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请人自然帮忙, 自然是要给到相应的好处?否则非亲非故,别人为何要帮自己?乔骁在她挑眉的动作中立马明白了她无声的回话,何况……她跟他虽然是夫妻, 却没有夫妻之间的情意也没有夫妻之实。
就当我……欠你,暂时欠你, 日后你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亦会义不容辞。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 他便没有了退路。
余白芷挽着他的臂膀,看着他无声笑了一会,终于她挽着他的臂膀往下, 改为牵着他往前走。
感受到嫩滑白皙的小手钻入指缝那一刻,乔骁微愣,然后他又听到她问, 你想要我怎么帮你呐~直觉她明明知道,但就是喜欢云里雾里绕圈子,非要牵着他走,引着他,应当是想要掌控盟友之间互帮互助的主动权吧。
另一个原因,想来是对他不信任, 这倒是情有可原,毕竟他对她也抱有戒备心。
你帮我查查这个人的身份?看看他到底是不是我叔父安插来的内线,也算是帮你们阴山肃清根本了?他知道余白芷一定有办法, 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身份, 也因为她很机灵。
肃清根本…旁边姑娘重复品味着他说这四个字。
乔骁点头, 如果阴山有朝廷的奸细,这也是对阴山的威胁吧。
你和你叔父到底为何关系不睦?果然,她还是不相信。
乔骁叹了一口气, 不清楚她知不知道他的底细,索性全都说了,我父亲战死沙场之后,母亲伤心过度而亡,我是家中独子,便只剩下我一个了。
乔家旁支嫡系不算多,我叔父顾念与我父亲的手足关系,时常照拂我……男人说到这磕绊了一下。
眉头皱起来,就连手也不自觉攥紧了她。
他即便不说,余白芷联想前因后果也猜到七七.八八了。
难怪他年纪轻轻就能够得坐高位带兵出征,原来是被人架到火上烤,目的是冲着他爹的官位去的吧?圣上感念我父亲忠烈,便直接让我承袭了他的官位,朝中人觉得我年轻自然诸多不满,因而我多受人排挤非议,我叔父一直在其中周旋,那时候…我也以为他是拿我当亲儿子,真的对我好,是经过阴山剿匪一事方才明白,原来不是。
他想要我父亲的官位,还想要我母亲留下的巨额嫁妆,吞并长房的一切,这才人前人后唱红白脸,但我之前没有看出来…这一次剿匪,叔父把我的人都留在了京城,派了他的心腹人随行,这些人暗中激化我与其余朝廷派来主将的矛盾,这才导致内斗,入你们阴山中陷阱之时,我原本已经反应过来,正求应对,可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
然后一切溃不成军。
余白芷听完之后没说什么,回握住他略显冰凉的手,换了暖炉套子,给他搓了搓。
温暖袭来的一瞬间,乔骁看向她。
旁边人轻声问,你双亲是哪年离开的?父亲是在五年前,母亲是三年前。
算了算年月,那时候他多大?十五六岁,也难怪识人不清,况且那人还是自己的亲眷,哪里想到防备,一切情有可原。
嗯…吃点核桃红枣么?她从腰间的荷包袋里抓出来一把递给他。
你怎么?又有吃的了?都没有见她拿,何时顺的手?还有她腰间的荷包袋子什么时候挂上去的?看着少女手里的吃食,乔骁头一次伸手拿了一块放到嘴里细嚼慢咽。
味道怎么样?她问。
香酥可口,还有点甜……不错。
乔骁点头,给了一个比较中肯的答案。
只是他吃不习惯,京城几乎没有这样的零嘴,红枣去核切开,核桃蘸了蜂蜜黏上去,还裹了少量的芝麻进行翻炒,他原本以为不好吃。
看出来他不想吃了,余白芷也没有勉强,自己慢吞吞吃着。
乔骁居高临下,能够看到她一鼓一动的腮帮子。
所以,你考虑得如何?到底帮不帮他。
她带着她走到一个哨台处,那地方守着的山匪跟两人问好。
乔骁看着她把她荷包里的零嘴也给对方抓了一把。
那山匪羞赧抓着后颈,属下多谢大小姐。
然后双手接了过去。
乔骁拧眉,……她的零嘴谁都能分的吗?他分给这个男人的,居然比给他的多。
