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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梨快马加鞭,在路上不敢停留不敢歇息,赶到时初雪已过,她身着单衣,身体麻木,忘了寒冷。
地上白茫一片,马蹄在雪地留下深印。
她扫了扫肩头的雪,踏上万剑宗。
沈知梨低估了他的疯狂与偏执,她从未想过前世凶神恶煞被天下之人扣上自私自利,暴戾阴险的人会为她做到这般地步。
为她试尽所有可行之路,为她找到一条光明大道。
沈知梨诧异,那样一个人他怎么会……甘愿赌上性命。
他比所有仙家来的都早,她也比所有人到的早,可这并没有阻止任何事情。
他下定了决心,与苏钰在无人的夜里,站在得到仙首之位的高台上,留下那丝微弱的仙气。
思念多日再见,鹤承渊安安静静躺在床上,身上除了他亲自剜的伤,看不到其他异样,可他毫无血色面容惨白,昏迷未醒,这样的状态或许持续有段时日了。
沈知梨坐在他的床边,握住他的手,长长的红色发带垂搭在地,她玩弄他的手指,感触他微弱的脉搏,他的自愈能力很强,她坐了几日能明显察觉,魔气淡去,仙气在运转疗愈他的身体。
笨蛋,我们还没成亲呢。
她苦笑着,拾起发带另一端系上他的手腕,红带在她指尖绕转,打了个漂亮的结。
我什么誓言都没给你……为什么要为我豁出性命。
屋外的雪下个不停,寒气从屋子缝隙窜入,她为他掖了掖被褥,自顾自道:是不是我的话伤到你了,才让你这般。
我不是那个意思。
是仙是魔……我都爱你,去哪我都不介意。
她靠着他的床边侧坐在地,捧住他的手捂在自己脸侧。
我还没见过魔界的样子,他们说那里阴冷恐怖,是个炼狱之地。
阿渊,我还没看过呢。
去哪都没关系,她本就孑然一身,能有人与她作伴,淋雪白头是幸事。
她俯身吻上他冰冷的唇,勾起笑意,你会再为我种一院子的花吗?我要的不多,只要我的院子有一朵粉色月季就好。
沈知梨自己觉得面带笑意,其实不然,屋门敞开她并没有察觉,她反应迟钝,目光呆滞,面无表情,像被抽走灵魂似得,木讷无神望着鹤承渊。
我没有不愿为你束发……我那日……她陷入沉思,落进回忆,……那日,我怎么没为你束发呢……红红的带子像成亲的牵红一般。
你看……我们系在手腕上了,不会断开的。
沈知梨行为举止怪异,她把自己手腕上的红带在无意识间缠绕死紧,箍得血液截止,皮肤断白。
那条胳膊在赶来的路上没少受到剐蹭,她不会骑马,也摔下不止一次,到万剑宗时白雪也盖不住她浑身狼狈的泥浆,可她好似没注意到,只以为沾了雪见鹤承渊怕给他染了寒气,下意识拍去肩上雪。
怀淑郡主,不该来此。
苏钰颦眉上前阻止,他对她的到来很是意外,在所有人计划之外。
呆滞多日的沈知梨脸上突然有了神情,眼泪骤然滑下,侧眸盯住苏钰。
我不来此,还能见到他吗?苏钰欲言又止,二人沉默良久。
沈知梨打破宁静说道:你是想告诉我立场不同,魔界势力庞大,百年来仙门百家便不是对手,只能拼死一搏下道封印防止魔界来犯。
魔界仙门百家打不过,于是用此理由将矛头对准鹤承渊,以我的性命要挟,对吗……苏钰:陛下明日就到,届时他会带你离开。
我不走了……沈知梨视线放回鹤承渊身上,没剩多少时间了。
苏钰:万剑宗对外宣称仙首大人会与百家站在一起,共同对敌,约的剔骨日正是明日。
但人性难测,明日剔骨大人元气大伤,必然会叫人有机可乘,所以我们约定此事暗中提前,好令他有足够的时间修养。
明日我们会再比一次‘夺仙首’,这次目的只是为了测试仙门百家是否能接纳,又是否能放过你,将你放在京中,他平息一切,自会去寻你。
沈知梨嗤笑一声,苏钰,万剑宗宗主,仙门百家若不放过他,你是否会第一个出剑,利用这次机会令万剑宗永立不倒?!她眼眸缩紧,大昭国运谁也不知,谢故白会不会卷土重来,又会不会有下一个忌惮皇位之人出现,谁也不知!苏钰,你会为了一个魔,赌上你们陛下藏于背后的利刃?我看是不会。
万剑宗做个中间好人,横竖都不亏。
