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震耳欲聋,天地晃动,百场杀阵逐一炸燃,血金色的光芒闪亮整个天空。
狂雪不断砸下,盖不住大地间的血河。
系统机械又尖锐的爆鸣声响起,「警报!警报!宿主生命值悬低!」「宿主鹤承渊生命值消失中。
」「宿主生命值直线下降,300……200……生命垂危!」「开启急救模式——」「警报!宿主失去求生欲——!」「警报!生命值不足10%!」「已为宿主破格附送生命值。
」「恭喜宿主完成第三世双向攻略任务,为宿主附送生命值。
」「生命值增加1%。
」「警报!请注意,宿主生命值下跌10%。
」「附送生命值增加1%。
」「警报!请注意,宿主生命值下跌10%。
」没有求生欲,系统费尽全力加上的数值远不及他跌的多。
「请注意!宿主生命值不足50点!请注意!宿主生命值不足10点!」「请注意!人物更新任务即将失败!宿主生命值5点、4点……」当啷——!熟悉的铃铛声响起,没有铃芯的铃铛头一回,不断敲响震动。
「距离第三世目标人物沈知梨更新任务还剩1点,目前指数99点。
」「已为宿主增加生命值1%、2%、3%……」……泠川依稀记得大雪纷飞那日,沈小姐没有片刻犹豫冲向那柄剑,带有杀咒死决的长剑贯穿她的要害,令她连两句话的喘息时间都没坚持过。
主君不知听见了什么,他身体僵硬,转过头时整个人怔在原地,再之后疯了般朝沈小姐跑去。
还是慢了一步,她在他眼前倒进雪堆中……灵魂缺失招邪祟的身子使得致命时,仙气一丝一缕都灌不进去。
他的满腔爱意最后害死了她,费力留下的仙气救不了她。
她没留下太多的话,鲜血呛得她几乎发不出只言片语,褐色的双眼在雪中失去光芒,无助看着失神崩溃的他,她努力聚焦记住他最后的样子。
那天是泠川见过鹤承渊最疯狂最恐怖的一日,比在魔界厮杀更令人恐惧。
他爆去仙丹,一念堕魔,魔气冲天点燃百个杀阵,要与所有人同归于尽。
失去理智,敌友不分,引得前来相劝的君辞与苏钰不得不退到百里开外,就连魔军也不由发怵。
前来围剿的绝大部分仙门弟子被他们自布的杀阵困于其中,绝望看着杀疯的魔头拧断一个个同僚的脖子丢弃在地。
四周陷入混乱,四处逃窜,幸得万剑宗先前派人在外毁阵,这才破了个狭小的口子,让一些人逃了出去。
见血的快感令他兴奋,然而,失去理智的魔头突然停下了步子,这个距离是当初在幽水城外,他与她保持的距离,再往前便护不住她了…………天边阵法逐一爆裂!魔头回了头,在一片尸山血海里一眼捕捉到那条被雪压盖的红色发带。
他在原地愣神许久,直到暴露在外的一角消失雪中,才回神,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回她的身边,跪在地上温柔抚去她面上的雪,抱着冰冷的人喃喃自语,最后拾起金簪,裹住她的手,由她亲手将簪刺送入自己心脏。
他同样没有与她说太多话,只有下定决心的殉情。
杀阵爆炸,生灵涂炭。
火光间,他仍跪在雪地紧紧抱着她的尸体护在身下。
主君!!!泠川朝他们的方向奔去,光芒刺眼,大雪如骇浪,将方圆百里所生之物震塌,所有魔军毫不例外被掀飞数尺。
雪不断在下,仿佛间天地翻了个正反,将所有的一切埋进寒雪之中…………陛下……苏钰推门进入书房时,君辞一袭矜贵的皇袍坐在银杏窗边,失神抚摸那支花包,身旁沸腾的茶水浇灭了火苗。
君辞淡淡接了声,嗯。
自沈知梨死后,不怒自威的人愈发冷漠。
窗外的银杏又一年黄了,落了满地。
苏钰在他对面坐下,给他添了杯茶,边用帕子擦干净桌上的水渍边道:仙门百家,三百余大小宗门……如今,仅剩不到五十宗,再这般下去,是该到万剑宗了。
鹤承渊消失一年,将魔界尽数收为己有,带领魔军踏平各大仙宗,他喜好玩乐,杀谁便提前发一颗金元宝,吓得众人魂飞魄散。
这场面,与当初幽水城的傀儡郭老板杀法相同,他在侧面指出仙家用灭傀儡的理由,让他在幽水城不得安宁,他就要他们也不得安宁。
说起幽水城与余江这两处地方,已遍地是魔,他占为己有。
无人能阻拦他的杀戮,正如他当初所言,众人皆敌,神来杀神,佛挡杀佛,拦者死。
派去的夺城军,无一归来,君辞被逼无奈只能将城池让出去。