旁边的姑娘没有察觉到男人的抱怨,她自顾自跟着哨台的山匪闲聊说话,甚至问他冷不冷,用早膳了没有,吃的是什么?那人显然对他欣喜,看都不敢看她嫩生生噙着笑的脸蛋,躲闪着眼神回话,声音都放得特别轻,好像害怕吓到余白芷一般。
乔骁在旁边皮笑肉不笑,这两人是当着他不存在的么。
他上前.插话,制止了她又要给那人递零嘴的手,你自己都没剩多少了,省着点吃吧。
早知道她随便分给别人,就不应该答应借名义帮着她买。
姑爷。
山匪像是这时候才又注意到乔骁的存在,微微收敛了些。
余白芷把手里的暖炉套子递给山匪,劳烦你去帮我加些炭火么?那人受宠若惊,双手接过,好,大小姐吩咐,属下这就去办。
乔骁蹙眉,后面不是有小丫鬟?她就这么把她手上贴身拿着的东西递给一个男人?余白芷没有管他斤斤计较的话,不就是个暖炉套子而已,何况她是为了支开人,他居然没发现。
垂眸凑近窥筩看了好一会,她把乔骁给拉过来,起身让他看。
乔骁俯下身凑近,第一反应没想到阴山的窥镜,竟然能看那么远,还很清晰。
这是父亲花了重金从外面买来的,陇西都未必有。
她的语气随意却又很笃定。
乔骁通过她这句话巧妙听出了异样,余正很了解朝廷的兵器用物?余白芷怎么知道陇西都未必有。
但也的确如她那样,朝廷有,但是不多,能窥视的远处和明亮也不如阴山的这个。
但这个关口不好询问,乔骁依然在看,阴山近来太冷了,山雾笼罩,能看清山却又看不清山路。
最近很冷,基本不会有人上下山,如果你想离开,可能要到开春了。
开春,他耽误得起那么多时日么?所以她带他来哨台看窥筩,就是为了打消他离开的念头?看出乔骁的迟疑停顿,余白芷接着道,急也急不来,如果没有人给你引路带你下山,你下不去的,要么葬身山畜之口,要么迷路饿死冻死在山上。
她的话并非威胁,而是事实,对于阴山的地形,乔骁攻山之时已经领略过了。
那你当初说的放我离开,是戏言?他可没有忘记,她说了,日后放他离开,只是没说期限。
不是戏言,但总要等到合适时机啊,如今你自己说,我要怎么放你离开嘛?我父亲身边的人依旧跟着,夜里都派人蹲墙角,这样的情况下我放你离开,你是想要我也挨我父亲的训斥吗?乔骁站直身子,手搭在冰冷的窥筩,我…没有。
没有就好,事情不好操之过急,你应该清楚。
乔骁憋了一口气,我先去求你的事情你还没有给我一句具体的准话。
到底帮是tຊ不帮。
如果马威真的是你叔父的人,你想怎么做?揭穿他让他在阴山混不下去,又或者让他暗中助你离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将来在朝廷对峙,你还想利用这个人反将你叔父一军?她当真聪明,竟然将他心中谋算全都准确猜中了。
那他企图对她套近乎,再利用的事情,她是不是也……八成都知道了吧?乔骁默不作声,余白芷抱着手腕,拢了拢她的斗篷倚靠着后面,我猜得没错吧?乔骁,……他点了点头。
叔父将我蒙在鼓里多年,我为何不能将计就计,扮猪吃老虎。
所以你昨日跟父亲所说的那些人,都是你叔父以保护之名派来你身边离间你和朝廷主将的人?你那么做也是为了安你叔父的心,让消息传出去,叫你叔父知道你没有怀疑他的用心,你依旧被蒙在鼓里?你很聪明。
乔骁直言道。
她和京城只知道涂脂抹粉,摆弄裙衫首饰的贵女不一样。
多谢夫君夸奖。
听到夫君二字,乔骁不自然扯开话,说了这么多,绕了那么远,我还是不知道你究竟能不能给我准话。
余白芷轻笑一声,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他不是你叔父的人。
什么?不是叔父的人,难不成…余白芷猜到他在想什么了,接着道,也不是阴山派去朝廷安插在你叔父身边的眼线。
他就是阴山本来的人,我不知道你叔父身边的人跟马威有多像,但马威从小在阴山长大,不仅如此,阴山所有的寨主,管主,以及身边所带的随侍都是知根知底的人。
或许天底下真的有很相似的人吧。
乔骁还是觉得有蹊跷,如果他真的是阴山的人,未免也太过相似了吧?有多像?余白芷问。
