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完了?鹤承渊牙都快咬碎了,阴沉地说:你想干嘛?沈知梨捂眼不是,捂嘴不是,捂鼻不是,捂扑腾跳个不停的心脏也不是,整个人手舞足蹈,显得极其的忙碌。
她怎么知道,他真没意视!真啥也感受不到啊!竟然竟然……真、真就,那什么……脱……一时半会,她视线不知道看哪,目光一扫,就瞥见地上那一摊衣服,鼻子一阵不对劲,啪嗒……红彤彤的血液滴到地板上。
她刚刚看入迷了……沈知梨落荒而逃,推门冲出去,我什么都没看见!浴门扇进一股凉风吹向鹤承渊:……啪!门再次关闭。
沈知梨一股脑冲进院子里吹夜风,试图降低飙升的体温,她随意抹掉鼻子流出的液体,碎碎念道:肯定是天天熬药,闻的那药草味,上火了,上火了,对对对,上火了……她才没有垂涎他那……不对不对,我什么都没看见。
她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完了完了,这下没记忆的人真要以身相许了。
鹤承渊不会赖上她吧……完了。
在浴室听得一清二楚的鹤承渊,……他几欲起身,可院外的脚步还在急躁的来回走动,犹豫最后,坐回浴桶。
水花微响,脑海莫名闪过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那日红林两人中的夜鸣香,她压在他身上,冰冷的刀在肌肤游走,石壁的水流缓缓而下……威胁、欺压、……燥热。
他杀邪宗目的太过明显,想必在红林她就已经产生怀疑。
药谷有他必须要得到的东西,唯一能利用的也只有她了,有意思的是,这个沈大小姐,竟然也有前世记忆。
两人互不退让,一方硬探一方强装。
她在试问赌场之前,是否见过她。
见过,杀了。
他仰起头后脑抵着桶沿,发丝散乱,缓缓睁开眼,不知是药物作用,还是水汽温暖,眼睛没有刺痛,没有不适,月光透过窗缝温柔洒进一缕,模糊的眼前是一片迷蒙舞动的白雾。
……鹤承渊,你的眼睛,不能不要……还是如前世一般,是抹了蜜的刀。
当年中毒太深,解的太晚,心脉受损,做不了正道,一念入魔,魔气修至顶峰,竟开始反噬,反噬之力过于强大,他活不过十年。
查阅典籍,翻阅禁书,听闻世间有一奇灵,生于极寒之地,阴阳相噬,仙道吸此可助修为暴涨但易堕魔,而魔修此恰巧可获修为平衡,他派无数人寻药,仍然无果,寻遍天下无果,也就只剩这个见头不见尾的药谷了。
竟没想到,这一世意外入了药谷。
药谷深藏不露,谷中人亦是心思缜密,一入药谷,他身体中的魔气自是藏不住,若不让他们对自己下记狠药,怕难得信任。
江无期嗜酒,但整日泡在药草中,再厚的酒味也难盖浓药之气,那日在余府外就察觉此人非同一般,果不其然,早早便察觉出了他的意视。
第一次给他下药废武,药下的便不彻底,想试探他装还是不装。
鹤承渊从水中抬起手,撩起的水如断线的珠子,顺着伤痕累累的胳膊哗啦落水,手指搅浑眼前的雾气。
院子里的脚步在这时离开了,不再有吵闹的声音,只剩水滴一滴又一滴……眼前再次陷入黑暗,并非他合上了眼,而是月亮被云盖住。
没有意视,确实……有些麻烦。
离开的沈知梨忘了提醒他时辰,鹤承渊不知泡了多久,只知水凉了,在一片黑暗里穿衣摸索,回到床榻睡下。
接下来的日子里,鹤承渊早出晚归,两人嫌少碰面,白日一个宅药房熬药,一个去山中修炼。
沈知梨每日熬好药,换好茶就搁放在他房中,待到第二日再去收碗,就见那碗里空空如也。
她蹲在院子里熬药,待到火灭,才揭开锅,又是一坨黑,药谷的药似乎有些难熬,一些药火候要旺一些药火候要缓,两者放一个锅里熬,要么夹生要么糊锅,火候难握。
沈知梨又盯着这糊底药,泄气将蒲扇往旁边一丢,一屁股坐在地上。
熬不好,太难熬了……江无期在树下歇着,这才不过一个月。
一个月……她日日夜夜都熬这玩意,怪老头也不教,全靠她自己悟。
