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烫

2025-04-03 05:26:04

夜幕降临。

洞中火光映照着冰冷石壁, 洞外黑暗笼罩,狼嚎鬼叫,伸手不见五指。

谢轻逢坐在火边,皱着眉地用树枝扒拉火堆, 身侧躺着昏迷不醒的季则声, 禁锋剑被随手扔在一旁, 看得出来主人心情相当不好。

他终究还是没下得了手,他的剑只离季则声半寸,可见人吐血昏迷, 却半晌都落不了剑。

他自认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想要的东西用尽手段也要得到,想杀的人也绝不手软。

可当一份毫无保留的真心奉上, 他却动摇了。

世上凉薄之人千千万,人一但为前程计,真心是最容易被舍弃的, 所以无论前世今生, 他都在为野心而活, 倘若一无所有的人再失去野心, 那生命就失去了意义。

季则声现在奄奄一息躺在身边, 他只要轻轻落剑,就能永绝后患,可事到如今, 剧情发展却和他所想不一样。

季则声不是那个自私自利的季则声,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七弦弟子, 只是一个听见师兄有难, 就不管不顾单挑化神期妖兽的小师弟。

他下不去手。

火堆越来越旺,树枝烧得噼啪作响, 一如他此刻烦躁的心情,他一把扔掉树枝,不愿再和季则声共处一室,刚站起身,身后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师兄……人醒了。

他动作一僵,深吸了口气,面色如常地转过身去,季则声慢吞吞地撑坐起来,腰腹处的大洞已经用绷带绑好,血也已经止住。

真的是你……原来不是做梦。

他重伤体虚,说话声音都很小,谢轻逢抬步走过去,居高临下。

你脏腑重伤,经脉受创,若不设法医治,三日必死,阎王来了也救不活你。

季则声微微一顿,却未见失态,只喃喃道:居然这么严重……谢轻逢嗯了一声。

季则声主动问道:那要怎么治?我还想活……谢轻逢回忆着原著,一字一顿道:要么你自行运功冲体,一但突破筑基,你体内经脉重塑,自有生机,只是过程会很痛苦。

要么找一人与你双修,元气交融互益,与你共担痛苦,你会好受很多。

原著里季则声运功冲体失败,曲新眉主动献身相救,二人在崖下翻云覆雨,季则声连跨两阶直升元婴,曲新眉却元气大伤,在药宗躺了三个月。

曲师妹就在崖上相候,若你开口,她断不会拒绝。

他还未说完,季则声却出声打断他:她不成。

谢轻逢挑起眉:哦?还是说你要师兄献身相救?双修一事,男女并无差别,只要将元功渡给你,你自能活命。

季则声一愣,盯着谢轻逢脸上的玩味笑意,苍白的脸上却浮现一丝怒意:在师兄眼里,我季则声就是这样为了活命不择手段的人吗?谢轻逢垂目看他,却不说话。

季则声却越说越气:曲师妹年轻貌美,我难道要为一己私欲唐突佳人,毁她前程?还有师兄……师兄向来不喜欢同旁人触碰,若是为了救我,还要与同担苦楚……那我,那我宁愿死在这里!咳咳!他边说边咳,气得又吐出一口血,显然气狠了:我与师兄朝夕相处,师兄却这样看扁我……他说完,果然赌气一般转过身,再不说话,谢轻逢原地沉默,却未上前。

看来如今的季则声,已经和原作大不相同,谢轻逢意外之余,又难免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季则声自顾生气半晌,却不见谢轻逢理人,以为师兄嫌他麻烦,于是又转过身来,重新找了个话题。

师兄,我想喝水……谢轻逢一怔:你待在洞中,我去给你找。

遂捡了佩剑,转身出洞,再不回头。

他需要离开一段时间冷静下,好好想想季则声还杀不杀。

他从崖东晃到崖西,发现一条小河,盛了一壶,整整过了半个时辰才回山洞,递给季则声时又觉得野外的水不太干净,于是从随身法器里掏出干净的:喝吧。

季则声:……所以刚才为什么不给他?非要跑到外面逛那么久,害他等那么久?他敢怒不敢言,眼巴巴接过来喝了半瓶,恢复了点精神,又慢慢坐起来,开始运功。

谢轻逢看着他。

季则声道:我要运功冲体了,劳烦师兄为我护法,若能冲体成功博得生机,我就给师兄做一年的早点,若是失败……那就请师兄将我的尸骨带回故乡,同我爷爷葬在一处。

说到故乡,声音也小了下来,他心知冲体成功的希望渺茫,又忍不住多嘱咐几句:若我死了,请师兄每年去看我,陪我说说话。

谢轻逢答应得很干脆:可以。

谢谢师兄。

季则声再不言语,开始运功,谢轻逢守在他身边,看着他一次次冲体失败,又一次次剧痛晕厥,却不曾上前。

如果季则声冲体失败而死,那他也不用费心手刃他,若他成功……洞中岁月无聊,转眼七天,时间越长,成功的希望渺茫,眼看着季则声又呕出一口红血,气息越发微弱,而他身边已是大大小小成片血迹。