她都能看破的事,鹤承渊怎么会看不透彻,他已经做好孤身一人与天下为敌的打算。
他为她不止闯了一条路。
用万剑宗搭桥剔骨,借势保仙首之位护她安稳,这是最理想的一条。
而第二条,是仙门反水他与天下人为敌杀出一条血路,就算发生此事,也是仙家违约,罪过怪不到她的头上,没理由唯她是问,她在京城没有参与恶战,没有与魔为伍,万剑宗也能在保全利益的同时,最大限度护她平安。
苏钰,人心叵测,明日是什么场面与结局,你不会不清楚。
第二条路是注定的,仙家谁人不想争夺仙首位一领众宗。
杀奴与魔的身份暴露,令他们愈发不服,鹤承渊一人抵万军,他太过强大,又令他们恐惧。
那些人,会轻易放过这么好杀他的机会?沈知梨:这滩水我非淌不可。
苏钰:虽不知郡主从何得来消息,但明日之争仙首大人必须在场。
沈知梨坚毅道:他不会在,不会成为你们任何人为夺权势的刀!她不假思索道:我会带他走。
苏钰拂袖,关门落锁,恕难从命。
沈知梨起身挡在鹤承渊面前,寸步不让,我没和你商量。
她眸光骤然一缩,稳稳接住衣袖掉出的银针,手起刀落,朝苏钰肩膀扎去。
苏钰没料到她来了这么一出,虽眼疾手快躲开,但还是遭划了一道深痕。
银针上留有迷药,他快速调整气息。
这针是她从永宁王府离开时,顺手捡来防身的。
苏钰点脉排毒,剑拦在她身前,郡主非要冒险一试?!从房中出去,又有几成把握能上你准备的马车?!他的宗门前看见她时,她所骑是一匹掩耳盗铃的货马,跑不长远,也无疲态,便派人去查,果然查到山宗林间一辆备好的马车。
她倒是聪明,料到了鹤承渊的伤势。
沈知梨微怔,今日这道门,非出不可!她不知道鹤承渊和苏钰做了什么交易,但苏钰若封山,鹤承渊便会被围剿,泠川出手搭救也难以在短时间内杀除这么多仙家,顺利救走鹤承渊。
沈知梨她现在谁都信不过。
苏钰:郡主不为自己着想,也不为大人着想,他所做的一切岂不没有半点价值?她若想走,我便与她走。
鹤承渊嘶哑的嗓音从后冒出,红带在腕部扯动,沈知梨蓦然回头,见他已然坐直了身。
鹤承渊!沈知梨惊喜道。
鹤承渊醒来第一件事,便是给她将手腕的红带松了松,回过血去,而后解开自己手腕的红带,召来苏钰封存的刃刀。
刃刀斩破门锁,稳当当落进他的掌心。
以苏钰的能力,他斗不过鹤承渊,他自然是硬拦不住,好言相劝几句,只能侧身放行。
派去探查近水镇的弟子来报,不少仙宗已经在周围开始布阵。
就如沈知梨所言,那些仙宗一心只想要鹤承渊的命,他想做的一切,能令仙门百家放过沈知梨,但绝不会放过他。
沈知梨带他朝林子奔去,他们未坐马车,鹤承渊带她驾马而行。
鹤承渊的语气没有责怪,只有担忧,不是让你在京中等我?去幽水城吧,我想回去。
沈知梨窝在他怀中,指腹隔着锦衣摩挲他的伤口,你是想告诉我做戏要做全套吗?阿梨,魔核罢了,你忘了,我不止一个。
沈知梨滞住,什么?可你的身子。
鹤承渊:除邪前,我已经吸收了一个魔核,剔除的只是个空壳,能暂时令仙气恢复,维持过明日。
沈知梨拥住他,不要为我做这种冒险的事。
你说的话,我在梦里都听见了。
鹤承渊带她往幽水城赶,我欠你一院子的花。
轰——!后方近水镇阵法开启,鹤承渊的方位瞬间暴露。
他们果然反水!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天上飘起鹅毛大雪,一点点掩盖前路。
沈知梨扯住他的衣裳,嘴角因恐惧而发颤,她扯出一抹笑来,阿渊……下雪了,我们、我们回家,一起堆雪人好吗?手腕飘舞的红带划破皑皑白雪,触目而令人心颤。
万剑宗的人穿梭在林间,向他们赶来,是敌是友……鹤承渊翻身下马,目光在林间扫了一圈,泠川在附近埋伏,但他需独自在仙宗前露面,这是最开始的计划。
沈知梨骑在马上,知道他想做什么了,她垂眸望向他的背影,你还没有回答我。
鹤承渊回首对上她明亮的眼睛,道:好。
离开万剑宗,打破了其他仙宗的计谋,离开了他们包围圈的阵眼。
他目送她向君辞赶来的方向去,他知道她会在那里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