身量,样貌,身骨,都很像……他忍不住低声喃喃,真的一模一样,天底下会有如此相似的人吗?他在问余白芷。
或许真的有相似,可如此相似的我没见过。
所以他不认为是蹊跷。
何况,如果真的是奸细,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被人察觉出破绽?余白芷与他对视了一会沉默下来,你既然坚持,那我便帮你暗中留意一二,但你也知道,我的行为举止也受限,能帮到你的可能不多。
父亲不希望她掺合阴山的内务,虽然大部分事情她都知道,可再往里深究她就不清楚了。
她能帮忙已经很好了,乔骁并非不识好歹,……多谢。
说完了正事,她又嬉皮笑脸,恢复成了没正形的样子,双手背在身后,仰着小脸朝着她凑近,就只是一句谢谢完事了?看着少女卷密的睫毛,…你想怎么样?他明明也知道她想怎么样,又开始跟着她装傻。
你亲我一下。
余白芷也没有扭捏,她甚至越发往上抬脸,翘起她粉润润的唇。
乔骁面色很红,低声提醒,这是在外面!即便这个哨台的山匪已经被她给支走了,但旁边还有哨台,还有在看的山匪,大家都留神听着这一边的动静,而她明明知道有人在听,还要过来招惹他,要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她吗?她也算是答应帮了他,不好在这个关口上拒绝得太强硬,何况是表达谢意,乔骁稍微别过脸,回去再……亲,不,不是,回去再说吧。
他不好意思如她那般大胆,在外面能够直接表露出亲密,说亲与不亲的话。
外面怎么了?她像是不懂。
但乔骁知道,她明明就懂,她知道礼义廉耻,可就喜欢故意,不知道是要逗他,还是要……演戏?如果是后者,一切行为举止都是做给人看,倒也情有可原,但思及此,乔骁却莫名其妙觉得心中一闷。
她对他展露出来的所有亲密,竟然都是演戏,那有几分是真的?兴趣么,余白芷对他有兴趣,可兴趣这种东西,随时可散,如果她再遇到一个让她更有兴趣的人,那她对他……说到这个人,乔骁想到给她寄来信笺的云庭哥哥。
她对这个男人似乎也有兴趣,只是兴趣大小,乔骁不知道有多少。
你真的不亲我?她稍微立直了身子,脸上的笑意开始减缓,眸子定定看着他,如此对望,令乔骁有些莫名其妙的心慌。
他抿唇,在心里提了一口气,俯身弯腰快速在她的粉唇之上啄了一下。
被亲的人都没怎么样,亲人的却已经红了耳朵,……好了吧。
他都不敢看她了,也不敢看周围的人。
嗯!余白芷高兴挽着他的臂膀往别处走,那守着哨台的山匪早就回来了,只是没有打搅两人,见余白芷要离开了,连忙将手里的添了炭的暖炉套子递过来。
她又带着他在上寨可行走的地方绕了绕,期间她告诉乔骁什么地方有机关,要怎么避开这些机关。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乔骁想要听清就得弯腰凑耳朵过去,偶尔他也会反问她一两句。
外人看两人倒是浓情蜜意,谁能想到如此情景之下,却是在说正事。
阴山的机关你竟然也不能够全部知道?她是有所保留么?之前知道,后来二寨主改了机关之后,也只有我父亲一个人知晓。
二寨主?那个姓解的男人?不是解令邧。
余白芷笑着摇头,是原来的二寨主,我父亲的拜把子兄弟,他擅长机关术,阴山所有的机关都是他.操.手.弄的。
他如今去哪了?死了?他重病不治而逝世。
提到这件事情,余白芷脸上的笑彻底收敛了。
什么病?如果是病那就说得通了,他就说嘛,姓解的男人如此年轻,怎么可能就坐上寨主之位了。
解令邧极有可能与这位早逝的二寨主有渊源。
事实如同乔骁所料,余白芷告诉他解令邧是二寨主的儿子。
她还是没说这位二寨主是因为什么病而逝世,只接着道,二寨主死后,解令邧便坐上了他的位置,算是跟我爹平起平坐。
乔骁看得出来,下面有很多上了年岁的管主都不服解令邧。
侧面来说,这个姓解的上位与他有些相似。
你说阴山人都不知道有多少机关,那平时寨中人又是如何规避机关的?后寨没建成之前,上寨的机关知道的人不少,后寨建成,老少妇孺搬到了后面,上寨作为防御天堑,机关增加改动许多,二寨主死后,便将机关告知了我父亲,而我父亲画了一副地图给上寨的管主们,让大家知道如何走,才能够不触动机关。
