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梨沐浴完趴在床上,勾着两只脚丫子在后面晃动,面前摆着三颗洗干净的铃铛,血色的符咒如何都洗不掉,铃铛也没有芯没有了声音。
她拎起一颗勾在手指上,波动它转了两下,这颗是鹤承渊在邪宗殿内拾到的,每颗铃铛上面的符咒花纹都不一样,这铃铛究竟有什么用呢。
屋外的大雨停了,他们回来时宋安已经将镇子安置妥当。
这次除邪有鹤承渊的计划与图纸,伤亡缩到了最小,药谷弟子也伤了皮肉,阿紫被黑衣吓到早早休息了。
沈知梨叹了口气,把铃铛收拾好,望了眼摆在桌面的蝴蝶灯,灯有几处地破损了……她在桌上点了盏烛灯,找来些凝胶,坐在窗边,专注又小心的粘补了一夜。
补着补着睡眼朦胧,如何补完趴在桌上睡去的都忘了。
太阳高照,门被敲响,她猛然惊醒第一时间看向灯,端起来观察了半天,凝胶已经干了,没有损坏,破损处不仔细看瞧不出来。
沈大小姐!忙什么呢你!宋安不耐烦的声音在外响起。
沈知梨打开门,吵吵吵,一大早你吵什么吵!什么一大早!再睡下去,太阳都要落山了!这不才午时吗!做什么?宋安:陪我去吃饭。
沈知梨:你神经病吧,一大早来找我,就为了陪你去吃饭。
那他们都不见了,我一猜你肯定懒得要死还没起,不就只能找你了?要不是没人在,我才不来找你。
沈知梨翻了个巨大无比的白眼,要把门甩上,结果推了半天推不动,发现是这人脚抵着门。
松开。
宋安在她屋子里晃了眼,师兄不在你这?沈知梨脑袋发蒙,回头瞥了眼自己的屋子,谁?你说谁呢?师兄?他的师兄那么多,说的谁呢!鹤承渊啊!宋安一本正经分析道:我看你们昨日回来,你看他那眼神如狼似虎,一看就心思不纯。
沈知梨:……但是吧,他好像不太想搭理你。
……沈知梨冷眼看着他,把脚收走。
不过你真是命大,居然跑邪宗去,不是让你在这等我?宋安扫视她,看起来没缺胳膊少腿。
等你回来,我都要被黑衣人剁成肉泥了。
沈知梨反手把门一关,将人拒之门外,回去换衣梳洗。
什么!黑衣?!门在宋安面前甩上,他欲言又止,扒在门上,再次敲门,喂,你动作快一点,我快饿死了。
催催催催,她换个衣裳都不安神。
走了。
你叨叨的烦死了。
沈知梨一开门,宋安已经在她院子的桌子上摊成泥,嘴里还嘀咕着,饿死了。
宋安:婆婆妈妈的,真墨迹,谁能受得了你啊。
你师兄受得了我!大师兄确实能忍。
另一个。
他都不想理你。
醉仙楼的老位置,宋安抓着包子就往嘴里塞,鼓囊着整张脸,看着沈知梨都没食欲了。
你吃饭能不能注意一点,狗吃都比你优雅。
宋安准备骂回去,沈知梨及时抬手,你别说话。
等他终于咽下去,沈知梨才再次问道:你昨日何时回来的?不早不晚。
……什么破回答。
宋安:我看你昨夜那灯许久没熄,连大师兄都没去找你,我还以为你和你的宝贝杀奴在一起。
沈知梨冷笑道:你怎么不把话说完,你敲我门是来找他的吧,吃饭怕也是来找他的吧。
还有,他不是杀奴。
宋安:那不然呢,和他出去他掏钱,和你出门还要我掏钱,我有几个钱给你掏。
你一大药堂堂主,要不要这么抠搜!沈知梨吃了两口馄饨,忽然想起什么来,对了,你师父呢?宋安筷子啪嗒掉桌上,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忘记叫他吃饭了。
他这一扭头,就看见了江无期站在不远处死死盯着他看。
宋安喉咙吞咽,完蛋……没太久,宋安杀猪般的叫声就传了出来,师父、师父师父啊啊啊啊啊,我的耳朵要掉了!他拍打江无期的手又不敢太用力,两眼泪直飙,松手,松手,松手!啊啊啊啊啊!师父!!!手下留情!沈知梨吃着吃着抬起头来,提醒一句,小声点,扰民。
江无期揪着耳朵拧了最后一圈,才一把将人脑袋推开,混小子,吃饭都不喊为师。
宋安捂住耳朵,脑袋靠在墙上,眼泪纵横,受了天大的委屈默默抹泪。
心里暗暗发誓,要把臭老头的酒偷完!死丫头,你不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邪宗?江无期处理完混小子,把矛头又丢给了死丫头。
沈知梨丝毫没有停下筷子的想法,反问回去,你不解释一下,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宋安望向艺高人胆大的沈知梨,心里默默点了点头,大喊问的好!我不来你就死了!还不跪下谢我。
