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二人还在行苟苟之事, 季则声的腰带还在谢轻逢手里,哪里敢出去,他如梦初醒,慌慌张张抢回腰带系好, 甚至不忘瞪一眼谢轻逢, 悄悄和他说话:完了, 西陵家主来了……虽然他和师兄也没做什么,但心虚之感已经溢出来了。
谢轻逢看着门外人影,到嘴的肥肉飞了, 只差一点就亲上了, 自然心有不快,只待季则声穿戴好衣服, 哗啦一声,房门被拉开,他漠然道:西陵家主, 半夜三更, 你不在自己房里睡觉, 找我和师弟作什么?西陵无心垂眼一扫, 就看见季则声慌乱间系反的腰带, 更不悦道:你们在干什么?谢轻逢面不改色:师弟月前被噬火兽刺杀,腰腹间有伤口,我替他查看一下好了没有。
哦?既然受伤了, 为什么不找我看, 我是医者, 还能对症下药。
季则声道:小伤而已, 不必家主出手。
谢轻逢道:男女授受不亲,这种事还是我来做比较好。
西陵无心却冷笑一声:医生眼里不分男女, 修真界不少男的要自宫修炼,还是我操的刀,我什么没见过?她不听二人狡辩:况且什么伤不能青天白日看,非要等夜深人静悄悄看?要不是薛逸清和曲新眉偷偷上来送生辰礼,看见你把季则声带回房间,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说话间,薛逸清和曲新眉一左一右从门后探出头来,前者一脸真诚:季兄,我们来送你生辰礼!季则声:……谢轻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谢轻逢道:薛逸清,你一定要今晚送么?薛逸清嘿嘿一笑:今晚送才好!还能听你和季兄的悄悄话,谢兄你酒品真差,喝醉了居然爱轻薄人,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季兄说不定就要酒后失身了……曲新眉脸红扑扑的,也给季则声说话:谢师兄,做人不能这么霸道……竟是什么都听见了,季则声脸上红了又白,嗓子卡壳一般说不出话,西陵无心一对冷目盯着他两,像鹈鹕盯着水底的小鱼:明知故犯,你们还有什么遗言么?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谢轻逢也狡辩不出来什么,只叹了口气:西陵家主,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你们回去休息,我们管我们的,如何?西陵无心竖起一对柳眉:谢轻逢,我是这次雪域之行的领头人,我的话就是命令,你是在挑衅我的权威么?眼见空气里火|药味甚浓,季则声硬着头皮道:师兄,西陵家主,你们别伤了和气,我回自己的房间睡就好了。
谢轻逢却一把拉回他:你这样顺着家主,不更坐实了我们师兄弟二人有鬼,真正关系好的师兄弟,就算晚上睡一个屋也不会发生什么,为了证明你我二人的清白,你今晚跟师兄睡吧,明早让家主查看即可。
他又道:西陵家主,你又何必呢?天下有情人那么多,你就算见一对拆一对,也要拆到猴年马月,何况我和师弟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他睁着眼说瞎话,把薛逸清和曲新眉都看呆了,西陵无心却道:莫说有情人,在我西陵无心这里,就算是两条有情狗想在一起都难。
你和季则声若是清清白白便算了,但要是不清白,互生情愫,一路上又要生出多少事端?旁人我管不了,但只要在我西陵无心眼前,不管男女都得给我断情绝欲,谁要是坏了我的大事,我决不饶他。
