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沈知梨醒来时,手自然往旁摸索,没有温度,旁边干干净净,没有痕迹。
……鹤承渊消失无踪,他的房中空空如也,没有人影。
阿紫开门正瞧见,站在鹤承渊房门前发呆的沈知梨,沈小姐?沈知梨声音干哑,阿紫……阿紫茫然走来,沈小姐怎么了?沈知梨叹息,生气了。
谁?鹤公子吗?我今早遇见他出门了。
出门?是啊。
沈知梨晃了下神。
他说今日要她陪他去听书的。
忽然明光在脑袋一闪而过,对了破酒家!小姐,早饭……凝香刚到后院,就见自家小姐飞奔出去,小姐!你去哪啊!……沈知梨寻着记忆找到破酒家,路边早已有人在吆喝招揽听书客,招牌嚣张正写着破酒家三个字,这取名风格……怎么感觉与千杯不倒宗有异曲同工之妙。
姑娘姑娘!我这有好位置!十两!看我的看我的!正桌!八两!我!五两!马上开始了!再不快抢可没位置了!这群人抢着好位置再高价卖出去,不就是听书吗?怎么还抢前位。
她挤进人群才发现,店里哪有地落脚啊,他这么火爆吗?看来百姓对臭名远扬的邪宗早已恨之入骨,歼灭邪宗的仙首才会名声高扬,受人拥戴。
一楼已无处可坐,站脚都困难,二楼却是惬意,分隔开的小雅间。
沈知梨一眼晃见身处二楼的鹤承渊,她艰难挤向楼梯处,却被告知无座不可入内,把鹤承渊搬出来,小二又去询问正主,他垂眸而来,眼底深沉。
满怀期待,等着让她进去,这实在挤的她要喘不过气来了。
小二告知,公子传话,让姑娘的阿文带你进来。
沈知梨:……他挪开了视线,对她视而不见。
说书人登台,醒木一拍,点燃烛香,香尽,事起!这一下,酒家里的观客像疯了一样,从外更是涌入一大群人,沈知梨后背遭人推搡,一个没站稳栽倒下去,她试图爬起但身边的脚步越来越多,甚至多人涌到了阶梯上,小二无法控制局面,只能往上撤,她被埋没在了人群中,只能抱头费力向墙边挪。
鹤承渊一回头,沈知梨消失人海,他本以为她离开了,却觉不对,人群内涌,她根本挤不出去。
握茶杯的手霎时一晃,茶水飞溅,茶杯往桌上一放,匆忙起身朝楼梯去。
涌上的人愈发多,突然发觉一处地众人脚步迟钝凌乱。
他没有片刻犹豫,向那而去。
还未等他推开人群将她捞起,便有人快他一步。
此人一袭玄衣滚边刺绣,剑眉薄唇,略显硬朗,内力高深难测,腰挂长剑,行举仿若哪家侍从。
沈知梨被人攥住胳膊提起,抬眼便瞧见立于阶梯俯视她的鹤承渊。
她扭头对人道谢,想向他而去,此人却并不打算放开她。
怀淑郡主!这人很自来熟唤了她一声,沈知梨呆滞在原地,不解,我……我不认识你。
我是阿邶,杨邶。
嗯?四下太喧哗,根本无人留意怀淑郡主几字,拥挤也未减少。
杨邶:郡主一年未见,难得有闲情来这破酒家,我恰巧认识这的掌柜,郡主原先喜欢叫哪几个小郎家陪酒?今日巧了,我请你。
沈知梨嘴皮子打颤,说、说什么呢……我……什么,那,男儿家陪、陪什么酒啊。
杨邶道:客气什么?都给你点上,这听书不找几个陪酒的,哪喝的有意思。
沈知梨脸上青一阵紫一阵,胳膊都快抡断了,还没挣脱开他的手,我真不用,我真不用。
放手。
鹤承渊阴沉着脸,抓住她的胳膊,刀抵住杨邶腹部,警告道。
杨邶弯眼一笑,郡主今日点了小郎?那改明儿,我再请你喝酒。
沈知梨尴尬笑了笑不敢回答。
杨邶回身入座一楼。
鹤承渊咬文嚼字,阿北?还是阿邶啊,沈大小姐。
这下更解释不清了。
沈知梨反手握住他的胳膊,我真不认识他,你相信我……鹤承渊目光查看她是否有伤,没伤后,眼底彻底冷下来,沈大小姐是破酒家的常客啊。
误会,真是误会,我发誓我绝对没有来过!哎哟!怀淑郡主!一年未见,怎么到破酒家来了!两步一个熟人!来着是破酒家的掌事嬷嬷,对沈知梨那别说多兴奋了。
还是原来的位置吗?郡主太久没来,不赶巧啊,近日仙首故事真火热着,我这说书先生都是花不少钱请来的……那个所以原来位置没了,你喜欢点的那几个小郎君……额……也被点走了,不如拼拼桌,我给你看看,景宣王那可行,他今日还没来……沈知梨:……给她八百张嘴她都解释不清了,现在连抬头看鹤承渊一眼,都不敢……鹤承渊克制着,几乎要把她手拧断,心虚了吗?沈大小姐你怎么不发誓了。
