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吃醋

2025-04-03 05:26:04

清晨, 谢轻逢和季则声双双顶着眼下青黑,一前一后出了门。

那肝肠寸断的哀乐不知是如何传进来的,结界也挡不住,而且不吵别人只吵他们, 比如薛逸清和曲新眉就睡得很好, 谢轻逢都快怀疑西陵无心不是恨天下有情人, 而是和原著一样爱上了季则声,不然只是睡一间屋子,她何至于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他一边想着, 竟越想越合理, 脑中登时危机感更重,然而西陵无心见他二人双双出门, 只是从头到尾打量了季则声一遍,便再没说什么,带着队伍继续赶路。

有了前车之鉴, 二人都不敢再触西陵无心的霉头, 白天说说话, 晚上就乖乖回自己的房间睡觉。

好在每有落脚之处, 西陵无心就会停下两三日去当地置办药材, 大部分时间自己去,偶尔带上曲新眉,这时候谢轻逢和季则声就能悄悄去玩。

这日, 曲新眉和西陵无心外出, 去找此地著名的千年山参, 他们三个大男人像是没用的人, 也无所事事,听说此地山林中有粉尾孔雀, 薛逸清心动不已,就忙拉了他俩来抓孔雀。

谁知在山里转悠半天,几人仍是不见那粉尾孔雀的踪迹,薛逸清一时泄气,找了块大石头坐下:真无聊,哪里有什么粉尾孔雀?早知道就跟着家主和师妹去抓山参了,据说千年山参长脚,长得还挺可爱,我抓一个回去给我爹补补身子。

谢轻逢听完,求之不得,可惜西陵无心每次出门都只带一人,总是留一个人当电灯泡,谢轻逢总觉得薛逸清是来当奸细的,但嘴上却不说什么:那你为什么不求家主带你一起去?薛逸清苦恼道:因为我一定要留下来,家主让我看好你们。

谢轻逢:?就这么说出来了?这人还有没有点脑子?季则声也不明所以:看着我们干什么?我和师兄又不是奸恶之辈,她何必对我们处处提防?其实薛逸清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他只听话办事就对了,虽然西陵家主性格古怪,但为人不错,跟着她出门只用玩,正事都不干,但就是对谢轻逢和季则声这对师兄弟颇为忌惮,不过严格说来,针对的应该只是谢轻逢。

或许是因为怕你们两在他眼皮底下生米煮成熟饭,她回去不好给掌门师叔交差?他天马行空地猜想。

谢轻逢冷笑一声:那是我们的事,与她何干?薛逸清心说也是,便不再分辨,但想起他们此行来回说不定要半年,要是真内讧起来了反而不好,于是绞尽脑汁给西陵无心说好话:其实西陵家主除了脾气怪一些,别的也挺好的,人难免有不足之处,只要优点多就行了。

谢轻逢想不出她有什么优点,道:比如呢?薛逸清:比如她医术很厉害,前几日去取药,还免费给农家施针诊治。

谢轻逢道:医者仁心,不足为奇。

薛逸清又道:她修为也很厉害,昨天在街上,她一眼就看出了伪装害人的魔修,当场杀了他,才使一家四口免遭血光。

季则声一顿:魔修?谢轻逢却忽然想起什么:既是伪装,又如何一眼看出?薛逸清多的也不知道,只道:我也奇怪,那魔修收敛周身魔气,连寻常法宝都难辨别,西陵家主只看了一眼就辨出来了,我好奇多问了两句,她却说这是她们家的秘术,只有得到西陵世家家主之位才能继承,别的就没说了。

这回谢轻逢却忽然停住了。

西陵家的不传秘术,原著里好像是出现过的。

只是现在剧情乱成这样,谢轻逢才忽略了,原著里季则声与西陵无心相遇时,西陵无心并未夺得家主之位,她是庶出,也无地位,被族中长辈囚禁,折磨濒死,后来偶然为季则声相救,才愿以身报恩,季则声一为救她,一为西陵世家的权势和秘术,屠尽欺压西陵无心的长老,最后逼迫西陵世家将西陵无心嫁给他,西陵无心为表情谊,奉夫君为家主,将族中不传秘术和他分享。

