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如鹤承渊所说,那日由君辞带他们走出灵湖,才发觉沈知梨带了一段非同寻常的道路。
次日,沈知梨去药场取药,偶然瞧见正在远处树荫下打坐的鹤承渊,树影斑驳,映上鹤承渊沉静的面容,风动影动,她不由顿足赏了一番。
一旁向他走去几名身袭青竹校服的弟子。
几人鬼鬼祟祟,从四方朝他靠近,手中握的棍剑悄然露出锋芒,另只手示意着手语,随即一名弟子从后侧攀上了树。
沈知梨时刻紧盯着,心悬到了嗓子眼。
莫非被受欺负是鹤承渊成长的这段命数里逃不过的劫?无论是在邪宗还是药谷。
怪老头说收他为徒,可这一个月来,从没管过他,只盯着她熬药,整日醉醺醺的不省人事。
沈知梨瞧着他们越来越靠近鹤承渊,心中还是不忍,就算是命数也该变了!她朝前跑了两步,忽然被一名弟子拽住了胳膊,他眉目秀气,笑嘻嘻道:沈小姐不要慌。
介绍一下,我叫宋安。
沈知梨满脸疑惑看着这人,我不想知道你是谁。
原先我是小师弟,如今是变了人了。
宋安撇嘴,沈小姐记忆真不好,在我这取了一个月的药,对我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沈知梨认真扫视他,少年瞧起来不过十五来岁,药谷其他弟子都整齐冠发,唯有他特立独行梳了个高马尾,两缕碎发垂在脸侧,潇洒不羁,倒有几分像江无期的不靠谱。
不过这脸,她认真赏了一番,得出结论——没鹤承渊好看。
她甩了甩胳膊,不悦道:放手,他由不得你们欺负。
宋安:沈小姐不想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吗?我不想知道。
沈知梨向前跑了两步,又被宋安给拉了回来。
宋安露出一颗调皮的虎牙,笑说:别着急啊。
他话音落下一瞬,远处朝鹤承渊去的弟子利剑直出,腾空而起。
不好!!!沈知梨还未来得及出声,就被宋安钳制双手,从后捂住她的嘴,阻止她发声。
就像那日被抓住的鱼,挣扎着却甩不脱少年的力道,嘴中只能发出几声细碎的唔鸣。
弟子一瞬向鹤承渊涌去,头顶树叶躁动,一柄剑直下。
她瞪大双眼,!!!静坐树下的鹤承渊耳朵一动,膝移两步,躲避头顶袭来的剑,剑锋擦过他扬起的发,插。
入草中。
鹤承渊听声辨位,回身一手握住袭来的棍,猛然将棍一抽,药谷弟子不肯松手,于是连棍带人,摔了个脸朝地。
位于他身后之人也撂棍而上,剑棍齐出!鹤承渊的一招一式从来都以攻击为主,短暂的防守也仅是为了谋略下一步的攻击。
他右拳携风呼啸直上,一拳击在握棍弟子的下颚,在回手击他手腕穴位,使得棍棒离手。
棍棒反握不顺手,他便在极短的时间内手腕一转,调转方位,侧身抡臂一挥,将握剑的弟子打到在地。
他的一招一式,不再如往日那般一命抵一命带有杀意,如今招式变换的同时突袭穴位,他更懂得如何利用刚柔并济,攻守相换,保全自己重伤别人。
宋安察觉到她眉目舒展,松开了手,原先挂在她胳膊上的药篮,在禽她时,滑到了他的手臂上,他取出来,递给她。
看明白了?沈知梨睨他一眼,夺过药篮,没有说话。
宋安道:师弟在这待了一个月,我们可是教了他不少东西,该检验一次结果了,只不过……他看着满地的惨状,以及打倒又爬起来,顽强的师兄们,笑容抽搐。
……有点惨。
宋安正是对万事万物都好奇的年纪,他好奇追问:听说,师弟是你买来的杀奴,地下赌场是什么样的?斗场又是什么样的?他们出了多少钱赌?我要是去了,是不是能打得他们满地找牙!……沈知梨无语抬眼,你只会被他们打光牙。
宋安撸起袖子不服气,你说……沈知梨抬起手指,打断他,还有,他比你大,比你强,你该称他师哥,再不济也该叫声师兄,而不是张口闭口,唤他杀奴和师弟。
我!你!我不管!这药谷是按先来后到排的!你的意思是说你的君辞师哥老?你简直!强词夺理!!!宋安叉起腰,气得脸红脖子粗。
沈知梨扫他一眼,勾好药篮,挑眉道:看来你很怕你的大师兄嘛。
你你你!!!沈知梨让他打住,好了,你不用再说了。
另一方,虽未有明显的杀气,但这般不断对鹤承渊发起攻击,他多少有点不耐烦的恼了,并且他被江无期截断的筋脉,能斗一二,可相斗到这时开始隐隐刺痛,甚至逐渐明显,到了极限,握棍的手腕在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可他们并未有放过他之意,似乎就是想将他逼入绝境。