苏钰面色僵硬,魔尊已经入京了,万剑宗弟子是拦不住他的。
君辞指腹摩挲花包,淡然撩起眼眸,他应是孤身前来。
可就算是孤身前来,这座城化成灰烬也不过一日之事,拦不住的,他像个一心寻死,得不到解脱的疯子,没有疼痛,不觉疲累。
苏钰担忧蹙眉,陛下……君辞摇了摇头,语气肯定道:他不会毁了京城。
鹤承渊所过之处,皆有与她的记忆,他只会夺走占为己有,并不会将其毁去。
苏钰叹息道:药谷也已经落入他手。
派去守谷的弟子,全死在了鹤承渊的刀下,尸体派人给他丢回了万剑宗。
如今,短短一年,他的名讳提及便不得入眠,人人惶恐不安,却又不敢非议,谁论谁死,沈知梨几字更是成了禁语。
魔头发起疯来,是一刀给个痛快,还是他玩个痛快,谁也不知。
君辞沉默不语。
鹤承渊早便想如此做了,只是那时将沈知梨放在首位,万事顾虑,而今无人能拦他。
此番来京,孤身一人,君辞不知他这是何意,所要又是何物,京城能否守住。
鹤承渊的确独自前来,没带任何属下,也没谋划任何埋伏,他的面容天下无人不知,城门不敢拦,百姓避之千里,大伙缩在暗角,街道安静落针入耳,万剑宗弟子与护城卫千人只能随他前进的步伐警惕着步步后退。
满身戾气之人,漫不经心稳步行于长街,他面无表情,墨发披散在肩,玄金衣袍摆动,影子在身后拉长,腕部缠绕红色发带的那只手,指尖捻着一朵娇滴滴的粉色月季。
他径直往永宁王府去,无人知晓他要做什么,无人敢言,无人敢进。
直到火焰烧毁那片只剩枯藤的荼蘼,在一片废墟灰土插上那支月季。
永宁王府满门,人丁册划去一条又一条黑线,他深深看着她的名字,剜破指尖,用血迹划去了她的名字。
一本册子,只剩下他这个外人的名字…………书房的门再次被推开,君辞缓缓侧过眸去,鹤承渊身影修长立于门前,霎时寒风流动,窗外的银杏被风大敞的窗户卷入。
你来了。
君辞意料之中,对上他的视线。
鹤承渊的金色魔印显在额间,眉骨下是一双猩红魔瞳,他骨相优越,五官深邃,此时神情凌厉,更显几分薄凉,一路走到宫门,走到书房,君辞没有下令,那些侍从也庆幸他没有下令,千人披甲浩浩荡荡满齐站宫外,无一人敢动手,只能目睹魔头抬腿跨进屋中。
鹤承渊一眼锁住君辞掌心的花包。
君辞以为他来夺城,为了减少伤亡,皇玺此时正摆放在茶案上,师弟,你做的太绝。
他自知外面的千军都不是鹤承渊的对手,那些侍从有儿有女有父母家室,他们只是拿俸禄听命办事,大昭枉死之人太过了,不该再伤及无辜。
君辞举手投足从容不迫,一国之君当为民臣先,他语气平静道:倒是没与师弟比过一场。
鹤承渊赢,他死。
鹤承渊输……鹤承渊是不会输的。
鹤承渊:我来取走属于我的东西。
师弟?君辞闻言微怔,此话一出,他便知晓鹤承渊对整个大昭没有半点兴趣,他想要的…………是一只花包。
君辞攥紧手中花包,沈知梨没有留给他任何留恋之物,花包是唯一寄托的思念。
可他也知,鹤承渊对做大昭的王没有兴趣,但他对杀人有兴趣,不介意因一只花包而掀起血雨腥风。
一只花包,是换来和平的一场交易。
君辞低笑一声,到头来什么都留不住。
师弟,不留下叙旧喝杯茶吗?他默默松开花包,无奈与皇玺摆放在一处,瞬时,花包被一股魔气卷走,稳稳落入鹤承渊手中,而皇玺仍在原地。
君辞:师弟,该收手了。
鹤承渊扫他一眼,并不理会,仅丢下一句后转身离开,花死国亡。
永宁王府的月季,是大昭的国命。
君辞忍不住追问,她在哪里。
留给他的只剩走远的背影。
从她死后,君辞再没见过她,最后一面是那场大雪,她死在鹤承渊怀里。
直到死去,她满心满眼只有鹤承渊,一眼也不曾施舍投向过他。
鹤承渊来京只带走了两物,一本永宁王府人丁册,一只曾经丢弃的花包。
君辞去看过那只插在废墟里的月季。
永宁王府后院的花烧了精光,唯剩那朵粉色月季。
月季被养的很好,转年春季已经在院子里爬藤生长。
永宁王府外围了许多百姓,一个两个不求回报述说养花之法,王府成了百姓自发自愿尽力所护之物。
他们目的单一,只是因为那句花死国亡。
而君辞比他们多了一个目的。
原来,他还有一物可以寄托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