江无期一把从宋安碗里把肉包子夺过来。
宋安看着包子也没了,筷子碗也没了,心也死了。
他的钱啊!沈知梨:对了,那黑衣究竟是何人,你抓到了吗?禁药就是他手里夺来的。
江无期埋头吃饭,不知道,没抓着,正要杀死他的时候,又蹿出来一个黑衣,把人给救走了。
沈知梨:又来个黑衣!宋安揉着耳朵沉思道:看来是个组织,能这么及时搭救说明有人在背后盯着我们。
沈知梨:盯着我们?我们有什么啊?江无期满不在乎道:要酒没有。
宋安:要钱没有。
……沈知梨为了合群,支吾道:要命……也没有。
吃的七七八八了,沈知梨才问:鹤承渊他们去哪了?宋安捡着桌上为数不多的渣渣吃,摇头道:不知道,早上起来就没看到人。
沈知梨:阿紫呢?也不知道。
江无期吃饱喝足让小二送了坛酒来,高高兴兴地灌他葫芦里,他们去邪宗了。
沈知梨怔了下,邪宗?不是都处理完了吗?江无期:除邪之后不需要让鹤承渊那小子主持大局,分些赃物,庆祝什么的?宋安一听怒了,免费的酒不叫他去,那为什么没叫我啊!江无期横他一眼,我的酒你赔了吗?你还想去?宋安:……沈知梨也有丝落寞,那怎么也不叫我去……阿紫都去了,也没人叫她,药谷的弟子不叫,君辞也不叫她,连鹤承渊都不叫。
你是药谷的人吗?你去做什么?我是啊……沈知梨不确定的看向江无期,她做药谷弟子似乎只是君辞许了,她除了认识点草药,能熬熬药,剩下的什么都不会,一个空壳子头衔,……我不是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犹犹豫豫的做什么。
沈知梨:???他不才是宗主吗?怎么她想就能是,不想就不是?她试探道:是……?是你不给师父敬酒?江无期敲击桌面,愣着做什么,给我敬酒啊,不然等着我给你敬啊!沈知梨反应过来,拿起酒坛准备给他敬酒,结果发现酒坛空了,空……空了。
江无期:空了你不会再叫一坛?原来打得是这主意。
沈知梨又叫了一坛酒来给他敬了,结果满满一坛酒,就她手里的是她的了,其他的都被江无期捞走了。
宋安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默默掏钱。
她低垂的眸,一点喝酒的心情都没有,把酒给宋安后,她端起茶又敬了一次。
江无期瞧她那失落的样,还是如实说道:他们是去收尸,一堆血腥气,你去凑什么热闹。
收尸?是啊,不收尸怎么分赃。
不是庆宴?你想他们庆宴?沈知梨:那血腥之地,怎叫阿紫也去了。
她?我让药谷的人送去枯草堂了。
江无期摆摆手道:行了行了,你昨夜灯亮了一宿,他们这不是给你留了一个付钱陪吃饭的吗?宋安:原来我是这作用!江无期:你还想有什么作用。
沈知梨微扬起唇,喝了口茶。
原来他知道她昨晚在做什么,所以早晨才没扰她,让她多歇一会儿。
她记起来了,鹤承渊给过她一个钱袋,沈知梨兴致冲冲离开醉仙楼去给鹤承渊买东西。
宋安:喂,喂你去哪?!江无期拎起酒追上去,等等为师。
沈知梨去衣裳店给鹤承渊买了几件衣裳,里里外外几套,连睡袍都买上了,不止如此床幔、被褥,全都给他买上。
宋安嘴角抽搐,你干嘛呢?床上用品都买上了……?你要搬过去和他住啊?不啊,这样他穿的用的,全都是我的,就能记住我啦。
他咋了?杀个邪宗还把脑子杀坏了,忘了你啊?……沈知梨把东西买好的东西往宋安手里丢,拿好。
宋安抱在怀里蹭了蹭,一时不犯贱他就皮痒,阴阳怪气学着沈知梨娇滴滴的语气,这样,就能记住我啦。
宋安!!!不许蹭!就不就不!宋安话都没说完。
江无期喝完的酒坛子就扣上了他的脑袋,出门在外,你代表的是我的颜面!丢人现眼的玩意!宋安消停了,规规矩矩拎着东西,嘴中还是要出口恶气,要我说干脆把你睡过的给他得了。
沈知梨思索片刻,也不是不行。
宋安:???连江无期都滞了两秒,嗯?宋安:那那那,你干脆和他住一屋算了。
沈知梨琢磨着,似乎也可。
她还有一瓶夜鸣香,只要再接再厉,她就能上正数了……那身子……真是好,要不办了……计划还没形成,就被人打断,扼杀在了摇篮里。
宋安瞧那人肉眼可见的面露红晕,你脸红什么?江无期咳了两声道:我再说一遍啊,不可干苟且之事。
沈知梨:…………沈知梨回去将鹤承渊的屋子布置了一遍,全换上了新东西,又做了些饭菜等他回来。
鹤承渊推开院门,蓝色的蝴蝶灯用细绳固定,悬飞在半空,她在地上点了许多烛,整个院子里烛光摇曳,一壶酒放在一旁。