你的意思是,除却寨主和管主,其余人都不知道怎么规避机关?对。
余白芷轻嗯。
那这些哨台上的山匪也不知道了?是,他们都有行走的路线,更换的班次,其中在上寨负责巡逻的人都是我父亲的心腹人,这些人也有既定的路线,但不完整,所有人知道的路线都不一样。
子时巡逻的人要走的路线和丑时巡逻人走的路线也不一样。
这探听的机会大大出乎乔骁的意料。
他又想到一事,是他所中的软筋散,余白芷当时说,除却阴山的三寨主,别人手上都没有解药。
看来阴山还真是各司其职,权.柄分明。
看似分工明确,实则互相制衡。
看来他要离开阴山,仅凭一个人真的很难,更别提如今余正对他不放心了。
外界久攻阴山不下,只以为是阴山山匪凶悍,可谁知道这里机关众多,能人更是不少……乔骁没有说话,看着脸色沉重。
余白芷撒娇似地晃了晃他的手腕,好了,你放心吧,明年春天你应该也能下去了。
明年春天?果真?她又来反问,除了信我,你还有第二条路可走么?乔骁,……的确没有。
两人又绕了一会,乔骁要防备周围余正派来的眼线,又要跟余白芷演戏,都没怎么看周围布局,只模糊知道些,上寨的哨台实在太多了,一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保守估计最低三十个。
余白芷说暖炉套子冷了,先回去吧。
实际上,是她荷包里的零嘴吃光了所以才不想逛了,乔骁看破不说破。
回去的路上,他心里盘算着一件事,想到上山下山,不可避免想到她的那封信笺,那个被称为云庭哥哥的男人。
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个男人是不是说,如tຊ果余白芷下不去,他就上山来给她送什么鲜货。
过些时日……应该不至于到开春吧?倘若他可以跟着这位云庭哥哥一起下山……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如果余白芷愿意帮他的话。
夫君有话不如直说。
旁边男人欲言又止看了她好几次。
乔骁不知道要如何开口,思来想去,不如打着吃味试探的名义?反正她之前也问过,他是不是吃味了。
你之前……什么?真到开口的时候,即便心中有了主意也酝酿好了说辞,也有些难以启齿。
给你写信的男人是谁?嗯?她一脸疑问。
乔骁都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装傻。
就是那个什么云庭哥哥。
提到这个男人,她不明不白噢了一声,没谁。
乔骁本来还是试探,见她明显有谁还装得没谁的样子,心里瞬间错综复杂起来。
她是在避嫌?那个男人在她心里的位置不低,所以她才避讳提起?当初说那个姓解的男人,她都没有这样。
他只感觉到自己的心绪不悦,可到底为什么不悦,乔骁说不上来。
应该是没有探听到想要的消息的缘故吧…既然没有探听到,自然要接着问了。
他问得更直接,就跟之前询问解令邧与她关系那般直接,你喜欢他?余白芷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是看着他,你问这个做什么?她挑眉笑,言行举止都带着防备。
乔骁心中的不悦加深了,他也笑,不过并非是真的笑。
问问都不行,这个男人对你这么重要?她话锋一转,你询问云庭哥哥的身份,是听到了那天我说的话,想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想借助他下山?她说对了。
话茬顺着他心中所想往下发展,若是谈判成功,或许真的可以走这一步棋。
可乔骁心里却起伏不定,他听到了自己想要听的,却没有满足的感觉,反而觉得焦躁,是因为她的回避。
你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余白芷观察着男人俊逸的面庞,什么问题?她像是忘记了一般反问。
