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黑暗中, 季则声的眼睛闪了闪,像只夜猫,又像是可怜巴巴要流眼泪。
季则声不动,谢轻逢也不催, 就这么看着。
过了半晌, 他慢吞吞地转了个身, 背对着谢轻逢,一只手下意识抓住被子。
谢轻逢眯起眼睛:说转就转,这么乖啊?季则声点点头:你是病人, 听你的。
谢轻逢心想被捅一刀也没什么, 挺好的。
季则声脑袋埋在枕头上,脖颈和脸颊都已经红透了, 他不由想起在黑渊底,莲池夜月,春色无边, 由他情|欲化成的谢轻逢, 也离得这样近, 这样热。
可那个谢轻逢再好, 也只是幻想, 现在这个却是真实的,一喜一怒发自本心,触手可及。
师兄的双修病要等两年以后才会发作, 只要这两年他阻止师兄找当别人当道侣, 那两年以后师兄就只能和他双修了。
谢轻逢看着身下的人闷声不说话, 自己也不说话了, 只专心对付起师弟的屁股,好像真的要认真看看这半个月师弟瘦没瘦。
他上手摸了两把, 手感极佳,像团果冻。
其实男人天生就容易比女人遗传翘臀,只不过男人总是盯着女人看,反而疏忽了男人本身。
只有像谢轻逢这种天生喜欢男人的男人,才会更在意男人屁股翘不翘。
而好巧不巧,像季则声这种天命龙傲天,男人中的男人,却长了男人最喜欢的屁股。
季则声这个人,个高腿长,剑眉星目,道心坚定,天赋异禀,但是偏偏有泛粉的嘴唇,还有果冻一样的翘臀。
人间极品。
谢轻逢又摸了两把,才一本正经道:奇怪,脸和腰都瘦了,屁股还是又紧又圆,手感更好了。
季则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师兄……别再说了……谢轻逢微微一笑,恶心又泛滥起来。
只听啪一声,像教训小孩,不轻不重地拍上去,却听得清声响。
季则声浑身一僵:师兄!谢轻逢道:见没见过大人打不听话的小孩?季则声道:见过。
谢轻逢道:怎么打的?季则声知道,但他不说。
谢轻逢只能替他说:不知道?那师兄告诉你,那种不听话到处闯祸的小孩,大人都是拎着他的领子把他带到街上,十里八乡的街坊都过来围观,然后大人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扒了他的裤子,啪、啪、啪好几下,把他的屁股蛋打得又红又肿,半个月都还隐隐作痛,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他事无巨细地说完,季则声有些不明所以,下一秒屁股上又被谢轻逢拍了一巴掌。
好好出着任务,你一言不合就跑到黑渊,还拿着剑乱捅乱杀,又把自己两只手割得鲜血淋漓,你是不是很不听话?谢轻逢虽然下流,但该算账时毫不心软,要不是他之前在水晶爆炸辣椒上留了一手,季则声能不能活着离开雪域都是个问题:下次还敢不敢乱跑?季则声道:不敢了。
谢轻逢见他乖乖认错,一副受气包的模样,心下却更觉怪异:你跑去黑渊,是不是见到了什么?季则声一愣。
他是见到了,他见到了雪鬼化成的师兄,他毫不犹豫地追过去,才中了圈套。
见他不言不语,谢轻逢似有所觉:我在黑渊下面,见到了很多雪鬼的尸体,都是你杀的?季则声一听,更是如临大敌:……是我杀的。
雪鬼额头上的第三只眼睛会看到人心的情|欲,化成你最想看到的人。
小师弟,你看见了谁?扑通、扑通、扑通,季则声的心跳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大,仿佛就在耳边,他喉咙像被卡住,说不出话。
他要怎么说?他难道要说我看见了师兄,我看见了你,我看见你和一群姑娘缠绵,我气得想杀了你,后来我看见了你和我像两尾游鱼一样在红莲池水中徜徉,我虽气愤,却控制不住地这幅场景摄住了眼睛和心。
他的下流心意,要怎么宣之于口,他不想说,谢轻逢却恨不得把他的嘴巴用撬棍撬开来:季则声,你看见了谁?其实在季则声毫不犹豫把同尘剑刺进他的心脏时,电光火石,他一瞬就想到了缘由。
