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梨熬完药回到四方观的时间越来越晚,起初鹤承渊还给她留个门,到后面门不留就算了,还将门反锁,她只得把装药的食篮放在门外。
今日该启程去万剑宗了。
一大早,宋安就站在谷门前,把守谷的弟子教训了一遍,哪像个师弟的样。
你们把谷守好!再遇到偷鸡摸狗的事,领个八十大板!尤其是竹室!他边说边暗有所指瞥向鹤承渊的方向。
一路上,他都有意无意针对鹤承渊,带错路、挖个坑、埋陷阱、动手动脚,就没消停过,半月路程好几次若不是君辞制止,两人便要打起来。
万剑宗的山脚下有处近水镇,距离开宗门还有几日,他们便在镇里歇脚。
路上耽误了时辰,来晚了一步,好的驿馆都叫人住满了,唯有偏僻之地还剩几间空房,几人挤一间打地铺,也能勉强凑合睡。
地板咯吱作响,四周房间简陋老旧,君辞环顾一圈,又去另外几处房瞧了眼,选了间透光透风稍好,没那么破旧的。
沈小姐就住这间吧。
沈知梨:我……一个人住一间?剩下不过三间房,你们二十来人,要如何住?君辞:万剑宗有安排住处,这不过暂且凑合两晚罢了。
其实……沈知梨望向门外长廊上的侧影,鹤承渊对选房没什么兴趣,他懒洋洋靠在围栏边垂头对着楼下。
这一路上也不知怎么得,他有意无意避开她,不与她靠近,不许她进房,不与她同行,连话都没说过两句。
反倒是君辞与她走得近了些,他会教她熬药,为她包扎。
君辞顺她目光而去,面无表情扭回头,道:在外不比药谷与入宗,药谷奇药不可多得,遭人觊觎,恐生歹念,我们要低调行事。
他眼睛微眨,躲开视线,耳尖泛起一丝红迹,这几日夜里……暂且忍忍,若实在难受……难以启齿,最后转言道:夜……夜里遇到什么异动,随时找我。
沈知梨视线被离开的鹤承渊引走,她点头应下君辞,跟了出去,隔壁屋子又吵了起来。
左两间,右一间,她的房间被围在中间,也是最大最宽敞的一间。
右边这间的对房虚掩着门,沈知梨走到长廊就觉得被一双眼睛盯着,身上及其不舒服,可晃了一眼并没觉得哪里不对,连君辞都未发现异样,想必是她多疑了。
为什么她能单独住一间!宋安不满地在屋子里宣泄。
鹤承渊嗤笑说:因为你在路上耽误了时间。
你说什么!宋安,若不是迁就你们,我们也不会走这么慢!才多长的路,走了半月之久!带着你们这两个拖油瓶,真是累赘!鹤承渊:我们累赘?你们的事,非要拉我们出来。
宋安指骂道: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把你留在谷里,谁知道你又会做什么见不到人的事!堂堂杀奴,没想到啊,杀了十多年的斗局,最后居然要用你那残破的身子去讨好一个女子!你除了会这些你还会什么?!鹤承渊不想与他掰扯,转身走的步子骤然定住,周身笼起阴霾,嘴角的笑突生薄凉,他转过头来,阴恻恻地说:我会什么?你好奇吗?众人还未看清,一道银光闪烁,宋安被压退几步,挥手出剑拦下了一柄双刃刀!宋安:我就知道!!!你偷了刀!!!鹤承渊加大力道压得宋安连连后退,刀光映着他讥讽地笑道:何来偷,这不过叫拿回来。
宋安咬着牙与他对峙,在外不能暴露内力,弱不禁风的杀奴在巧劲上压他一头,他的剑以一种不受力的角度抵挡。
许是在斗场的生死搏斗,让鹤承渊善于观察对手弱点,以一招致命的方式,直击要害。
他的进攻显得那般轻松,手腕不经意的加重,刀锋直逼宋安,刀剑已然抵在了他动脉之处。
轻轻松松,毫无压力便能要了宋安的命,但他却没露出杀意,反而逗弄与羞辱为多。
宋安指甲嵌入掌心,死握着剑柄,脖颈的青筋暴起,他怒视着鹤承渊。
周围弟子急得冒汗,君辞没发话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沈知梨心里也慌,两人一路都不对付,各自憋了一肚子火,这时候,要是鹤承渊伤了宋安,君辞绝对不会放过他。
……君辞一动不动观摩,是试探?鹤承渊收了刀力,刀面在宋安脸颊嘲讽般拍了两下,你,太弱了。