她身为医者,又爬上西陵世家的家主之位,医术冠绝,雷厉风行,声名远扬,自然每天都有奇形怪状的病人来求医问药。
每个月都有为情所困的女修梨花带雨地来找她哭诉负心汉,非要说自己相思成疾;每个月都有求爱不成的男修,癞|□□想吃天鹅肉,非要求她换张英俊的面容。
起初她医者仁心,一一诊治开导,谁知后来女修找他道谢,说她和负心汉重归于好,姑娘的医术简直是起死回生;男修上门寻衅,说这张脸不够英俊,所以他求爱不成,怒骂她是庸医。
个中奇葩事,初一十五,常遇常新,经年累月,她已经对天下有情人恨之入骨,故而药庐门口就挂上了一副逐客令:相思成疾者,滚;求爱不成者,爬。
能说出这番话,必定是被人坏了很多次大事,谢轻逢同情归同情,却并不让步:西陵家主,你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世上也有不坏事的有情人,只是你没遇到罢了,先不说我和师弟清清白白,而且我们更不是坏事之人。
开玩笑,这种事情怎么能让步,他和西陵无心某种意义上也算情敌,气势上不能输。
西陵无心道:我管你们是不是坏事的人,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薛逸清听她语意尖锐,一步也不肯退,突发奇想道:莫非是因为谢兄和季兄都是男的,有伤风化,世人不容,所以家主才格外严厉?西陵无心冷笑道:男的和男的世人不容有什么?男的和女的也该世人不容才好,我恨不得天下有情人都喝了忘川水,这辈子都想不起来爱过谁。
众人:……她这一番世人不容的道理把一群人都说得反驳不了,见谢轻逢还是拉着季则声的腰带不让走,她也懒得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他两,下最后通牒:你们今晚执意要住在一起,一步也不想分开么?季则声刚要跑,就被谢轻逢拖了回来:我们只是看看伤,什么都不干。
很好,这是你亲口说的。
西陵无心再不说一句,转身走了,竟似无计可施,薛逸清和曲新眉吃够了瓜,又怕挨揍,赶紧把手里的生辰礼物放在门口,亦步亦趋跟着下了楼。
谢轻逢捡起礼物塞进季则声怀中,心满意足地阖起房门,季则声犹豫道:师兄,我们这样西陵家主会不高兴的,要不我还是回自己的房间去吧。
谢轻逢一条腿抵着房门,不让开门:她咄咄逼人,进来就质问我们,你要是回去了,不就坐实了我们有私情么?你留在这里住一晚,明天自能证明我们的清白。
季则声道:可是……谢轻逢把人往床上拉:没什么可是的,她今天管不了我们,回去气一顿就罢了,以后也不会拿我们怎样,去雪域整整三个月,你难道真要听她的,连和师兄说两句话都要被管束么?二人独处时,季则声话多,谢轻逢反而寡言,要是长久不和师兄说话,他也不痛快,听师兄这么说,季则声也不再说什么,况且他也觉得情爱一事发自本心,一味打压约束确实有悖人伦,于是他点点头:好吧,那今晚和师兄住一晚,明日我们再找西陵家主致歉。
谢轻逢微微一笑,自然而然解了白衣,只着了件里衣上榻,他拍拍枕头笑道:小师弟,你要睡里面还是外面?季则声以前怕热喜欢睡外面,但在谢轻逢屋里睡过一段时间,已经习惯睡习惯了,他脱了衣裳慢慢上榻,从长手长脚的谢轻逢身上爬过去。
说来也奇怪,季则声爱穿玄衣,但里衣确是白的,和谢轻逢恰恰相反,他两不管穿上衣服还是脱掉衣服都像对黑白无常。
白色里衣质量似乎也不怎样,借着灯光还能看见小师弟细细的一段腰,谢轻逢眯着眼看了一会儿,等季则声爬到里面躺好,又拍拍枕头:小师弟,躺过来。