他咄咄逼人,只不过是为了确定,可是季则声却好像不太想承认。
他担惊受怕,目光闪躲,是有什么顾虑吗?还是说龙傲天第一次搞基,不好意思出柜?那他要不要再添把火?他一边想着,季则声却好像是想到了个折中的办法,慢吞吞道:我看见了你……谢轻逢唇角勾起一抹笑容,他就知道:哦?那你有没有失身?有没有对师兄做什么坏事?还看见了薛兄,曲师妹,和西陵家主……谢轻逢的笑容凝固了。
你妈的。
他冷笑:你再说一遍?季则声又不说话了。
季则声,你还真是博爱啊,谢轻逢嘲讽道,你看见这么多人,是不是因为你把心分成了很多个房间,每个房间都住着一个人?真不愧是后宫种马文男主,师兄把你放心里,你把师兄当后宫,真有你的。
季则声,你薄情,你有种。
他心口才被捅了一刀,现在只觉得哇凉哇凉的,又在季则声屁股上重重拍了一掌,把人打得抽了口气。
他一把掀开被窝,二话不说就开始解里衣,季则声被他吓了一跳,不由道:师兄!你要干什么?谢轻逢手中不停:我发病了,我要双修。
他今天非得把生米煮成熟饭不可。
季则声却惦记着他的伤,手忙脚乱地转过来:师兄,你的伤还没好,要是再流血怎么办?师兄!他一把按住挣扎的季则声,口不择言道: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死也要做个风流鬼,你别管我了。
季则声一听,也像是被人在心上扎了一刀,登时不挣扎了,他不知道是哪句话惹恼了师兄,可谢谢逢已有自毁之意,安知不是他之过?可他要说什么才好?如果说只看见了谢轻逢一个,谢轻逢会不会觉得他恶心?觉得他不正常?他一边想着,眼泪又下来了,呜呜咽咽的,他一哭,谢轻逢只能停下动作,季则声却抓着他的手:师兄别生气,你继续打我吧……你别生气。
谢轻逢刚才那一巴掌好像力气有点大,现在都红了,于是他道:可我现在不想打了。
季则声道:你伤得很重,不能双修。
谢轻逢冷笑一声,从床上下来:你不愿意,那我去找别人。
季则声浑身一僵,他转过头来,头颅转动的角度都不正常了,两只眼睛死死盯着谢轻逢,眼瞳里血光划过:别人?你要找谁?谢轻逢随口:谁都行。
他还没下床,却只觉得周身一紧,季则声指尖一动,刺啦刺啦的灵流就把他捆得严严实实,谢轻逢一怔,一回头,却见季则声睁着一对血红的眼,两手拿着半截流光溢彩的银鞭,不是他的魔鞭是什么?季则声像换了个人:你想找谁?谢轻逢再笨,也猜到季则声现在状态不对,只顿了顿:不找谁了,找你好不好?季则声这才安定一些,但还是没撤去灵力,只是用银鞭一圈一圈地把谢轻逢绑了起来,轻轻扶回床上。
他居高临下看着谢轻逢:你要和谁双修?谢轻逢才一运功,就觉得浑身经脉都在疼,只恨现在虎落平阳被犬欺,一个小小的元婴小师弟都能拿捏他,不过师兄的气势不能丢,于是他不说话了。
季则声见谢轻逢垂着眸不言不语,越发觉得他有死志,更是心乱如麻,偏偏他心魔作祟,恶意满满,大脑一片空白。
你的伤那么重,不准你和别人双修!谢轻逢一愣:反正你又不管我的死活,干脆让我病死吧。
季则声一听他说要死,眼眶又红了。
谢轻逢感觉和他说不清,又觉得他可怜,只能退一步:不双修了,师兄逗你的,你把我解开吧,我们在一起好好睡觉,行不行?我不问你喜欢谁了,行不行?师兄不找人双修了,只找你好不好?师兄不喜欢别人,只喜欢你,好不好?和红莲池畔一模一样的话从谢轻逢嘴里说出来,季则声登时如在梦中,一时不知是真是假,心神恍惚。
他的大脑像被人分成了两半,一半甜蜜,一半却不停告诉他眼前所见都是假象,没过多久,他就已经脸色惨白,浑身冷汗。
他握紧拳头,可手心尽是剑痕,有几道深可入骨,一用力就又开始流血,谢轻逢闻见血腥味,才知事态严重,也顾不得暴露不暴露,伤口疼不疼,运功撤去身上的灵流,一把将人搂进怀中。
