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承渊与宋安立于窗前,屋中安静,月光从破碎的窗洒入一地银霜,纱幔飘舞引走宋安的目光。
宋安握紧腰侧的剑,轻手轻脚靠近。
而鹤承渊却嗅到了另一股味道,朝他反方向的柜子处去……他手往柜面摸索,冰冷的瓷瓶触及指尖,握入手心的时候,身后传来咯吱一声。
宋安在一扇百鸟花屏前顿住脚,手指顶出剑悄然无声出鞘,屏风后明显有个人影,在剑剐鞘而出时侧身转过头,两人几乎隔着屏幕四目相对,气氛紧绷到冰点。
宋安聚精会神,冷汗冒出,此人内力高深,他恐怕不是对手。
铮——!对方先一步出手!百鸟花屏在眼前轰然炸开,剑尖直对他的双眼而来,银光晃过,宋安及时出手横剑拦下这一击,对面剑光压制,他退了两步,忽然脚上一疼,花屏爆裂的碎片刮伤他的脸,木尖深入他的大腿。
他扬手挥剑,将那逼近的剑挑走,宋安借着间隙,低头拔出腿部的木块。
黑衣人脚步轻盈飞身袭上,半途接剑,手腕翻转,剑对他的心口。
宋安眸光骤变抡臂一挥,甩出木块,为自己争来短暂的反抗时间,然而,剑势凶猛将尖锐木块从中斩断,他凝起眉,躲不及,拦力不够,这时出剑已晚,怕是难逃一截。
危急时刻,他的肩膀被人从后抓住,甩向一旁,一把双刃刀,刀风凌厉。
当——!不退半步,迎面而上,直截锋剑!鹤承渊在银锋中挑起嘴角,好久不见。
宋安心中一惊,难以置信瞪着双眼。
少年墨发垂肩,玄袍银风滚边,神秘且具压迫,他单手持刀拦住肩侧压下的剑……宋安立即起身,抬剑架在黑衣人脖子处,困惑不解转头,好久不见?鹤承渊拦住黑衣人的剑,抽不出手来,便对宋安道:杀人,下手要快,没人教你吗?要你说?!不得审问一番,他是何目的!从今日我们入门开始就盯上了!宋安剑往黑衣人脖子上压进一分,还不快说!哑巴了?!黑衣人遮面,漆黑的眼睛如毒蛇捕猎,转动盯住他。
宋安:看什么看!快说!你去招惹邪宗又是何目的,将人引到旁店,再调转回来盯住我们!还有……他侧首看向鹤承渊,你们两个认识啊?好久不见?鹤承渊再次提醒,废话太多,杀了他。
呵,现在他的命在我手上。
……若不是怕宋安死了,鹤承渊扯不清,这一剑他必然不会为这蠢货拦下。
你觉得能审出什么来?宋安抬手去抓黑衣肩膀,我想审出什么,就审出什么!砰!雾弹砸地,登时,屋内浓烟滚滚!烟呛入宋安眼中,失了阵脚,黑衣剑锋一转,朝他脖子而去,鹤承渊再次出手,左手拎开宋安,右手出刀快狠,在黑衣脖颈划了一道口,若不是黑衣闪躲够快,身法了得,这一刀能直取他命。
宋安被甩飞,一屁股摔在地上,疼得他直嗷。
黑衣破烟,捂住脖子向窗台奔去,遭鹤承渊追上,刀光剑影搅动浓烟,二人交锋…………沈知梨今日总觉得睡得心慌,在床上辗转反侧,她蒙住头缩入被中,过了一会儿,门口响起压低的脚步声,她立即警惕翻身坐起,抱起枕头想了片刻,把枕头丢到被子里,随后自己小心离开床,躲到柜子后。
这时,窗外砖瓦传来细微的碎裂声。
滋啦——窗户被推开一角,沈知梨屏住呼吸,挨着柜子蹲下身,缩在暗角。
一只手将窗支大,蹲在窗前朝屋里观察了一会儿,望见床上拱起之处,翻身入内,蹑手蹑脚的靠近。
环境太暗,黑靴踩在地的瞬间,屋门轰撞开,一柄似棍长剑飞旋而出!……对面的房间传来门被怒气撞开的巨大一声。
黑衣借机跃上窗台,当着他们的面翻出窗外,甚至嚣张挥别。
宋安:糟了!调虎离山?!!!鹤承渊飞刀而去,蓦地止住步子,收起踩上窗台的脚,拔出嵌入墙上的刀,不带丝毫犹豫,转身推门而出!开门瞬间,就望对面屋内场景,君辞单手护住沈知梨,捂住她眼的瞬间,细剑挥舞,杀了一人咚!倒在地上,血流满地。
宋安赶过去,大师兄!鹤承渊遮光的黑绸早在与黑衣人交锋间,被斩断了,他们的一举一动就这样没有任何遮挡闯进他的眼中。
浓烟自他身后溢出屋子,逐渐将定在原地的人包裹住。
现在去追黑衣……或许……还能追上。
过了片刻……衣袍晃动,长腿从烟里跨出,向对面的房走去。
沈知梨吓得不轻,脑袋里杂乱又血猩的画面挥之不散,她埋起脑袋任由君辞护着她。
血液向她脚下流来,君辞垂眸察觉,下意识单手托起她,然而有人抢先一步,把沈知梨拉走。
鹤承渊阴沉着脸,扫了君辞一眼后,目光放在了尸体上。
邪宗。
沈知梨惊魂未定,宋安在她眼前挥手,喂,沈小姐?吓傻了?!位于前方的君辞与鹤承渊齐刷刷转过头来。
她耸着肩,披散的发把她藏起来,肩膀细微颤抖。