每每回忆到原著剧情,谢轻逢就恨不得冲进去掐着季则声老婆们的脖子让她们醒醒,只是因为喜欢,就将权势和无价之宝拱手让人,谢轻逢一想到自己为了养小情人就挪用公款给他买别墅豪车,最后小情人卷款跑路,他一无所有蹲大牢,一边蹲大牢还一边盼望小情人来看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在原著里,西陵世家的不传秘术是一个几乎被作者遗忘的设定,除了只言片语的介绍,后面再没出场过。

他记得在书中,季则声得到西陵世家的秘术之后,一睁开眼,就看见了奇异景象。

【季则声只觉得一股刺骨痛意从太阳穴灌入,游走周身,双眼如同浇了滚油一般疼痛不已,他强撑着睁眼,打开门,看见门外守着一排排家仆,他们身上,竟纠缠游走着两色细线,一为纯金,温暖明亮,一为纯黑,血气萦绕。

几乎是那一瞬间,季则声就了悟,纯金之线,是生人功德;纯黑之线,是生人罪孽。

他怔然抬手,垂眼去看手心的丝线,却见挨挨挤挤纠缠不休的,全是血孽。

——出自《无上邪尊》第二百八十九回 《道心非昨日,无孽亦无伤》】如今细细想来,西陵世家的不传秘法,必定能够看见某人一生罪孽和功德,西陵无心继任家主,也继任此法,她能一眼看出长街上的魔修,是不是也第一眼就看出了谢轻逢的?他前世今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原主能当藏镜宫主,说不定只一眼就能看出他身上都是黑线,寻常筑基修士哪里会有那么深的血孽?怪不得西陵无心对他芥蒂甚深。

可如今西陵无心在他身边,时时刻刻都像颗定时炸弹,小师弟还没追到手,他的身份可不能暴露。

反正按照剧情,曲鸣山都是要死的,早死晚死都得死,不如他今晚就先杀了西陵无心,不仅解决了后顾之忧,和师弟亲近也不会被管束。

想到此,他忽觉可行,指腹下意识摩挲着禁锋的剑柄,季则声见他出神,不由道:师兄怎么了?谢轻逢下意识抬头,季则声还是那副傻样,谢轻逢都能想象出在西陵无心眼里,这位小师弟一定是浑身金灿灿,功德线闪瞎眼的笨蛋,可原著里季则声却满手血孽,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随手指了个方向:无事,去那边看看。

季则声不疑有他跟了过去,薛逸清瘫在石头上犯懒,才走了几步,季则声忽然凑了上来,悄悄打开随身玉佩:师兄你看。

谢轻逢转目看过去,却见偌大的空间里,藏着一只头冠洁白,浑身嫩粉的孔雀,后面还拖着一对长长的粉色尾羽,十分稀奇,他不明所以看着季则声,后者有些心虚:我也想和师兄在别院里养一只,等抓到了新的再给薛兄。

要是换做以前,季则声肯定掏心掏肺,别人喜欢他就拱手相让,现在终于有点私心了,谢轻逢很欣慰,小师弟还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要养就养一对,一只孤零零的,多可怜。

为了养孔雀,三个人把整个山头都翻了过来,最后薛逸清抓了一只粉的一只灰的,谢轻逢和季则声抓了两只粉的,三个人带了四只鸟回来,简直把无所事事演绎得淋漓尽致。

曲新眉也爱不释手,看见那只灰孔雀,不由嫌弃道:它怎么也是孔雀,灰扑扑的像只鹌鹑,尾巴也不好看,你有没有眼光?还是谢师兄和季师兄眼光高,两只粉的才养眼。

薛逸清理直气壮:可是母孔雀就长这样啊,她们又不用开屏求偶,要好看做什么?我抓一只母的来配对,以后就能有好多小孔雀。

说完他嘿嘿一笑,幸灾乐祸道:季兄和谢兄那两只虽然好看,但都是公的,配成一对注定要断子绝孙了。

曲新眉恍然大悟:师兄你真聪明!季则声:……谢轻逢:……他们抓的时候只顾着好看,完全忘了什么公母,季则声看谢轻逢一眼,颇为可惜,谢轻逢只能安慰道:公就公吧,断子绝孙也没什么。