天已入黄昏,江无期打了个哈欠,睁开半只眼,瞄她说道:你领悟的未免太慢了,你的杀奴都比你厉害,去去去,给他送去。
这不是给我的药吗?为何总要给他送去?江无期瞥了眼黑黢黢一坨冒黑烟的怪东西,你确定那药你敢喝?沈知梨:……你不喝不是有人喝,给他送去。
沈知梨犹犹豫豫,拿碗打盛药。
江无期忽然问道:你这药,他喝了吗?沈知梨怔了一下,生硬答道:喝、喝了。
真喝了?嗯。
白日去,那碗都空了。
江无期:你亲眼看着他喝的?她心虚道:没……江无期冷呵一声,你那点小心思。
沈知梨:我什么小心思。
江无期手伸脑后,枕着胳膊惬意极了,再次闭上眼,摆摆手说:意料之中,你那药堪比剧毒,他会喝就怪了。
……沈知梨:知道还让我去送。
江无期猜测,你莫不是将那碗药换成了茶水。
沈知梨一惊,你如何知晓?我看你对那小子关切的很,不顾性命冲上来拦棍。
江无期倍感好奇,沈小姐不是一向以作弄人为乐?看着我把他打个半死,不该高兴?那……人都是会变的。
江无期意味深长嗯了一声,自谢家被抄,你那刁蛮无理的性格确实收敛了不少。
他继续道:一个杀奴罢了,郡主还是莫要上心,当年你爹心高气傲,除了这镇远侯府的谢小公子,何人能配的上他家的掌上明珠,一连推掉几家亲事。
可惜啊,权势滔天,震慑四方,功勋赫赫反倒成了催命符,轻描淡写一纸谋逆之罪扣下,百口莫辩,连抄九族。
你爹往日与谢家走的最近,灾祸一降,他倒是嘴闭的最紧,如今更是行事低调。
当年那么多皇亲贵族都入不了你爹的眼,这一个低贱的杀奴,你更不要想。
黄昏之下,头顶上是一片繁茂摇曳的金叶,沙沙作响,光迹自枝隙倾泻,灰影流动。
江无期醉了酒,盯着树叶直发呆,葫芦里的酒洒出来都没有反应,过了一会儿他赶她走了,带去给他喝。
你既已知晓我换了茶,又知晓他不会喝,为何还让我送去给他?江无期眼珠子转过来,你的茶送到他自愿喝下为止。
他低头一瞧,发现酒洒了,哎呀呀呀呀呀呀,我的酒!怒气满满盯着沈知梨,死丫头,快去!……沈知梨没忍住,骂道:怪老头。
她当着他的面将碗里的糊药泼了,扭头倒了碗茶,走出药房。
江无期冷哼道:臭脾气。
回到四方观的沈知梨正打算同往日一般,放下这碗茶走人,推门一瞧,屋里赫然坐了一人,似是等待已久。
鹤承渊?!你怎么回来了。
她略微惊讶,边说边把茶碗放到桌上。
鹤承渊微微一笑:今日灵气修得快,便提早回来了。
沈知梨随口应了一声,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鹤承渊开口留人,温柔的笑意不减,却在暗中藏着寒气,这一个月来,每日都修炼到深夜,我觉得甚是乏味,没有意思。
他在尽力演好一个失忆的角色。
沈知梨:离开是不可能离开的。
实在烦闷,是一日也难待。
鹤承渊指尖在桌上划动,细细盘算着,若不是光线较暗,便能察觉,他在刻画一副地图。
沈知梨不由道:你当初在赌场待了十几年这么没见嫌闷?鹤承渊似笑非笑,画完地图后,指尖在桌上点了点,确认了一处方位。
赌场可以杀人,不闷,如果这也能杀人,想必也不会闷……不可!一天到晚,就想着杀!那既不能杀人,又不能离开,该怎么办。
鹤承渊难以捉摸轻笑,我总该寻个法子解闷,不然浑身难受,就想找个人杀杀。
……沈知梨:那就出去走走,趁天色还不晚。
可我眼睛看不见走不了太远。
沈知梨无奈叹气。
她真是被人懒上了,这人什么时候恢复记忆,她有点受不了这样的鹤承渊了。
走吧走吧。
搀住他的胳膊,随意取了盏灯笼,便往外走去。
鹤承渊:这是去哪?沈知梨:药谷有处灵湖,可以去那解闷。
鹤承渊:灵湖?可是要玉牌才可进?无需。
暖色的灯笼映亮林子中的石板路,他们走的缓慢。
沈知梨:前几日,怪老头让我去那取山泉水熬药,倒确实是一番宜人景色。
山泉水?是啊,冰冰凉凉很舒服。
鹤承渊自顾自复述一遍,冰凉的山泉水。
这山泉水倒是神奇,沸腾后有股淡花香。
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