季则声把自己塞进被子里,乖乖躺好,他现在跟着谢轻逢这个坏了根的,也学得越来越坏,今天居然把西陵家主气成这样,但他私心向着谢轻逢,只要不是大事,师兄让他做什么,他也会跟着师兄做的。
虽然容易惹师尊和其他人不高兴,但是他和师兄都很高兴。
窸窸窣窣间,谢轻逢也躺进了被窝,自从上次他的屋子被陆康纵火烧毁后他借住在师兄房中,他们就再也没有共枕而眠过,今日又是他的生辰,两人忽然躺在一个被窝里,他却有点睡不着。
谢轻逢自然也没什么睡意,他脑袋里还在计划着怎么用最快的速度把小师弟吃干抹尽,烛火灭尽,房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二人各怀心事。
良久,身边的人还是翻来覆去,谢轻逢突然出声道:怎么,睡不着?季则声忽然停下来,转过身来看着谢轻逢的方向,那是一个孺慕和爱慕交织的眼神,只是被黑暗掩盖,谁也不曾发觉。
季则声道:师兄……从来没有那么多人送过我生辰礼,我从前不说,但是我有时还是会心怀怨怼,看见别人家的孩子父母双全,从小被捧在掌心,犯了错会被教训,摔倒了会有哄,我就会忍不住嫉妒他们……我一辈子只求过爷爷顺遂安康,他最后却离我而去,我好像什么都求不得,什么都求不来。
黑暗和醉意就像是保护伞,保护着他将这些话喧诸于口,他曾经怨,曾经嫉妒,可是现在他又变了,他以前一直觉得自己会一条路走到黑,从无人在意的废物弟子,变得冷心冷情不择手段,可是现在他又觉得事情没那么糟糕,他也不是孤身一人,屡次受难,都有师兄相救,也有朋友关心。
原来操天操地的龙傲天初心竟然这么简单,谢轻逢难免意外,可想想季则声这幅任人揉圆搓扁的窝囊样,又确实不太像初出茅庐就要统一修真界的野心家,乖孩子最值得嘉奖,于是他道:笨师弟,想要的东西不是在心里求就能求到的。
季则声道:那要怎么求?谢轻逢的声音都染上笑意:当然要在嘴上求,以后你要什么就来找师兄,你只要说‘求求师兄,我真的很想要’,我听到了还会不给你么?季则声一怔,却是说不出话来。
谢轻逢话锋又一转,半真半假道:不过师兄也不做亏本生意,你要是把我的老婆本都花光了,就要卖身给我做一辈子的小媳妇,所以你要一天求一件,不能狮子大开口。
季则声听完,居然也有心思玩笑,低声道:那我要把你的老婆本骗光,再带着东西跑路。
谢轻逢微微一笑:骗你的,既然给了我就不会要回,你想拿去干什么都行,只一条,不准拿我的老婆本娶十几个老婆,不然我就打断你的腿。
季则声狡辩道:人家又看不上我……谢轻逢想起原著里他流水似的情人和老婆,呵呵一笑,没说话。
眼见天色已晚,他转过身来揉了一把季则声的脑袋:睡吧小师弟,明天还要去找西陵家主证明清白呢。
季则声低声嘀咕了几句,却听不清什么,谢轻逢闭上眼睛,没过一会儿,只感觉身边的人又钻进了他的被窝,不由伸手搂住。
半梦半醒间,一道凄婉哀伤,令人闻之肝肠寸断的二胡声在门外幽幽响起。
谢轻逢一顿。
与此同时,另一道唢呐声也强势地冲进耳朵,连带着响起一串快板,并着敲锣打鼓,却是撕心裂肺的哀乐。
紧接着是肝肠寸断的唱词,谢轻逢侧耳细听,却是:【要那天下有情人,上穷碧落下黄泉;要那世间多情事,两处茫茫皆不见;要那寡妇带笑,给夫君过头七;要那痴儿怨女,化蝶双飞却被小儿网了一只去——】谢轻逢:?这是在唱什么?他不明所以,才坐起来,往眼下一摸,却摸到满手冰凉,竟不知是什么时候流的眼泪。
季则声却已经被这宛如丧葬的哀乐催得眼泪直流,胡言乱语:呜呜呜师兄让他们别再唱了,我再也不娶老婆了还不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