你喜欢他?她忘记了没关系,乔骁又重新看着她的眼睛问了一遍。
第32章 第32章 怕我喜欢他,就不喜欢你了?……余白芷还是没有直接回答, 她没有因为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而回避他的视线,反而同样专注着与他对视。
乔骁第一次觉得她的眼眸过于透亮澄澈不好,因为他没有在她漂亮的眼睛当中窥见异样的情绪。
反而在她的瞳眸当中窥见了他的面庞, 乔骁清晰看到了他自己,他此刻很微妙, 不愉悦的神情。
余白芷一步步走近,缓缓靠近他。
此时此刻虽然已经绕过了上寨的外圈, 这边人没有那么多,可还是有人在啊。
她丝毫不顾及距离,越靠越近, 最后竟然伸手圈住了他的腰身,抱着他,仰着一张玉面, 跟他娇里娇气的撒娇。
你在跟我较真吗?乔骁浑身僵硬,……没有。
他缓和了许久才给出那么一句。
手不知道往哪里放,若是放在后面未免太过于局促,尴尬,况且落入山匪的眼里,传到余正的耳朵里, 只怕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噎了一口气,尽量使得语气正常,神色无波, 大掌穿过毛茸茸的斗篷, 虚虚圈住她的纤腰。
……如果没有, 你怎么要问我两遍?所以第一遍她也听清了,明明听清了,却还跟他装傻充愣, 避重就轻?乔骁俊脸微微绷紧,她摆明了不想回答,他要是再问第三遍岂不是很掉价?罢了,余白芷喜不喜欢那个男人与他有何相干,等他离开阴山,两人要桥归桥路归路,往后再不会见面了。
她喜欢谁,是她的事情,将来要谁做她的夫君都可以。
话是这么说,心里却堵得慌。
我没有特意要问你两遍,只以为你第一遍没有听清。
你问云庭哥哥,是因为介怀他的存在么,怕我喜欢他,就不喜欢你了?好啊,她又开始一派胡言,直来直往了。
没有。
乔骁否认。
他直觉还应该再多说些什么,可眼下真的想不到要说什么缓和。
别闹了,这是在外面,被人看去不像话。
似乎怕余白芷不听他的话,他索性揽着余白芷的腰身,强行带着她回去。
乔骁倒是记得来时走过的路线,但又不确定机关是否更改,谨慎问了她一遍。
她赖在他怀里,指着他怎么走,乔骁又仔细记下了路线的更改,哨台的人也变了。
晨起与午时发生的路线并不一样,具体的改动行走路线,乔骁也记在了心里,余白芷想告诉他不过是白费心思,因为路线变动并不是固定的,可看见他严肃的样子,最后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回到主寨的议事厅堂,乔骁倒是松开了揽抱着她纤腰的手,也提醒她应该拉开距离,可余白芷并没有这样做,她还是抱着他,说是,冷。
不仅如此,还把脑袋和脸蛋都埋在他胸膛处蹭啊蹭,活像是一只小猫。
坐在余正旁边的解令邧面上带着笑,垂放的拳头攥得发白。
余正啧了一声,芷儿,你都多大了,还这样赖着人,也不怕你在场的叔伯们笑话?这会子议事厅堂的人走了大半,就剩下解令邧以及几位管主,乔骁请安之后带着某个粘人精在余正旁边坐下。
她父亲说了她几句,也没见她收敛,依旧抱着他,赖在他怀里,像是要睡觉了,把一切都交给他处理。
当着人前,乔骁自然要把戏给演好,他替余白芷回话,岳父大人不要怪娘子,天气渐寒,昨日她没有歇息好,陪着我走了许久,这会的确是累了。
对于乔骁说的这番话,余正满意笑,她是被我给宠坏了,人前人后也没个正形,阿骁啊,照顾归照顾,你日后可不要太纵着她,我的女儿我很了解,你若是太过于娇惯她,她日后蹬鼻子上脸,必然会欺负你。
乔骁面上笑着说不会,心里却忍不住嘀咕余正的确很了解他的女儿,她就是很会蹬鼻子上脸,无时无刻不在愚弄欺负别人,见缝就插针,无比厉害。
姓解的还那么喜欢她,吃得消吗。
要用午膳了吗?余白芷探出头问,她的乌发蹭乱了,可她丝毫没有察觉,揉着眼睛问吃的。
乔骁实在是看不惯她毛毛躁躁的样子,伸手将她不受珠钗束缚的乌发给抚顺至耳后,如此一来倒是顺眼了。
余正窥见两人之间的小动作,眼里闪过满意的笑。