谢轻逢抱着剑守在他身边,眼中闪动着情绪莫名的光。

倏然,一道灵光从季则声眉心灌入,谢轻逢一顿,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让人呼吸困难,连谢轻逢都被震退几步,火堆陡然炸开,化作四散的火星,悄无声息熄灭。

山洞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谢轻逢理了理被吹乱的衣物,正要抬手搓个火,却听见久违的声音。

师兄,先别点灯。

听这个语气,是冲体成功了?黑暗中,谢轻逢扶剑上前,魔剑又开始震动,昭示着主人摇摆不定的心意:为何?有点……不方便。

他冲体的动静太大,身上蔽体的衣物都被刚才的冲击毁坏了。

有什么不方便的?谢轻逢不以为然,他一步步走上前,剑柄被他握得发烫,才到近处,禁锋出鞘,雪白澄然的剑光将洞中照亮一瞬,四目相对间,也照亮了剑下衣不蔽体的季则声。

咣当——出鞘的长剑落地,灵光散去,视野又重新陷入黑暗。

谢轻逢:……季则声:……一片死寂。

尴尬的沉默蔓延,顷刻便将偌大的山洞装满,季则声什么都看不清,只瞪大眼睛看着谢轻逢的方向,半晌抬手捂住滚烫的半边脸:我都说了不要点灯……谢轻逢踢了一脚佩剑,大乘期耳聪目明,就算没有光,他也能看见近处一道雪白身影,更何况方才一览无余,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他闭了闭眼,木然道:你怎么不早说。

季则声心道冤枉,他明明已经说过了,是谢轻逢不听的,难道还要他不知廉耻地大喊一声师兄不要过来我现在什么都没穿吗?他拼死拼活保住的性命,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丑,他突然又不想活了。

而且他现在这幅样子,要怎么回七弦宗?天亮以后又怎么办?他捂脸崩溃,下一刻,柔软的衣袍却罩上他光秃秃的身体,隔断洞内冷意:先穿上衣服再说。

他伸手一摸,却是一整套衣物,想是谢轻逢从随手法器里拿出来的。

他谢天谢地,手忙脚乱地开始穿衣服,谢轻逢不言不语地捡起佩剑收回鞘中,重新走到火堆边,背对着他开始生火。

半刻后,洞内重新恢复明亮,谢轻逢的杀意被再三打断,如今也累了,季则声穿好衣服,面色如常地坐在他身边,仔细一看,耳朵却有点红红的。

他摆弄着宽大的袖口和腰封,埋怨道:衣服好是好,就是不合身。

谢轻逢喜白,随身的衣服也全是白的,不过他骄奢惯了,挥金如土,一套衣服起码上百两,要不是看季则声光着实在有碍观瞻,他才懒得管他:不想穿就光着。

季则声一听,立马蔫了,可他死而复生,如今心情正好:我才到鬼门关走了一遭,谁知因祸得福,如今顺利进阶元婴,师兄不为我高兴么?谢轻逢口不对心:嗯,高兴。

他心情复杂,什么都有,就是不高兴。

季则声凑过来盯着他的脸,紧挨着他,满脸不信:真的?谢轻逢转头和他对视,却惊觉季则声的脸已经贴过来了,这个距离,他甚至可以看到季则声眼底跃动的火光。

这是要干什么?他抬手,将身上的人推开一些,又往一边挪了挪,谁知还没坐稳,季则声又贴了过来,鼻子贴着他的脖颈轻嗅,像个变态。

师兄,你身上怎么有股花香?谢轻逢推开他的脸,闻了闻自己身上,哪里有什么花香草香,不觉莫名其妙,皱着眉头:季则声,你冲体冲傻了?这么挨着不热么?热……季则声一听热字,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耳根的红已经染上脖颈,眼睑出更是泛起粉来,火光跃动中,竟是一片难言春色:是啊,怎么这么热,我要热死了……热?谢轻逢狐疑地暼他一眼,却见季则声呆滞着眼,一边喊着热,一边慢吞吞地解了领口和腰封,却尤嫌不够。

这幅样子……谢轻逢突然想起临行前,合欢宗的如月师姐曾说过,她们虽然打不过季则声,但给季则声留了一份大礼。

按照原著的低俗尿性,合欢宗还能留什么大礼,想到此处,谢轻逢眉头一跳,转过头去,却见季则声大睁着眼睛挨过来,带起自己一只手,贴在敞露的左胸处。

扑通、扑通、扑通……冰凉的手掌下,是热情鼓动的心脏,节奏快得极不寻常。

师兄,你摸摸我的胸口烫不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