季则声,你怎么了?季则声却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握着拳头闭着眼睛,赌气一般。
谢轻逢似有所觉,突然问道:你采雪莲的时候,碰到了魔莲是不是?他眼瞳缩紧,神智却不清,隐约是走火入魔之象,可季则声平日修炼勤勉,道心坚定,怎会无缘无故走火入魔?必定是在黑渊地底见到了让他害怕的东西,又因魔莲作祟,才患得患失,性情大变。
他一心想着季则声插在自己心上那一剑,却忘了季则声背着他穿越雪域,忘了他手心都是伤,忘了他不眠不休废寝忘食,自责得不成样子。
他碰了碰季则声冰凉的额头,心痛道:是师兄不好,不该逼你的。
季则声想喜欢谁就喜欢谁吧,喜欢一百个也成,他慢慢来就行。
他把季则声抱回床上,重新帮他把包好手,又在季则声眼皮上亲了亲,过了许久,后者脸色慢慢恢复血色,睁开眼睛:师兄……我方才……闹了一晚上,谢轻逢也没力气再追究,只是慢慢躺上床,给两人盖好被子:睡吧。
季则声恢复神智,戾气又消退得无影无踪,刚才有多骇人,现在就有多乖巧,他小声道:不双修了吗……如果师兄想,也可以轻轻的……两个受了伤的难兄难弟,一个心魔入体,一个内丹开裂,这时候再双修不是火上浇油吗?谢轻逢已经大概摸清了他的心意,也不着急逼他承认开口,只道:逗你的,不双修了,也不找别人双修了,我们好好睡觉。
季则声这个样子,他真是一句重话都说不下去了。
黑暗中,只听得见两道的呼吸声,两个人本来是面对面侧睡着,季则声睁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忽然转了个身,面对墙壁,背对着谢轻逢,认错一般:那师兄还打不打……我的屁股。
谢轻逢一顿,只觉得拿这个小师弟快没办法了,揽着腰把人拖进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头顶,像抱着只玩具熊:今天不打了,刚才给你打红了,师兄揉揉。
季则声果然不吭声了,谢轻逢动作一会儿,却不由觉得倦意袭来,季则声转身贴进他的怀里,眼睛却睁着,意味不明道:师兄,睡吧。
每次只要有师弟在身边,谢轻逢都能一夜无梦,这次却破天荒睡得不太好,稀里糊涂做了很多梦,也不知是不是受伤颇深的缘故。
他睁眼时,已经日上三竿,怀里的人不见了,只听得见门外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他撑坐起来,心口的绷带果然已经被人新换过。
有人给他换药,这么大的动静他为什么都不醒,还睡得跟死猪一样?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哗啦——房门被人打开,季则声端着药碗进来,神色如常:师兄,喝药了。
谢轻逢揉揉太阳穴:我方才听见了西陵家主的声音,他们在外面?季则声点点头:嗯,他们要走了。
谢轻逢一愣,门外又进来一群人,薛逸清首当其冲:谢兄!你好些了吗?!谢轻逢看一眼西陵无心:我已经睡了半个月了,为什么还是犯困?西陵无心皱了下眉头,看一眼季则声:许是你修为不深,元气大伤,需要调养。
那就不是修为不深的缘故。
季则声却慢慢凑过来,不动声色遮住了谢轻逢的目光,自己尝了一口药温,才慢慢递到谢轻逢嘴边:师兄,再不喝药就凉了。
西陵无心欲言又止,眼睁睁看着谢轻逢把药喝完了,才说明来意:你伤重难行,需要静心修养,掌门的伤拖不得,所以我打算先带万年雪莲和新眉二人回七弦宗,季则声留下来照顾你,等你伤好透再启程不迟。
这也是个办法,谢轻逢没什么意见,他在意的是别的事情,只是人多不好开口,他只道:你们先出去吧,我和家主有话要说。
季则声一顿,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端着药碗跟着其他人出了门。
曲新眉见他病容未愈,更惹人心疼,临走时依依不舍,转头安慰道:那我们先走了,师兄你要好好养病啊,不必急着回来,我会和爹爹和天阳子师叔好好说清楚的!谢轻逢微微一笑:谢谢师妹。