他旁边的解令邧心底却是冰冷阴寒,他比不上梅云庭就算了,如今又来了一个乔骁,这个男人除了那张小白脸,究竟算个什么东西?余正竟然对他如此满意。
今日晨起议事,他竟然表露出想要乔骁参与阴山的事务?他是疯了吗?乔骁可是朝廷的人。
赔上他女儿不算,还想把阴山都送给乔骁吗?又饿了?余正宠溺问道,他边问,边让身边的人传膳。
父亲不一道用么?只听让人准备少分量,余白芷反问。
方才用了一小会,此刻还不饿。
余正还说阴山的事务没解决完,他让人给她上些。
听到事务两个字,乔骁心下一动,面上却不显,他不能急于求成。
可余白芷却道,父亲和令邧哥哥以及叔伯们在这里忙碌,我和夫君就不打搅了。
话落,她喊了一声林叔,把吃食送到她后面的浅水居。
好。
余正埋怨她,也不多陪你父亲一会。
他说这话的时候视线微微掠过了乔骁。
乔骁本就警惕自然感受到了。
余正方才那句阴山事务没解决完,是在考验他吗?两人回去的路上谁都没说话,上了浅水居二楼,小丫鬟们送完吃食就都出去了,余白芷慢吞吞吃着。
这些吃食份量不多,都用小瓷碟装着,做得很精致,早膳的时候没有,乔骁推断,有可能是他们出去闲逛之时,余正让人特意准备的。
想到方才的试探,乔骁不免沉思,想不明白,又想到她临门一脚说不方便留下的那句话,便张口低声询问她怎么看?余白芷吃的速度缓慢,听完他的询问,抬眸看了他一眼。
她用公筷给他夹了麻椒鸡块,乔骁说,我不吃。
没叫你吃,帮我去一下皮,我不喜欢吃麻椒鸡块的皮。
乔骁,……虽然不想动,可还是给他剔除了鸡皮。
剔除了这块,余白芷又朝瓷碟示意。
你都能吃光?不怕撑着了?tຊ能。
她嘴里还塞着东西,声音有点含糊其辞。
乔骁索性就拿过去,慢条斯理给她去着麻椒鸡块的皮。
做什么不提前吩咐人把鸡皮给去掉?这些东西是余正单独吩咐人给余白芷做的吧,他会不知道余白芷不吃麻椒鸡皮?等等,会不会是考验他?这里虽然是余白芷从前的住处,可昨日夜里还派人来偷听墙角了呢。
思及此,乔骁手上动作不停,视线去不动声色转看着,他没有透过阖上的窗桕看出什么异常,视线转过来之时,反而对上了某人饶有兴致的眼神。
…怎么了?被她捕捉到,乔骁略微不自然。
你不用那么紧张,刚才我父亲的考验,你已经通过了。
她原本也以为乔骁会迫不及待露出破绽,毕竟他那么想要离开阴山。
但他没有,依然沉得住气。
也是她多虑了,他是人,虽然跟她之前养的那只小狗脾性有些相似,但乔骁要聪明很多,最主要的是,他懂得如何克制自己。
考验?嗯。
余白芷边吃褪了鸡皮的肉边跟他慢吞吞说着方才的事。
父亲想让你参与阴山事务,必然受到了阻扰,刚刚之所以那样说,不过就是想探探你的虚实,看看你的心思定不定。
心思定不定?乔骁重复喃喃这句话,是想试探我能不能信任?是啊,想看看你的心有没有落在阴山了。
言及此,乔骁敏锐察觉到她进食的速度顿了一下,似乎有不为人知的心事,他正要再深入询问,可她很快掩盖了过去,又把另外一盘小瓷碟放到他的面前。
我不吃红椒,夫君帮我拿掉好不好?某人语气是祈求,话也说得非常好听,可直接递过来的动作却是不容人拒绝的。
乔骁,……他继续默默给她挑着菜。
你的话还没有说完。
乔骁把思绪捋了捋,接着问道。
说什么呐?她又专注吃了。
你父亲的考验,你父亲为何要考验我?余正要让他接手阴山的事务?难不成想要把大寨主的位置给他坐么?这想法一出来,乔骁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被迫入赘阴山,成为压寨郎君的时日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按照余白芷今日所说有关马威的那一番话,阴山头部的核心人物,全都是可信任,知根知底的人物,那余正为何要让他这个局外人参与其中呢?乔骁思来想去,越来越觉得不对劲,这一切说不通,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自己想不明白,便想从余白芷口中撬些话,说不定能够串联起来,帮助他理清脑中思绪,知道更多消息。
