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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淬毒(3)

2025-04-03 05:26:01

沈知梨脑袋发昏,拖着疲惫的身子,端着熬好的药回到四方观已入深夜。

怪老头拿药渣给她练手,这么多月也算是难得悟了出来,今日不光认了草药,从如何种、如何记、功效、长相,还让她画了本药册,忙忙碌碌一整日,怪老头就没让她消停过。

他猜到她会将糊药换茶,也猜到鹤承渊不会轻易喝下,所以几月来也从未给她真的药草,今日仔仔细细熬了整日,万是没想到,原来,她是药引。

寒季来势猛,去势快,院子里还有一层厚雪未化,黑暗的四方观一盏灯都没有,她踩雪而入,站在鹤承渊的门前,他怕是早已睡下了,这碗药得看着他喝下去才行。

沈知梨叩响他的房门,屋里静悄悄没有回应,她再次尝试,还是没有。

这人跑哪去了?莫非又乱跑了?!她推开门,大步跨入,屋内昏暗,垂了半扇白帘的床榻上躺了一人。

敲了半天门,他一点反应都没有……鹤承渊?她小声试探喊了两声,还是没反应,看样子是真睡死了。

于是她将药放在桌上,走到门口,肚子咕噜一叫,这才想起来今日忙的饭都没吃,怪老头真是公报私仇。

她前脚刚走,后脚床上的人就坐起了身,浓厚的药味在屋内蔓延。

咚咚。

四方观的门被敲响,沈知梨精疲力尽瞥了眼,回房的步子调转方向。

门外,一名弟子对她拱手道:沈小姐,大师兄唤你去灵湖一趟。

明月高悬,沈知梨不解道:现在?他找我是何事?肚子再次咕噜两声,在安静的院子里响彻十分明显。

……她捂着肚子,好吧,我现在去。

院门关上,风刮落叶。

鹤承渊在屋里,手指摩挲碗沿,门外的对话一句不落传入耳中。

他面无表情安静坐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今日怎得不再是茶,这闻着就苦的药,令他不悦,蹙紧眉头……可手却不知不觉,端起了药……沈知梨去往灵湖大老远闻到一阵饭香,两眼放光,不由加快了步子。

暖黄色的烛光映亮清冷的夜色,水面因小鱼吐泡掀起圈圈波澜,竹帘晃动,悬山顶木廊亭内一人背对她而坐。

君辞?沈知梨撩开竹帘,一眼定在满桌盛宴上,热气腾腾诱人的香味勾着她,空荡荡肚子更是着急的叫嚣着。

怎么?她毫不客气坐在对面,都是给我的?君辞俊逸的眉眼抬起,神情不露表面,清寒却不疏离。

他没开口,沈知梨也不敢动筷,只能盯着美味的饭菜咽口水,香味扑鼻肚子叫个不停。

沈知梨小心关注着他的神情,他的眼角微弯,过了会儿,他拿起筷子夹起浸入香汁中的红烧鸡翅放在她碗中,听闻沈小姐忙了一日,我碰巧从外回来还没用餐,不如一起,饿着肚子睡觉,明日没精神。