曲新眉脸色一红,转头跑了。
谢轻逢抬手挥出一个隔音结界,问出了最想问的:心魔祸何解?西陵无心意外道:你知道了?谢轻逢点点头。
从雪域出来后不久,季则声就单独找过她一次,字里行间都与此有关,她当时就猜中端倪,但季则声让她暂时保密,她担心加重谢轻逢的伤势,故而人前也未曾提及。
如今谢轻逢提起,她自然也不必隐瞒:心魔祸是雪域之物,世间罕有,能见者更是少之又少,故而典籍少有记载,更遑论解法,有记载的案例只有五起,其中四人因心魔作祟,不堪承受,自戕而亡。
谢轻逢皱了皱眉:还有一人呢?为断绝魔根,他杀妻杀子,忘却尘缘,后削发为僧,遁入空门。
谢轻逢沉默下来。
是了,若心魔祸有解,原著的季则声又怎么会性情大变,手染血债却不曾回头。
他本是天之骄子,正道栋梁,仙门翘楚,道途璀璨,他孤身入雪域,再出来时却性情大变,他嘴上说只爱曲新眉一人,却和花见雪狼狈为奸,和西陵无心成亲,最后让公冶嫣变成他后宫的正宫。
他嘴上爱的是女人,背地里却觊觎女人背后的权利,无所不用其极。
谢轻逢心道天意弄人,又觉得原著真是强大,这剧情已经乱得连妈都不认识,可偏偏重要剧情一个都没变。
他沉默片刻,道: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他孤身入黑渊。
西陵无心一愣,心说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可看着这个魔道至尊苦恼的魔王,心念微微一动,就想明白了。
她本以为谢轻逢是逢场作戏来卧底,没想到他来真的。
她也只能叹一口气:我先前就警告过你们,情深必多缘孽……罢了,这种事又怎能是我随口两句就能制止的。
那位遁入空门的僧人和我西陵家有些渊源,我已传信让人去找了,此回七弦,我也会替他想办法,不过我医术浅薄,能不能解,尽看天命。
西陵无心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仁至义尽,谢轻逢自然不能说什么,点头应下。
他们隔音在房内密谈许久,约莫半个时辰后,西陵无心出了房门,嘱咐其他人启程回七弦宗。
谢轻逢支额躺在榻上,只觉得眼皮子打架,又想睡觉,却听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而入:师兄。
他睁开眼睛,果然见是季则声,后者关好房门,端着才做好的小点心和吃食进来,谢轻逢垂眼,不动声色道:他们走了?季则声点点头:嗯,已经走远了。
师兄,这是我做的桂花糕,还有鸡蛋羹,都比较适合病人,你要不要尝尝看?他拿起一个漂亮小巧的桂花糕,送到谢轻逢的嘴边。
谢轻逢也不拒绝,一口吃完,咂咂嘴:小师弟的手艺又精进了。
季则声笑笑,说完又拿起一个:师兄喜欢就好。
谢轻逢又吃下一个,琢磨着西陵无心方才说的那些话,突然不想吃了。
小师弟,过来。
季则声乖乖过来了,双眼亮亮的,一点都不像做过坏事的眼睛:师兄做什么……他话音刚落,就被一把按在床上,谢轻逢捏着他的下巴,似笑非笑,俊美神情竟是说不出的惑人。
和师兄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在我药里动了手脚?季则声身子一僵,眼睛眨得飞快:动…动什么手脚?一撒谎就脸红,你自己不知道吗?谢轻逢说完,捏着季则声的下巴晃了晃,忒惯着你了,居然敢给师兄下|药。
季则声刚要解释,谢轻逢居然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带响的,亲得他头脑一片空白,却听谢轻逢道:说说,下|药是要干什么,要财还是要色,师兄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