她招呼他过去,你快来尝尝,我这才叫做饭。
鹤承渊:……他才坐下,面前那人就给他添了一杯酒,酒色浑浊夹杂不对劲的淡香,只一眼就知道了她的鬼心思。
沈知梨瞥了眼晃动的酒水,……手抖……料放多了……她慌忙用手心覆在杯口,挡住他的视线,把酒挪过来,笑说:哈哈……看来醉仙楼也有……浑酒,我没注意……那要不还是不喝了……趁其不注意,酒往地上一泼销毁证据,这不泼还好,一泼,整个院子都是含有淡香的酒味……夜鸣香,不光吃了遭殃,这闻着也容易晕头。
然而,这时的沈知梨还没意识到这一点,她还想把壶里的一起倒了,鹤承渊先她一步夺过了酒壶。
一小杯酒只是少量,等一壶酒都洒出来,就不是简简单单的事了。
酒被没收,沈知梨就知道计划泡汤了,她还想给他脱衣服丢澡堂子里给他搓背呢,那背都搓了,好感度能不涨吗!她撇嘴道:那你吃饭吗?我吃过了,要下雨了,早些回屋。
鹤承渊拿起酒壶走进屋中,省的她又干些不可控的事。
沈知梨:可是我……她话都未说完,鹤承渊冷漠的把门关了。
怎么回事,这人今日为何突然对她这么冷淡,她又做什么惹他了。
乌云密布,雷声轰鸣。
她瞧了眼精心布置大半天的院子,收起蝴蝶灯系在手腕上,端起菜回到自己屋子里。
院门关上。
鹤承渊入屋,扭头就见他的床上大变样……原先普普通通的床铺,变成了玄色柔软的绸缎,连床幔都选挂上典雅的暗纹绣花……等他转身取衣,打开衣柜,发现半遍都是她放上的新衣裳。
也不知是不是夜鸣香作祟,他觉得好不容易压制下来的心,又开始乱蹦不止,令他略感烦躁。
一步错步步错,所以绝不能踏错。
他取了自己的旧衫去向浴室,疲累的身子只想洗去血味。
然而,窗外雨水渐下,开门刹那她的痕迹仍然存在,热气缭绕的房间,搭在浴桶边的蝴蝶绣纹的帕子,飘着月季花瓣的热水,以及颇有神秘与温暖氛围在浴桶边摆了一圈的烛火。
鹤承渊:……他手拎着睡衫沉默站在门前,一时半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屋外稀里哗啦的雨,似乎没有稀释她泼洒的酒味,反倒随着雨的冲刷,飘得到处都是。
浴室里的热雾扑面而来,没过太久,浴室门关上,水声响起。
鹤承渊波动浮在水面的月季花瓣,花瓣倒是喜欢他,随水波动,才推开一会儿,又粘乎上来,勾搭他漂着的发。
……没办法,他懒得再理会,扬起头靠在浴桶边,朦胧的雾气游走在眼前,如丝纱边勾人,一寸寸触摸他的肌肤,他下意识指腹抹过浸在水中腰际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伤口愈合……但脑海里那诡异的一幕,却挥之不去,甚至随着雾气缭绕越来越清晰。
‘当然是牺牲自我帮你吸出蛇毒。
’‘鹤承渊!若是脏兮兮的刀碰到你了,我绝对不会再碰你。
’‘衣服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那个……我从哪下嘴?’‘我是想帮你疗伤,绝对没有非分之想!’‘我是来给你送药的。
’可来的那条路,谁都不确定会不会出现意外,可她还是来了。
一刻不止,赶在他毒发身份暴露前。
路上该是摔了一觉,她的衣裳有泥印。
从死人手里抽剑,扯下碎布,把捡来的剑缠在手心……踏过孤山一步踏错万劫不复的陷阵。
炸阵时不是转身逃走,而是向他奔来,就连滚落山坡时,也不忘护紧怀中的药壶……他曾问过她是不是怕把他推入深渊。
可从来,她都在竭尽全力的救他……幻雾中也没停止……鹤承渊蹙紧眉头,闭起眼来,隔绝一切雾气,慢慢往水中沉了些,水波晃动,掀起小浪拍打在他身上。
肯定是夜鸣香作祟。
舞动不止的烛光,她点的太多,闭着眼也能感受到,于是他抬指一挥,水花飞溅。
院子的烛光被雨浇灭,屋子里的被他浇灭。
很快他便融入了一片黑暗。
……沈知梨望着紧闭的房门闷闷不乐,想不明白。
她坐在屋子里,盯着窗外倾盆大雨,吃着已经凉了的饭菜实在不知为何,蓝翼蝴蝶灯亮着光陪在一旁。
懊恼不已。
早知道不放酒水里了,他那么厉害肯定一眼揭穿,她就应该给他撒浴桶里,或者是放烛里,随光散发,再或者……床上?床幔上?不对,她应该对着他泼过去,打他个措手不及!沈知梨很认可这个方案,凉了的饭菜顿时又可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