他边说边夹菜,五道菜各夹一筷子,她面前的碗都堆尖了,沈小姐不要误会。

师父虽未口头收你为徒,不过也传授了你药草知识,倒也算……半个药谷中人,于情于理不该苛刻。

吃吧。

沈知梨现在就是个饿死鬼,君辞说的什么话已经完全无法进入她的耳中,眼里只有食物,她毫不客气狼吞虎咽塞进嘴里,完全不顾及形象。

君辞给她打了一碗热汤,没人和你抢。

沈知梨鼓起腮帮子,咀嚼两下,灌了口汤,艰难咽下,疑惑道:你不吃吗?君辞:吃。

沈知梨填饱肚子,有了点力气说话,抽空问道:你今日怎么又出谷了?是遇到什么事了吗?君辞筷子顿住,他收了回来,眼神躲闪喝了口汤。

她见他不动筷,也默默放了下来,忘了……食不言寝不语……君辞:无事,药谷没有这规矩。

他拿起她的汤碗又盛了一碗汤,解释道:过两月宗门大会,前不久师父去了趟万剑宗,不知这请帖何时送来。

沈知梨抿了口汤,你在担忧,往日都未与他人结盟,这次……怕给他徒增烦恼,她顿住了话,没再往下说。

看来是陈常山的事没得到解决,邪宗如今是愈发嚣张,药谷剑已悬顶,再不与其结盟,未来的路怕是要难走了。

没什么大事。

君辞瞧她停了筷子,于是又给她夹了几块肉。

沈知梨:我饱了,夜里吃太多不消化。

她已拒绝,他也不好再劝她多吃。

今日的饭,好吃吗?沈知梨笑道:好吃。

兴许是太饿,比平日膳房里做的好吃多了。

君辞淡淡回应道:嗯。

沈知梨这个没头没脑的人,吃饱了就想回去睡。

她目光晃了圈正找个理由离开,这才想起来问,怎么约在这处。

对了,我近日才知……灵湖是药谷禁区,怎么约在这处……吃饭。

君辞:沈小姐与师弟闯入禁区的事,我已知晓,这对你而言,也算不上禁区了。

……沈知梨:都……知道了吗?君辞:只有我与师父。

抱歉……我不知这是禁地,那日好奇山泉水煮沸的花香,意外发现月季林……就贪玩了,一不小心就因起雾失足掉进冰洞。

他摇头道:无碍。

无事就好,我的玉牌打开了禁区,到怪不到你的头上。

嗯?这怎么还成他的过错了。

君辞抬起眸来,眼底闪过一丝担忧之色,我听师父说,你成了药引。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每日先喝一碗苦药,再用我的血制解药。

几日一次?什么几日。

几日……放一次血……现在……鹤承渊的眼睛恶化,得每日一次,日后次数会减少。

君辞从旁取出止血药,手。

嗯?是不是没包扎。

沈知梨心虚点头,慢慢撩起袖子露出手腕,伤口不深,血丝还未止住,君辞颦眉,为她小心包扎。

师父的药,你喝了多少?她竖起根手指,略微抱怨道:满满一碗,特别苦。

你可知那是何药?与毒相配,以毒攻毒,我猜只要我做药引他的眼睛不出几月,便会好。

不然,若是拖到两年后,怕是会像前世一样,再难辨色。

君辞眉心微皱,手指动作放轻,你知道。

沈知梨并没将这事放心上,看来我猜对了。

君辞不苟言笑的面容,浮现一丝看不明复杂的情绪,沈小姐以前见过这杀奴吗?沈知梨笑容滞住,以前……是指?他称呼鹤承渊为杀奴,往日不都是师弟之称,今日怎么……君辞:既没有见过,为何救他?夜风拍打竹帘,暖黄的烛光被风搅得忽明忽暗,他的眸里带了丝审问意味。

沈知梨一时噎住,我……见过。

君辞沉寂的瞳仁微不可查缩起,语气平淡问道:何时?沈知梨感到疑惑,他为何问这些?……梦里。

……君辞收起东西,梦里见过的人,值得你搭命去救?搭命?一点血……谈不上。

沈知梨脑海一闪,难不成!怪老头真给我下毒了?!我不会死吧!我还不想死!君辞:不会死。

沈知梨大手一挥,那谈何搭命。

君辞严肃道:日后,只要放了血,就拿着玉牌去竹室寻我。

竹室?那地方算是药谷最精致繁华之所,水榭庭院犹如仙境,与其相比,其他地方简直是陋室,原来,那是他的居所。

沈知梨不明问道:为……为何?血难止。

!!!她入口的药会令伤口止不住血?!君辞认真道:今日不把你唤过来,是不是就打算这样倒头睡去?他叮嘱道:记得,每日回四方观前,必须要来。

沈知梨不敢反驳,点头答应,我知道了。

亭外传来脚步声,竹帘打开,江无期的身影从后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个空碗。

这个味道,是她熬好的药味,他怎么带了一碗到这来?江无期脚步虚浮醉醺醺晃过来,好徒儿,你又整了什么好吃的?他定睛一瞧,死丫头!你怎么在这?饿死我了……你忙活半天就整……低头一看,满桌的饭菜吃了个七七八八。

君辞!这饭不是给为师做的吗!你你你!你你你!为师一天没吃饭,你就给我吃剩饭?!沈知梨目光在他们之间掠过,又盯着桌上剩菜,打了个饱嗝。

君辞还是面无表情,冷淡掀起眼皮。

江无期一把夺过君辞的碗筷,吃饭都不等为师!你个不孝徒!早晚把你一起扫地出门。

君辞转眸对沈知梨道:沈小姐早些回去歇息,夜深了。

江无期边吃边骂边灌酒,白色胡须气得飞起,筷子指着空荡荡的盘,没几块好肉了,就个鸡屁股有点肉,他骂骂咧咧夹起来塞嘴里。

远处阴暗的山林里,修长的身影套着一身玄色睡袍立于树后,也不知站了多久,在沈知梨起身后,他转了身,从那条小道离开了。

沈知梨吃饱喝足回到四方观,还是一样的安静,银色的月光照亮满地雪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