沈知梨现在想跑都跑不了,鹤承渊横了眼嬷嬷,扯着沈知梨就跨步上阶。
掌事嬷嬷道:郡主去哪?这人谁啊?沈知梨欲哭无泪,别过头对她说,故事主角……掌事嬷嬷挥帕道:那小郎君还给您叫上吗?小二这时赶来,嬷嬷。
你是不是瞎了眼!那是郡主!拦她?差点没叫人踩死,你也不扶一把!对、对不起。
滚去把郡主平日点的酒送去。
知道了。
小二走远时,掌事嬷嬷又强调道:叫几个新来的小郎君去。
沈知梨被粗暴的甩在椅子上,鹤承渊不搭理她,自顾自的仰头饮茶。
她活动了下手腕,我是真可以解释。
郡主真是名人。
沈知梨噎住,不满嘟囔道:那也没你名声大,下面姑娘可不比男子少。
鹤承渊:郡主何时把你口中的阿文、阿南,一起给我介绍了。
……沈知梨腹诽:喷火龙吗?火气这么旺。
她为他倒茶,结果这人将满满一杯茶泼在地上了。
我是真没有。
鹤承渊抢走她的茶壶给自己倒上,与我何干?……小二来到他们身后,郡主,酒来了,嬷嬷说都是你原先喜欢喝的。
一排排的小郎君抱个酒,身着薄纱穿得花枝招展,沈知梨哪敢多看啊,多晃一眼都觉得罪过。
她慌忙别过头,对小二摆手,不要不要,上点菜来,我都没吃早饭,昨日晚饭也没吃饱。
小二只好令他们都退下,郡主想吃什么?有什么来什么就行。
沈知梨急着哄人,别生气了鹤承渊,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你看刚刚我多看一眼都没有是不是,这些小郎君哪有你俊俏,穿得花枝招展,他们还常伺候观客,那么多人又摸又抱的,我可不喜欢。
鹤承渊:那你喜欢什么?沈知梨托腮,逗趣道:喜欢你这款,英俊潇洒,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鹤承渊不屑她的花言巧语,冷呵一声转头喝茶。
沈知梨:……她今日真是出门没看黄历,撞邪了!上菜时,君辞几人也来了,遇上他们,便一起拼了桌,一张圆桌坐得满满当当。
凝香猛灌两口水,小姐!你跑那么快干嘛啊!我和阿紫腿都要跑断了。
沈知梨细喝口茶,那个……抱歉啊,着急了。
阿紫:没事没事,人这么多,沈小姐没事就好,要不是遇上了君辞公子和宋安公子,我们还上不来。
宋安也是一副饿死鬼样,他和凝香两个人就像在拼谁先被噎死。
鹤承渊忍无可忍,起身坐到君辞原定的空桌去。
沈知梨哄人大事不能就此放任,于是在对上鹤承渊的眼神后,立马屁颠跑向他。
他招呼小二重新上桌菜。
而这时,君辞让宋安他们留桌,此后也起身走向沈知梨。
沈知梨:……连君辞都受不了那两饿死鬼了。
君辞:师弟不觉蹊跷?沈知梨倒茶的手顿住,嗯?蹊跷?难道是鹤承渊又察觉了何事,这才非说要来听书?君辞解疑道:陛下大寿在即,仙首名声大噪……鹤承渊嗤笑一声,从雾气中抬起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我对你的江山没有一丝兴趣。
景宣王想篡位东宫坐上太子之位,还是,想一举压城,坐上至高无上的皇位,那是你的事。
君辞凝眉道:你知道我真正要说什么事。
鹤承渊不以为然,知道,我也只是告诉你,我没兴趣也别逼我感兴趣。
君辞:师弟不必句句带刺,你不想助我,师妹很早之前便已替你拒绝过。
既不想成为‘赴死将军’我自然也不会多做逼迫,只是师弟因是也觉得,你这轰然传开的威名,背后怕是有人操刀。
而此人,与除邪那日,想令你身份暴露的,恐怕,是一个人。
鹤承渊的目光定格在她的身上。
她帮他拒绝了……在很早之前,为他选好了路。
沈知梨捧着茶杯,温热逐渐令她冷下的手恢复知觉。
他们要把鹤承渊捧上高台,再打入谷底,永不得翻身,招人唾骂诅咒。
那她努力做的一切,为他筑起的阶梯,岂不是轰然倒塌!陛下寿宴,在两日后。
君辞:师妹有事要办?嗯……说书人醒木一拍,香尽,事起!事接上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