鹤承渊扯下纱幔盖住血腥的尸体。
同时,其他药谷弟子也赶了过来。
大师兄,外头盯着我们的邪宗都敲晕了。
这……师兄……杀人了。
二楼其他住客被吵醒,一个两个往外探头,却被药谷弟子围得严严实实,看不到丝毫。
君辞冷声令道:处理掉。
几名弟子手脚利索入屋收拾尸体,剩下的弟子则是打掩护,装做若无其事的模样。
哎哟……大晚上的吵什么架,散了散了。
浓烟的屋子在众人目光被沈知梨房间吸引之时,逐渐散了干净,等众人回过头来,已看不出异样。
沈知梨被带到旁边房间,坐在床上,君辞倒了杯茶递给她缓神。
多……多谢。
君辞见她有所缓和,才移过目光看向斜靠在窗边,用刀尖抵开缝隙观察暗夜的鹤承渊,又扫向垂头一声不吭揪着袖口的宋安。
他抽出一块布,擦去剑血,是不是该和我解释。
宋安支支吾吾丢锅,让……让他解释。
鹤承渊收刀,窗户关上,他注视喝热茶的沈知梨,却是对宋安道:我解释?你不用解释?我……我是跟着你出去的!宋安义正言辞道:所以!当然是你解释!他立马跑到君辞面前,在君辞抬眸的冷淡眼神下,立马收了步子,隔开距离。
大师兄……我和你说,今日我便觉得你对面的屋子不对劲,你猜刚刚我发现了什么!君辞:你要让我猜?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顺嘴……哈……哈哈……宋安嘴角抽搐。
那黑衣人和鹤承渊是旧相识,我逼问他半天,他一句话不说,他肯定有问题!危险!!!鹤承渊:……逼问?他问了什么话?问到黑衣都跑了。
他取出瓷瓶放置在窗榻上。
宋安蹙眉,走上前查看,你怎么有禁药!!!他不敢迟疑,拿去给君辞,大师兄!是陈常山出现的药!一模一样!君辞:师弟,你没话要说?鹤承渊冷笑说:杀人就不要留情。
宋安有君辞撑腰,胆子也大了不少,拔剑抵住鹤承渊的喉咙,那是你们冷血之人做的事!不过,你也不是不能成为我剑下亡魂。
鹤承渊轻蔑一瞥,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这人与你们陈常山要查的是同一人。
他轻轻一弹,威胁在喉咙的剑就错开了位,他甚至头都没歪一下,朝桌边走去,为自己倒了杯茶,慢条斯理道:我与他交过手,在余江西郊,红桃林。
沈知梨不可置信,刺客!正是。
他不是……死了吗!鹤承渊看过去,事实证明,红林里,死的人,不是他。
不是他!那死的是何人……他喝了口茶,茶泡的有些久了,略带丝酸苦味,不知。
宋安:你还没说,你大半夜的跑出去做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有问题?你!君辞:好了,外面的邪宗已经处理送回青楼,夜也深了,去早些休息。
他望向沈知梨,查看到她杯中的茶见了底,于是自然接过,来到桌前,居高临下睨了鹤承渊一眼,提起茶壶为她又添了一杯。
你们去休息,我在这陪沈小姐。
鹤承渊噗嗤一笑,托着腮看向他们的方向,我似乎才是沈小姐的侍从,怎么?大师兄要自降身份,抢我的活?君辞:沈小姐是药谷中客,护她是我的责任。
责任?这么说来,她救我性命,我也有责任。
沈知梨抿茶,……宋安也在桌子对面坐下,翘起条腿,都不走?这破地方有什么好待着的?你们不走,那我也不走。
???沈知梨:其实……你们可以走的,邪宗来了一次,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并且我刚刚闻到那人身上有股酒味……屋子安静,无人搭腔。
沈知梨:你们三个人六只眼睛盯着,我怎么睡?君辞转过身,鹤承渊遮住眼,宋安左看右看,最后盯住沈知梨。
沈知梨:……君辞对宋安说:你出去。
宋安指着自己鼻子,啊?我出去。
鹤承渊与君辞异口同声。
不然?宋安不情不愿挪着步子打开门,出去前猛然回头,提醒君辞道:大师兄,他很危险的!出去。
噢……沈知梨看着杵在那不动的两人,你们两个……不出吗?鹤承渊先一步起身,翻出窗外。
君辞看了眼关紧的窗,最终还是推门而出。
沈知梨转头看门,门上一道灰影,又扭头看窗,窗外也有一道影子。
……宋安在门外与君辞说着今夜遇到的怪事,那刻意压低的声音窸窸窣窣,莫名助眠,她窝在床上听着听着,便困意上头,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