鹤承渊凝眉含霜,杀意暗藏不住,身后又传来动静,他抡起胳膊,一根棍竟然压过了刀剑的锋芒,凌冽的风撕裂长空。
沈小姐。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发现了远处的沈知梨,鹤承渊挥到半空的手短暂一愣,收了杀气与力道,不过还是一棍将弟子打晕。
啊啊啊!师弟师弟!玩出人命了!这下,所有人都停了下来,连远处将走的沈知梨都顿了足。
鹤承渊握着长棍,挺直身板,站在晕厥的弟子面前,药谷其他弟子一窝蜂朝地上的弟子涌去。
他们着急忙慌将昏去的师兄扛走,又忙忙碌碌收拾战场,一大早这么一闹,看来鹤承渊能清净一天了,他回过头望向沈知梨的方向,似乎在感应她的方位,可惜无果,便又继续坐下打坐,调整内息。
就连看戏的宋安都脸色一变。
沈知梨蹙眉,你们玩脱了。
宋安脸:完了,你的杀奴逃不过一罚。
沈知梨:你们也难逃。
她说完转身去药场取药。
不久后,再次蹲在了药房里,江无期浑浑噩噩从屋里走出来。
你每日这般喝,不会喝死吗?江无期:管那么多。
他回到老地方,今天来的有些晚啊。
你喝那么多,怎知时间?江无期冷哼一声,我是喝多了,不是喝傻了。
照你那般喝下去,喝傻是早晚的事。
死丫头,别一早来就立刺,老实交代,为什么今日来晚了?沈知梨扇着炉火,睡过了。
江无期狐疑撇她一眼,把院子扫了,屋顶一起扫了。
什么?不行?我挑明了告诉你,他的那双眼睛,能不能好就看你这药熬的好不好,他带来的解药就一瓶,你若是浪费了,他那眼睛瞎一辈子。
……沈知梨:你不是会解毒?我是制药的,毒我怎么会?他用酒葫芦指着她,你才是熬毒的。
……江无期:等我给他解毒,细水漫流,两年起步。
两年?!沈知梨:太晚了。
他的眼睛拖不了那么久。
江无期两手一摊,挪了个舒服的姿势,那没办法,只能看你了,现在去扫屋顶。
他扯下一片枯叶,在指尖转了转,丢到地上,破叶子都多了起来,每日睡觉,风一吹,窸窸窣窣剐得烦人。
你喝的不省人事,什么东西还能打搅了你?见她不动,江无期摆手赶人,站着做什么?趁天还早,太阳没出来,赶紧去。
沈知梨看不懂怪老头,但还是没有办法,只得拿起扫帚艰难爬上屋顶。
许久之后,高大的银杏树威武树立在院子里,金叶落满院子,树下的人,似是喝高了,嘴里念叨着,这快入冬了,药谷的冬季虽短,却比外头都冷。
沈知梨将药房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打扫了一遍,在又回到院中熬了一日的药,望着满锅糊药,想了想,干脆打碗茶,形式都懒得走了。
睡了一天的江无期这时醒了,懒洋洋道:又把你那药换成了茶?他伸了个懒腰,他喝吗?反正也不喝,还浪费我的茶。
沈知梨:你管那么多。
江无期在身上翻翻找找,丢了一包药,要我说,直接迷晕,把药灌下去。
我这药……沈知梨话都未说完,江无期抬手示意她止言,犀利的眸光,盯向院外。
江无期:你觉得,你能藏起来吗?沈知梨困惑随他目光转头,鹤承渊从一旁走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鹤承渊扬唇笑道:我来找你,一起回四方观。
他抬起手似在摸索门框,沈知梨放下茶碗,快步过去扶他。
失忆了?我这药谷的药,这么猛,还有这功效。
江无期走到他身边绕了一圈,打量他,你忘了什么事?鹤承渊:你该问我记得什么事。
江无期怔了片刻,随即仰头哈哈大笑,那你记得什么事啊?鹤承渊神情淡定道:沈小姐的救命之恩。
沈知梨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视,江无期缩起眼凝视鹤承渊,却是什么也没瞧出来,他抬抬下巴转头问沈知梨:他记得什么?从赌场出来坠崖后的所有事。
坠崖?江无期略微惊讶,片刻后又若有所思,那恐怕真是把脑子摔坏了。
行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回去吧。
沈知梨拿起药篮,带着鹤承渊往外走,走到院门与前方的君辞撞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