他们这边抓完了孔雀,西陵无心也抓完了药,第二天五人再度启程,谢轻逢心里想着秘术一事,一边试探,一边找机会下手。

直到某日,四人在一处山村落脚,那村落虽孤僻,但地气特殊,树上常结灵芝,只不过这种灵芝只在夜深时开,天亮时就谢了,入夜时分,西陵无心带了他们去采灵芝,季则声和薛、曲二人说着说着话就走远了,谢轻逢眼见西陵无心背着背篓往远处去,心知机会来临,悄悄尾随而去。

直到寂静无人处,西陵无心才在一棵果树下停步,那刚开的灵芝在树上叽叽喳喳怪叫,如同妖物,西陵无心面无表情,一铲子就把灵芝打晕扔进背篓,她站起身时,却似有所觉般微微一顿,回头看了一眼。

二人愈行愈深,谢轻逢尾随着她脱离了灵芝的生长范围,谢轻逢才觉得不对,前面的人突然停住脚步,出声道:跟了我这么久,还不愿现身么?谢轻逢停步,虽未说话,却很快现出身形,从树后走出:家主机敏。

西陵无心道:你一路尾随,应该不是为了来夸我罢,我一向快人快语,不喜欢打哑谜。

谢轻逢就喜欢这种直来直去的人,客气道:我来是请家主不要管我和师弟的事,免得召来杀身之祸。

西陵无心道:你觉得你能威胁到我?你就不怕我恼羞成怒,捅破你魔修的身份?谢轻逢修为好深,伪装成寻常修士就连曲鸣山都看不出异常,若不是那开挂的西陵秘术,怎会惹出这许多事端。

谢轻逢心想西陵无心果然已经看出来了,杀人灭口之心越盛,然而话到嘴边,却道:若家主真想捅破,就不会现在才说给我听,也不必借着憎恶天下有情人的名义来阻止我接近小师弟,西陵世家一向深居避世,你又何必为了七弦宗自找麻烦,得不偿失?西陵无心却冷笑一声:我只是还田中鹤一个人情,七弦宗是死是活与我何干?谢轻逢不解道:我以为家主是为匡扶正道,才如此咄咄逼人。

七弦宗是正道大派,西陵无心却说出这种话,难免让人不解。

正道邪道,我只信自己的眼睛,不信那些虚名,你们魔修不是好人,他们七弦宗也未必是好鸟,我不揭发你,只是不愿涉江湖事,更同情被你耍的团团转的季则声。

你若对他还有半分情谊,就不要纠缠于他,至性者善良单纯,但往往最极端,只要一念之差,就会万劫不复。

她继承了族中秘术,自然什么都看得清,什么都看得出,而谢轻逢和季则声就是两个极端。

谢轻逢欣赏她心直口快,又不免觉得她多管闲事,只道:若我一定要纠缠呢?西陵无心叹道:道魔殊途,若你二人再纠缠下去,对谁都不好。

谢轻逢却不以为意:事在人为,岂是一句殊途就能阻止?我谢轻逢想要的人,就算是黄泉也要和他同路。

他一步也不肯退,西陵无心心知无力回天,只能退一步:那是你的事,你们魔修想干什么我管不着,但只一条,我要为曲鸣山寻药治病,别阻拦我,也不要发生在我眼下。

她说完就要走,谢轻逢却仍觉隐患良多,捅破了身份倒也没什么,但不让他和小师弟亲近那简直是不可饶恕,他伸剑拦住西陵无心去路,道:你如今和我倒是这套说辞,要是出去就反悔了怎么办?西陵无心转过头:那你要如何?我们定个约,你别管我和季则声晚上睡不睡一间房。

说来说去,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

不行,西陵无心柳眉一横,都快气笑了,谢轻逢不担心她捅出身份,只担心他不能和小师弟亲近,她严肃道:谢轻逢,我不做此等不耻之事,更不会与你同流合污,你别得寸进尺。

语罢,她又怒看他一眼:你要真喜欢他,就别玩弄他,反正他不能在我带队入雪域时失身饲魔,这是我的规矩。

她说得振振有词,倒是把他当做了什么强抢良家少男的魔头,谢轻逢怀疑地眯起眼睛:你怎么就知道他以前没失身过给我?西陵无心:……她翻了个白眼,什么都没解释: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谢轻逢却一定要逼她松口,二人僵持良久,西陵无心一拍腰间的洞箫,藏在箫中的软剑陡然抽出,谢轻逢快退一步,发丝却被斩断半缕,他皱起眉,刚要起剑,却听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呼唤,侧耳一听,脸色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只瞪了一眼西陵无心:我先放过你。

