,这条街人潮拥挤,她们逆着人流往前,忽然她被挤到了一边,阿紫与她牵着的手,不小心松开了,她骤然摔了下去。
阿紫!沈知梨费劲挤过人群,朝她摔倒之处去,却发现人不见了!怎么回事!眨眼间人就没了?!阿紫!她四处张望,余光突然发现一抹紫裙,猛然转头,发现阿紫被人捂着嘴站在另一头,惊恐望着她的方向,而捂她嘴的那人带着黑纱斗笠。
他似乎在等她,却在她发现他们的踪迹后,转身埋进人群。
阿紫!!!沈知梨心中一颤,觉得像圈套,可是谁又是阿紫的敌人,还是说是冲她来的。
她边往他们的方向去,边在脑海里飞速分析,若是冲她来的,她该找谁求救,君辞、宋安、鹤承渊都不在身边。
可若是冲阿紫去的,她不追上去,怕是再难见到她。
沈知梨跟了上去,她最后停在了一家酒楼前,繁华之地的酒楼。
店小二见她站在门前发愣,引了上来,郡主,随我来。
沈知梨站着没动,何人要见我。
店小二:郡主不用担心,没有危险,你看这街道上人来人往……这人究竟是谁,选在这处地方,就是为了打消她的顾虑?他甚至猜到她多疑。
是何人?沈知梨停在门口,向延伸至二层的阶梯望去。
店小二:公子说,郡主倘若问起,就说是故人。
沈知梨凝眉,犹豫后踏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