可余白芷明显设防,她说一句没一句,完全是随兴致张口。
你不知道我父亲为何要考验你么?她没有直接回答,跟之前许多次一样,直接把问题抛给他。
乔骁顿了一会,我…猜不出来。
他心中隐隐有答案,但是觉得太过于荒谬,从而不敢确定。
真的猜不出来?余白芷又问。
这一次乔骁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好一会,你父亲……该不会…他用试探的语气,想要我做他的接班人?余白芷没说话,她还在咀嚼口里的食物,只不过速度放慢了很多。
……见她如此神情,乔骁嘶了一声,不会是真的吧?你觉得呢?她又是这句话。
我就是不清楚,这才问你。
你都不清楚,我哪里会知道?本来在说着正事,她忽而调笑。
乔骁,……她应当是知道的,只是她不想跟他说。
既如此,且先按捺下来再看吧,别适得其反。
再者说,不论是与不是,他都察觉到余正有所意图,还有…乔骁敏锐感受到,阴山看似团结一致,实际上也有内斗,只不过阴山的内斗并不浮于表面,今天也算是有收获了。
不仅知道上寨的相关消息,还知道了阴山内部有些问题,这对他来说是好消息。
后面两人都没有说话,余白芷吃了一会,便去书房找了一些话本子在看。
晨起出门没多久,她之前买的话本子已经叫人给送来了,甚至还有一些新的,应该是她重新叫人去进行了采买。
晚膳是去前厅用的,解令邧也在,还有掌管兵器的管主朱详,跟在朱详后面的马威不见了踪影。
晚膳吃着吃着,解令邧忽而问乔骁,乔公子,你之前在朝廷官居高位,想必官场之上多有涉及,不知道这朝廷器械库,你可有涉及啊?乔骁用膳的动作一顿,他看了一眼解令邧,没有说话。
视线收回之时,余光掠过余正和那位阴山兵器管主朱详,心中暗暗思忖解令邧问他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字面上的意思。
解令邧笑着回他,又给余正倒了一盏酒水。
乔骁摸不透解令邧这番话究竟为何意,看样子像是余正默许他进行询问的。
他怎么忽然问起朝廷的器械?说起来,这次围剿阴山失败,朝廷的兵马都被关押起来了,他们的兵器也全都被收缴,如果阴山山匪不用朝廷的器械,那势必会销毁?不,销毁未免太过于可惜,是想要进行倒卖吧?解令邧问他朝廷器械库,是想问兵器,还是想问兵器的价钱?二寨主说话云里雾里,我听不明白,如何回你?乔骁也学会了含糊其辞。
说到这个本事,他往旁边专心吃饭的少女窥了一眼,都是跟她学的。
她一到用饭的时辰,吃起来就不管不顾了,除非需要人帮她挑菜,她才会吭声,眼下是全都交给他来应对。
想到演戏,她旁边的温汤已经喝光,还没有舀了补上,乔骁给她重新舀了一盏,吃慢些。
他温声提醒,私底下也是在转移话茬。
或许真的是因为他对余白芷的照拂起了作用,余正开口维护他了,阿邧,不要做令人为难的事。
大寨主息怒,我这都是为了阴山考虑啊。
乔骁不明情况,不敢贸贸然开口,索性就帮余白芷挑菜夹菜,看似不在意,实际上凝神提气在听着。
我知道你是为了阴山考虑,但一切不好操之过急了。
解令邧原本不想说话,他手下的人也在暗示他不要轻举妄动,可他视线所及之处,他喜欢了很多年的姑娘跟他讨厌的男人你来我往浓情蜜意吃着饭菜,他实在没沉住气。
大寨主看重乔公子,欲让他参与阴山事务裁决,那他也应该拿出相应的诚意表示他想要成为阴山的一份子,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余白芷执筷的动作一顿,没有抬头。
乔骁自然留意到了她的动作,同样的,解令邧这一番话也令他无比震惊。
余正竟然真的想要他参与阴山事务?是因为这段时日他和余白芷演戏有成效了?余正已经足够信任他了么?可是……怎么那么快,余正派去小阁楼盯着他的人还没有撤走呢,夜里还派人来看着墙角,他现在就让他参与阴山的事务,不怕他有所保留?乔骁看向解令邧和余正,他怕开口失言,没有吭声。
解令邧说完这句话之后,余正的脸色沉了下来,他也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眼前的酒水。