西陵无心也收起软剑,不甘示弱:悉听尊便。

谢轻逢道:季则声,来这边。

不过片刻,手心举着团焰的季则声就匆匆赶到,眼见谢轻逢和西陵无心在无人深林,脸色都不太好,不由道:你们怎么在这里?为什么不弄个火照明?西陵无心道:忘了。

谢轻逢道:迷路了。

见二人都不愿多说,季则声沉默一瞬,只道:那我们回去吧。

三人各怀心事地回了灵芝生长地,薛逸清和曲新眉还挺能干,已摘了满满一背篓灵芝,数量也足够,西陵无心心情不好,只道:银子我已经给过村里的农户,算是报酬,此地无处落脚,天也快亮了,我们赶路去往灵关城,到了灵关城再休息。

四个人并一个被打晕的薛逸清,御剑整整半日,夕阳西下时分,几人终于到了灵关城。

和他们先前经过的小城小镇不同,灵关城是正二八经的都城,故而百姓富庶,游人如织,天才擦黑,客栈就已经家家住满,他们奔波了好几家,才找到一家颇为豪华的酒楼。

店小二眼力极好:几位仙长,本店还有上房两间,其他都客满了,你们要住店,怕是要挤一挤……西陵无心皱起眉头。

谢轻逢嘴角却勾起笑。

两间上房,那肯定男的一间女的一间,季则声还不是要和他一起住,这回看西陵无心还有什么办法。

眼看西陵无心又要另寻他处,曲新眉一把拽住她:家主,灵关城人多,不比他处,现在走了我们未必还住得上两间上房。

西陵无心看谢轻逢一眼,眼神复杂,最后还是道:那就住下吧。

谢轻逢回了她一个礼貌的笑容,殊不知二人目光交锋,却全被一边的季则声看了去。

待一干人等吃完晚饭洗完澡,男男女女各回各房,薛逸清被西陵无心耳提面命过,一定要阻止季则声和谢轻逢睡一张床,所以就拉着季则声打了地铺,谢轻逢屡次试探都被回绝,又开始对着薛逸清起了杀心。

直到灯灭无声,不一会儿地铺上的薛逸清就已经睡得跟猪一样,谢轻逢正打算悄悄下床把季则声给抱上来,耳边却听见一对窸窸窣窣,十分矜持的足音。

谢轻逢一顿,闭眼装睡,却听那人越来越近,似在榻前站定,紧接着就是熟悉的动作。

来人十分不客气地掀开了谢轻逢的被子,偷偷摸摸地钻了进来,怕吵醒薛逸清,只敢轻声和谢轻逢说话。

师兄你睡了么?我睡不着……师兄……谢轻逢被他叫得心痒,一边睁眼一边翻了个身,把季则声整个压在榻上,抓着他两只手,也悄悄和他说话:季则声,你又爬师兄的床。

季则声却像是有心事,就像只任由人摊开的豹子,只是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谢轻逢:师兄,昨天你和西陵家主……在树林里干什么?谢轻逢一顿。

他万万没想到季则声问的是这个问题,也有些不乐意:怎么,你喜欢她?季则声道:孤男寡女,又是天黑,你们还是不要在一起为好……谢轻逢更以为他看上了西陵无心:凭什么不要?要是她看上你师兄我,我就入赘到西陵世家,这辈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也不用天天修炼了。

你是天纵奇才,不靠女人也能扬名修真界,难道连入赘也要跟师兄抢么?季则声听他胡言乱语,听得心越来越冷,听得那一点隐秘的独占欲从心底翻腾出来,一天的憋屈都炸了出来,还没等谢轻逢继续说,他就气得一翻身,把谢轻逢原样按在身下,竟似要哭一般,红着眼睛道:我不准你跟她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