宋安愤怒地一剑推开他,你早偷到刀了!藏得真好啊!这怕是在他们回谷前就已经取到了刀,一直藏着不露痕迹,逼着君辞出手打通他的筋脉,内力不稳,仍不动声色,要不是那句话把他惹毛了,他恐怕还不会出手。
不对!他出谷离开困笼才动手,再外动手可比谷里有优势的多,他想做什么。
又或者,这时的出手,才是他的目的!到了目的地,他们不能轻易动用内力,身手受限,并且……师父先行入宗了,不在这里……在此的弟子,这月都与他学了拳脚功夫,谁的出招弱点他一清二楚!打的是这算盘!除了君辞能勉强与他打成平手,再次无人能动得了他!所有的分析与结论,令他感到毛骨悚然。
宋安眼神犀利警惕他,随后余光闪烁,身影快速闪到沈知梨身边,剑架在她的脖子上,你的毒可还没彻底解呢,我杀了你的药引,你以后只会是个瞎子。
鹤承渊慢悠悠侧过身,轻笑一声,你凭什么认为,她的命能威胁到我。
沈知梨对他这些冷漠的话,早已免疫,她瞥了宋安一眼,……这人有病吧!打不过鹤承渊取她命做什么!同行弟子,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有些难以置信看着屋里凌乱的场景。
鹤师弟与沈小姐不是……怎么翻脸不认人了……宋安:看到了吗?杀奴可不是优选,沈小姐瞪大眼睛看清楚,危及性命时,他只会最先抛弃你。
鹤承渊冷笑一声,从衣橱取出被褥找了个角落翻过身躺下睡了。
君辞丢给宋安一个警告的眼神,发话道:行了,早点休息。
沈知梨:……她一把推开宋安的剑,我看你才是那个最危险的人!危及性命?是谁在危及我的性命!君辞:你去另一间房睡。
宋安当即拒绝,我不要!我要盯死这个危险的人!说罢他也取出被褥甩在地上,一双眼就没从鹤承渊身上挪开过。
沈知梨无语叹息,致命吐槽道:你又打不过他,非赌上小命待一屋子干嘛。
宋安抓起枕头向她丢去,管那么多,滚开!君辞伸直胳膊,拦住他的枕头,朝他脑袋丢回去,对其他弟子道:轻吻梨子整理早点歇息。
门被带上,隔壁的房间打开,君辞与沈知梨交谈声隐隐约约透过薄墙传进昏暗的房内。
没过太久安静了,两个时辰后房间里逐渐响起鼾声。
对面的房门轻声响动,鹤承渊在黑暗中睁开了眼。
两条街外,热闹未褪干净,朦胧夜色,斑斓的青楼前陆陆续续有着几名花衣女子正送客。
公子慢走啊!明日再来明日再来。
一名紫衣女子,眷恋不舍依附在肥头大耳的男子怀里,哎哟,好了公子,夜深了,阿紫就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一道身影敏捷翻入青楼驿院,随后紧随着又翻进一人。
宋安眯起眼盯住鹤承渊的一举一动,我就知道!他就不是个好人!他没跟多久,青楼后院人来人往,弯弯绕绕,竟然跟丢了!青楼夜里住进了许多人,送走外客后,门一关,楼里载歌载舞不停,左拥右抱,烈酒浓烈。
飘舞的红纱后身影缠绵,传来阵阵喘气,过了片刻后停了下来,一只手撩开纱帘,便立马有人递上酒水。
师兄,我听说有人见到了杀奴。
递酒这人佝偻着身子。
红帘里的人没急得回复,拿起酒对里面的女子灌了两口,喝足后,酒壶朝外一甩。
杀了那么多人!师父说绝不能放过他!递酒弟子又道:师兄惨死!这深仇大恨!必要将他千刀万剐!他很懂事的又递上各种水果,师兄消气,今日玩开心些。
听说这次宗门大会对宗门不利,我们可要大闹一场。
选一仙首,真是有趣,我倒是要看看能选出个什么东西来。
红帘里的人拥住那女子,逗趣着,杀奴在哪?师父说最好把他带回去。
带回去?呵,什么玩意,给他弄废了带回去也一样。
派去的人瞧见了,与那日药谷的宋安一起。
红帘之人嗤笑说:宋安?他们药谷那帮废物,陈常山的事都没扯明白,还派人来盯着宗门,以为我们不知道?哈哈哈,从他们踏入陈常山开始就已有人盯着了,只是他们不知道罢了。
听说这次,药谷闭门大弟子也在内。
大弟子?这倒是没听闻,叫何名?不知,只有这小弟子宋安常出谷行走交易,这大弟子倒是没有什么信息。
红帘之人不耐道:行了!去盯着杀奴,想办法弄死他,拖回来,剩下的什么药谷,什么大弟子,改日再弄死他们,各大宗门都给我盯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