好一会,还是解令邧先低的头,在此期间,掌控兵器的管主朱详多次在暗中给他使眼色,他才压下心气。
大寨主,您不要生气,都是阿邧失言,下次再也不敢了。
他虽然低头了,语气也很恭敬,却还是能够看出来很不服。
兵器管主朱详帮着解令邧说了几句好话,余正的脸色勉强好看了一些。
朱详又给解令邧对着乔骁所在地方使眼色,解令邧闭眼又睁,随后道,阿邧下次必然吸取教训。
他转过头对着乔骁致歉,我也是为了白芷妹妹,这才口不择言,希望乔公子勿怪。
乔骁心里冷笑,面上却惶恐表示不敢受他的礼数,二寨主言重了,没有什么的。
余正这时候总算开口,阿邧,下不为例。
是……当着情敌的面挨了训斥,解令邧心里气极,可又不得不压下这口气,再不敢露出不悦,免得前功尽弃。
阴山一向和谐,我不喜欢出现你争我斗的事情,若有下次,绝不轻饶。
余正说这话的时候,端起方才解令邧给他倒的那盏酒喝了下去。
是,再没有下次了。
解令邧跟他保证道。
他是低着头的,坐在主位上的余正看不见他的神色,只听见他恭敬的声音,哪里知道解tຊ令邧无比阴冷的表情。
乔骁坐在他的侧面,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更别提解令邧本来就没有给他好脸色。
这顿晚膳吃得人食不下咽,用过晚膳之后,解令邧便带着朱详走了。
议事亭就剩下乔骁和余白芷两人,余白芷趴在桌上玩泥叫叫。
余正训斥她多大的人了,还总是喜欢这些小孩子的玩意。
她微微歪头,手上依旧在玩,对于余正的怒火丝毫不惧,父亲今日不愉悦,要冲女儿生气了?说你两句便是生气?余正板着脸,看得出来是故意凶她。
余白芷却不理,她朝着余正努了努鼻尖,转头背身接着玩她的泥叫叫。
真的是一点不怕啊,乔骁都不好说什么了。
你总是小孩子心性。
余正也是拿她没办法,摇头抚额道。
阿骁,你可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的?余正忽而如此道。
乔骁瞬间凝神,他斟酌着言语,没贸然开口。
没事,想问什么就问什么,刚才在饭桌上你也有不解吧?的确有不解,即便是余正让他畅所欲言,乔骁依然是欲言又止。
余正看出他的戒备,无妨,你既然娶了我的女儿,只要你好好对她,不要欺负她,让她受一点委屈,那我们就是一家人,我自然会把你当成我的女婿,甚至是儿子。
女婿……儿子……余正是在点他么?乔骁以退为进,小婿学疏才浅不敢奢求过多,但对于娘子,我必然好生相待,不让她受委屈。
他哪里敢欺负余白芷,都是她在欺负人吧。
嗯。
余正颔首点头,既如此,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你们先回吧。
父亲您好生休憩。
余白芷拿起她的泥叫叫。
乔骁也跟着她行礼,让余正好好休息。
两人离开议事厅之后,余正的脸色忽而变得很苍白,他身边的人递上来瓷瓶与热水,他吃下去之后才慢慢缓和起来。
寨主,你何必如此焦急呢?大夫说您的身子还是有望能好的。
吃了多少药都不见好,只怕我撑不了几年了。
余正用内力压着体内紊乱的气息,自从多年前中了毒,到现在他体内的毒越来越重了,虽然对外没有人能够看出来,所有人都以为他的毒已经解了,可余正知道,早已经侵入他的五脏六腑。
总有会办法。
他身边的人安慰道。
余正摆摆手,我若死了,阴山定然会成为一盘散沙,届时内忧外患,我的芷儿该怎么办?在此之前,定然要为她安排好一切。
大小姐聪慧,您不要太小看她了。
她是聪慧,可到底是个姑娘家,跟男儿比起来,还是有弱势的,希望我的选择不会出错。
他撑着头颅,多派人盯着,往日里也要经常催促。
不知道他去世之前,能不能抱上孙子。
……乔骁今夜在余白芷后面沐浴,他在帮她剥炒榛子的白壳,忽而听到上楼的脚步声响。
虽然很细微,但他吃了软筋散之后,内力恢复了,自然能够察觉到有人在靠近。
是余正派来听墙角的人?他和余白芷没有圆房,这些人每日都来,今日似乎还加派了人手,会不会早晚瞒不住?。